第225章 万县来的余老虎(一)
余跃进是个老实人,他选择实话实说:“余切没过苦日子,不然他怎么能长成壮小伙?他确实有个妹妹,他和他妹妹都有球鞋,他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打乒乓球,他的拍甚至有胶皮,是牌子货红双喜……不是个光秃秃的木板子。”
“我们学校里面,打乒乓球的农村娃几乎都用的光板,很少用牌子货的。”
记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余切虽然条件优渥,却看得到社会大众的现实。乒乓球的胶皮给了他灵感,促使他写出了球鞋和普通鞋子之间的故事——这就是他的《小鞋子》了,也是您印在卷子上的阅读题。”
啊?还能这么联系?
随后,记者又问余跃进:“余切在小时候有没有表现出写小说的天分。许多作家在童年时期,已经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余跃进道:“余切的数理化成绩一直很好,他语文成绩不好,就连高考也是语文分数最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成一个作家了。我跟办公室里面的老师开玩笑,说他如果做自己小说的阅读题,恐怕拿不到什么分数。”
摄制组所有人立刻低低的笑了起来。难以想象,余切做自己小说的阅读题,最后得了个超低分!
记者忍俊不禁,在画面外调整了一会儿后才重新评价道:“余切为什么弃理从文,一定是他认为当今的时代,急需要一些有才能的作家来引领文学。的确,我们的文学现在面临青黄不接的困难,从余切出现之后,人们才实质性的感觉到‘当代文学’出现了。”
余跃进是个乡村数学教师,并不知道文学理论。他不知道,这个“当代文学”和“现代文学”之分,是重新开办不久的文学院的最新研究成果,发表在《文艺报》上,总编冯木给了很高的评价。
另一时空,当代文学和现代文学的分界,确实是改开后为分界线的,也是在这几年。然而,那时候是一群人实现的,而现在成了一个人所引领的成果。
如果您不知道这个分界线有多么重要,那么得告诉您,上一个分界线是五四——由它所引发的一系列运动,几乎改变了这个世界。
天不生我余切,文学万古如长夜!
记者还问了一个话题:“如果余切最后拿到了文学奖,你认为他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他应该回来了,他很久没回来家里面了。他妹妹要考燕京大学,本来指望余切来辅导她,结果余切几乎没回来过,只是往家里面寄钱。家里起了新楼房,家里面换了新家具,家里面来了新宾客!我这里经常要接待来探访的领导,尤其是最近很频繁!”
余跃进回忆道:“一开始是镇上的领导,后来是县里面来的、市里面来的,前些天,竟然电视上看过的大领导,也来这里停留了一阵子……他抓住我的手,亲切的问我,余切离开万县的时候,是坐船去的,还是走路去的?”
“我说,余切抓了一把胡豆,带了几本书,就坐船过去了。如果要走路,他怕是腿都要走断!”
领导哈哈大笑,说:“余切还挺喜欢豆子的,他现在在首都、马上在国外,到处找人吆喝买豆子,给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娃儿们吃,但这样的事情,不能只是余切一个人来搞,政府会逐步的介入和组织这个事情……我才知道,原来余切手里面那一把豆子,竟然到了首都也没有吃完,他还想分给其他人!”
余跃进风趣的说法,令在场不少人大笑。他们顿时明白为什么余切家总是被光顾,虽然这主要是余切个人的成就使然,但他家里面的人接得住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记者问:“领导还有没有对您说过什么话?”
“当然说过了!”余跃进道,“他说我们准备在三峡这个地方,修建一个大坝!这个大坝的规模史无前例,恐怕要涉及到数十万甚至百万人的大移民,学界争论不休……他从这里经过时,想到了万县是长江上游的川东门户,又想到了余切是这里的人,而且是走出去的移民!还参与过港地数万人的大拆迁大辩论!所以临时转道,来这里看看。”
“记者同志,我们万县相比全国来说,确实是一个小地方,也有了不得的时候!在过去这里诞生过亚洲最大的老虎万县虎,灭绝了,万县虎现代意义上最接近的是华南虎,但科学家们说,华南虎也灭绝了!好像一代不如一代,文学也是这样,但真的灭绝了吗?说不定华南虎还存在,说不定万县虎将来也能被新的技术还原出来,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记者顿时眼睛一亮,甚至有点激动地热泪盈眶了:
“是啊,万县虎出川了!万县虎已经出川了!”
受到采访感染的所有人,顿时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余跃进渐渐明白了,记者也明白了,在这种场景下,无论现在说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余切很伟大,余切小时候伟大,长大了也伟大,他从伟大来,然后从伟大去,因为他现在伟大,所以他过去伟大,于是将来也伟大。
他所做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无法拿到奖项,也并不影响他的光辉。
除非有一天余切毁灭性的扔掉自己的文学桂冠,背叛这个民族,但那怎么会发生?
节目录制后,很快送检和剪辑,最后在电视上和观众见面。
这档名为“余切走过的印迹”的专访纪录片被送去播放,披露了余切个人的许多趣事。余切喜欢打乒乓球,曾经抽球抽得女同学满地找球,余切沉默寡言,大部分时候,他都喜欢做算数题;最有趣的是余切语文成绩不好的事情,令许多观众看了很惊讶:连余切的语文成绩都不好!他竟不会自己的阅读题。
蓉城的马识途就看了这档节目。他感慨道:“余切本来是一个工程师的,说不定在水坝当土木专家,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现在成了一个作家了,原先一句话都不讲,现在能说会道,到处忽悠别人,真是变化太大!”
“但我不也是一样吗?我本来该是一个化学老师。为什么做了地下d?”
