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天眼
殷景亘每日事务繁多,但顾经年到了东宫之后只是略等了一会,便被领到了他面前。
桌案上摆着许多案牍文书,挡住了殷景亘的半张脸,他手里带着一枚四面刻着不同图案的印章,一边对着文书盖印,一边开口说起来。
“你昨日与白雨泽的一战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你实力有这么强,不上战场可惜了。当然,我并非是强迫你,只是感慨一句。”
顾经年没有接这个话茬,径直表明了来意,把张小芳被人带走之事说了,请求殷景亘帮忙寻找。
“倒是怪了,一个普通人,带走她做什么?”殷景亘道:“我会派人寻找,另外,你可持我的令牌到京和塔上看看天眼。”
“天眼?”
“不错,天眼俯瞰雍京,大部分事都逃不过它。”殷景亘道:“你准备一张要找之人画像即可。”
“多谢太子。”
顾经年今早在阅微学堂也听说过天眼,问明了京和塔的位置便出了东宫。
才出门,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那儿,车帘掀开,却是裴念与殷婉晴。
她们也知道张小芳不见了。
“你接下来去何处?”
“京和塔,还需一张画像。”
“我来。”
裴念自告奋勇,要了纸笔就在微有些颠簸的马车上画起来。
顾经年还当她画功卓绝,待到完成后一看,却只是极简单的笔墨勾勒,还用小字注明了张小芳的特征,看着像一份海捕文书。
但不得不说,这海捕文书很有张小芳的神韵,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京和塔在城中偏南的位置,高耸入云。
三人到了之后,围着塔绕了一圈,并未见到楼梯,不知如何上去。
正疑惑之际,或许是塔上之人看到他们了,一个稽人驾着云朵从塔上飘落下来。
顾经年递过令牌,那稽人便道:“上来吧。”
三人走进云朵,才发现雾气中藏着一个木头搭建的架子,上面是个能容纳数人的小台,下面烧着水,不断腾起水雾。
稽人在中州难以飞高,有了这样的装置,便可随时腾起更大云雾,飞得更高。
越飞越高,三人终于到了京和塔的顶端。
塔顶是一个亭子的形制,奇怪的是,这塔身虽高,却不算粗,那亭子却很大,给人一种头重脚轻之感,亭顶形状怪异,并非普通的尖圆顶。
三人下了云雾,站在塔顶的巨大亭子内,能够感受到脚下正在不停地摇摇晃晃。
向远处眺望,发现视线能看到极远之处。
东边的天地交界处,泳江蜿蜒,依稀可见。
怪不得昨日白雨泽掀泳江水灭顾经年之火翅,京城能够看到。
“塔这么高,怎么一点风都没有?”裴念问道。
“它会吞风。”殷婉晴抬起头,看向了上方的亭盖。
忽然,那亭盖睁开了一只眼,扫视了三人之后,重新闭上。
再转头一看,只见亭盖上到处都是眼睛,时睁、时闭。
就像是布满繁星的夜空,星星忽明忽灭。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亭子,而是塔顶上蹲着一只像蝙蝠般的巨型怪物。
一只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大眼睛的怪物。
亭内的一根根柱子也不是柱子,而是从怪物身上垂下的一条条触须,大概有三十余条。
每一条触须下都坐着一个老者。
他们都是光头,且脑袋极大,身体极小,那怪物的触须便吸附在他们的脑袋上。
他们面前都摆着小桌案,上面放着笔墨。
见有人来,其中一人拿下头上的触须,起身上前问道:“几位前来,有何事?”
殷婉晴上前道:“昨日城中有一少女失踪,这是她的画像。”
“在何处失踪?”
“阅微学堂外。”
“那是在坤位,随我来。”
老者便将他们领到了一条触须边,将画像递到那盘膝而坐的老者面前。
“坤师弟,昨日是否见到这个女子。”
“师兄稍候。”
很明显地,那怪物的触须变大了些,隐隐能看到隆起的血管。
脑袋被吸着的老者皱起了眉,显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好一会儿,他似乎获取到了怪物身上的某些记忆,痛苦之余又多了几分迷茫。
终于,拿下头上的触须,拾起面前的毛笔,在纸上迅速画了几笔,将两张纸递了出来。
不得不说,他的画功比裴念要好得太多,寥寥几笔,形神具备。
第一张纸上画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者,头发白,身形佝偻,左眼没有画瞳孔,应该不是漏画了,而是这只眼睛就是瞎的。
顾经年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喃喃道:“半瞎子?”