“这些语文阅读题目确实出的奇怪,老子做几道题要气死了,我当时根本没这么想!这些出题的龟儿真是胡说八道!”
马识途的女儿马万梅陪他玩桥牌,毫不客气,连着几把都赢了。马识途急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将来你和领导打牌怎么办?余切就知道让牌的。”
马万梅在航天系统工作,她笑道:“我就是个小研究员,我不用为了那些豆费心思,让你们这些人去考虑吧!”
马识途说:“那我要不要练几手牌技呢?我也有要让牌的时候呀!”
“爸爸,你是不需要让的,你打出你的真实水平,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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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台有一个新闻,简单说明了一下访日团成员名单,他们要在日本各个地方访问一个星期到大半年不等。其中,“著名作家余切也在此次访日团中,他之所以再次去日本,是因为他的小说《狩猎愉快》已经在日本得到出版,拿到了大陆作家近年以来的最好销售成绩……上一次有这样成绩的作品,还得追溯到鲁迅先生,距今已经四十余年,近半个世纪。”
“我们重新走入了这里,走上了亚洲的书架。”
播音员说到这的时候,似乎音色都亮了不少。显然他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
可惜的是,这时候的电视台资源十分少,没办法进行数小时的直播,更没办法请出几位文学大家,为余切拿奖的过程进行分析,客串解说员。
该新闻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播放一次,提醒大家今天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燕大的留学生公寓底下的电视房,新现实社团的大教室,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文学讨论。
电视机和收音机被打开,里面轮番播放新闻消息。尤其是收音机,每次有新的新闻插播进来时,就会发出类似于跳频的滋滋声,这时候大家就默契的停下声音,看看即将要播放的新闻是不是文学奖的消息。
一会儿是:“2月末,我国南极长城考察站已经建成!该地位于南极洲南设得兰群岛的乔治王岛西部的菲尔德斯半岛上,东临麦克斯维尔湾中的小海湾。”
“这里湾阔水深,进出方便,背依终年积雪的山坡,水源充足。”
“它是中国人从来没有踏入的地方,而现在,我们将足迹留在了人类最后一块大陆南极洲,并将这个地方命名为长城湾,这一个考察站也被命名为长城站。”
嗨!
我要听余切去日本的消息,我不要听什么南极站!
虽然南极站也是一大突破就是了!
一会儿又是:
“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原来是燕舞小子!
你特么可别碍事了!
中国人踏上南极洲,中国人开始造收音机——但是,中国人拿到文学奖,才是当前学生们最为关注的。
一直没有余切的消息,众人很失望啊,随即继续开始之前的讨论:“芥川奖”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奖项?
论地位,它自然比国内的茅盾奖还要受认可。日本有两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如今又是一流的发达国家,其经济总量占了亚洲的一半以上。
但论奖项的级别,“芥川奖”的确是一个新人奖。而且,它每年颁发两次,尽管有时候会空缺出来,表示自己“宁缺毋滥”,但这个奖项和三四年才举办一次的茅盾奖相比,自然显得“太频繁”了。
须知道,物以稀为贵啊。
新现实社团的大教室挤满了人。骆一禾、查海生,以及刘振云都在这里。骆一禾说:“日本国的这个奖项虽然重大,但以后我们要是起来了,经济发展了,说不定它的含金量不如茅盾文学奖了。”
刘振云半是赞同,半是反对他的意见。
“你说的虽然有可能,但这种事情恐怕难以发生。我们究竟要有多少年才能追赶上日本,如今在文学上有一些突破,能够和人同台竞技和超越别人,已经是之前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查海生很不满意骆一禾的说法:“余切在打日本人,你怎么能拿几十年后的事情来压他,我们能不能活到几十年后都不知道!”
骆一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歉:“我只是表示可惜,因为在我看来,国内已经诞生了一些超过日本同时代人的作家,只是我们没有发达的出版体系,世界其他地方不了解我们。”
刘振云道:“你说的是文学院进修班那些人的小说吗?”
骆一禾点头:“是他们的,但也不仅仅是他们的。我的眼光还行,三四年前我看好的作家,现在都出人头地了。”
“你也还行?”查海生说,“你把余切放到和那些人一起,同等的看好他们。事实是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的,你看低了余切。现在余切是这些人的老师。”
查海生说得兴奋了:“余切也是我的老师,当然了,他不教授我文学,而是教授我保养的功夫!余切那么多学生,只有我学到了真本事!”
查海生自从被余切传功之后,已经成为“余卫兵”了啊!
骆一禾被查海生逗得大笑,顿时忘记了那些秦琼战关公的比较,而是纯粹的享受文学会谈。
燕大学生们纷纷发表意见。这个学生说:“我们大陆作家还没有拿过国外像样的奖项,永远都是些我没听说过的,都说我们的作品好,我们的作家好,但我从来不知道有多好!”
另一个学生说:“中国女排赢了日本女排,我才知道我要支持女排,中国围棋赢了日本围棋,我才知道我要支持围棋……我就这么浅显,什么厉害,我喜欢什么,如果余切拿到日本文学奖,我会为了他的春雨行动捐款。”
“你捐多少钱来支持余切?”
“捐出我一周的饭钱!”
“你一周吃多少钱?”
“七块钱!”
“七块钱怎么够?据说余切要募捐好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你这里就七块钱,他哪里能知道你。”
“我不要余切知道我,中国有十亿人,只要人人捐出七块钱,缺什么钱都够了。”
忽然,收音机再次传来“滋滋”的声音,众人从喧闹到静得落针可闻只用了几秒钟,这次没有再让他们失望。因为收音机道:“余切已经随访日团抵达日本,正在准备演说。”
就这么简单的消息,燕大忽然沸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