“是熟人?”裴念问道。
“嗯。”
这个问题的意思,人是从瑞国来的。
那就可能涉及到他们的细作身份。
待顾经年看向第二张纸,目光更是一凝。那纸上画的是雍国一个坊内的地图,勾勒了几条街巷,墨笔圈出了一个宅院。
巧的是,这宅院顾经年去过,正是卫俪与一男子幽会之处。
“人被带到了这里?”
“是。”
“还知道什么?”
“天眼只看到这些。”
之后,不管顾经年如何打探,触须下的老者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请。”
那稽人重新回来,邀三人重新腾云驾雾,下了京和塔。
到了地面,再抬头看去,京和塔上方的怪物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那‘天眼’是什么?”顾经年向殷婉晴问道。
“不知道。”殷婉晴道:“一直以来,天眼都是由天子直属,十分神秘。”
顾经年道:“既然如此,为何昨日白家别院之事这么快就传开?”
“泳江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不少人都看到了,天眼必然要给个解释。”
顾经年却认为原因不仅如此,只怕还有殷景亘故意为他扬名的因素。
显然,殷括驾崩后,如今管着天眼的并非皇帝殷誉和,而是太子殷景亘。
既查到了张小芳的下落,顾经年就打算过去救人,他并没有冒然登门,而是先去找了殷景亘。
听闻此事与越国公主卫俪有关,殷景亘眼神凝重了些,半晌不语,敲打着桌案自思忖着什么。
顾经年并不催促,等了片刻,才听殷景亘道:“好,我先派人随你去搜查。”
可当顾经年带着人闯进那间别院,一番搜索,却是毫无发现。
小阁楼上,卫俪与神秘男子偷欢的桌案还在,若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桌面上那被双股坐出的印子……可见两日来并未有人来过。
“成业侯,确实搜遍了,没有发现。”
东宫派来的人手已打算放弃。
站在阁楼内俯瞰整个院落的裴念却忽然眯了眯眼,下楼,走向了后门。
后门处是一个小院,一边是马厩,一边是马具房。
裴念站在那,盯着那门框看了许久。
“怎么了?”
“这门不对?”
“如何不对?”
“太窄了。”裴念抬手一指,道:“这门没有门槛,可见是用于车马通行,但这宽度太窄了,寻常马车根本通行不了。”
顾经年道:“也许马车都停在外面。”
他想到卫俪与人私会之日,那个神秘男子的马车就停在后门外。
后来,凤娘让鸟儿追着马车,发现马车出了城,最后消失的方向倒与白家别院差不多。
如此想来,那神秘男子莫非是白雨泽?
“不。”裴念道:“有马车曾经进来过,你看地上的车辙印。”
泥地上已没有车辙印,都被扫掉了,但廊下的石板上却还有两条浅浅的印痕。
再回头看庭院的角落,地上有一块方形的草就是长得比别处要茂密许多,想必曾经停放过一辆马车?
顾经年反复观察,道:“这马车,比门要宽?”
“是。”裴念推门进了马具房,找了找,拿起一排坐垫,重回到后门处,道:“你看,一般马车的坐垫都宽于这门。”
“那又如何?”
裴念道:“我曾听说世间有一样异宝,名为曜石,若在四块曜石内置一物,则可改变其物所在方位。”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自是因她曾在开平司,这也不是秘密。
殷婉晴看了眼做事干练的裴念,走向那道门,从中走到巷子外,又重新走了回来,如此数次,用手指敲了敲门框。
“确是石头做的,但似乎没有异常。”
顾经年也走上前,来回了几次,观察着门框。
裴念眉头微微一蹙,四下寻找起来,目光一转,忽看到了一根顶门的大粗棍子,上前一抬,入手沉甸,却是石棍。
“顶门往往用木棍,为何用石棍?”
说着,裴念比划了一下,把那石棍横着,放在了门框下,长度竟是正好。
三人对视一眼,心知很可能如此一来才是拼出四块曜石。
顾经年示意裴念、殷婉晴向后退几步,他则迈步走到了那栓木的石棍上。
一切还是平平常常,没有任何变化。
顾经年自然而然地往前走去。
若不看周围,还当真是从那门里走出来了。
但很快视线暗下来,顾经年环视一看,他已经瞬移到了别处。
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抬起头,上方是一口枯井,低头看去,下方是一道门,幽长的石阶通往地下深处。
这是殷括建的地宫的入口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