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暖居酒
大门打开,门后,两列奴婢同时万福行礼。
“公子回来了。”
顾经年只是“嗯”了一声,将他们全都视作监视自己的眼线。
琴儿则对这个宅院很是满意,认为这品味勉强及得上禇丹青,可惜少了些大家的字画。
她到处逛了一圈,在后院看到摆在那的弓,不由拿起看了看,有些爱不释手。
“喜欢吗?”
身后有人问了一句,琴儿一回头,见是顾经年正立在那。
“送你。”顾经年道。
于他而言,用弓箭的意义已经不太大了。
琴儿不由昂头道:“你不怕我射杀了你?”
这种无聊话,顾经年懒得回答,转身走掉了。
众人才安顿下来,殷淑就到了。
她近来睡眠不太好,渐渐养成了与顾经年一样晚睡晚起的作息,没想到今日一醒来,却发现顾经年已经早起搬家了。
她来得很急,但居然没像往常一般骑马来。
“你……顾叔叔,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搬走了?”
顾经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视了一眼周围那些还在干活的仆婢。
一个细微的动作,殷淑马上明白了原因,朝廷要尽快监视顾经年这个质子,东宫也要逼迫顾经年与信王府减少往来了。
“郡主,这边说吧。”
两人走到无人处,顾经年便道:“我对不住信王,没能助信王一雪前耻,还走了重犯。”
“那与你无关。”殷淑道:“必是东宫故意的。”
“嘘,隔墙有耳。”
“我才不怕。”殷淑道:“你才干非凡,对大雍忠心耿耿,不该被困在这里当质子。”
顾经年若找到缨摇与黄虎,自然不会留在雍京,带走凤娘也是顺手的事。
可惜,他想接近东宫探查,对方却忽冷忽热,反而是信王府这对父女一直贴过来,而对他来说,他们已经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让我爹去求皇祖父,放你回边疆效力吧?”
殷淑这么说,因她认为自己的目的就是阻止她爹续弦,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又不明白心中是何感觉。
正此时,有侍婢跑来。
“郡主,信王来了……是带着那位娘子一起来的。”
殷誉成本该在搜捕逆贼,可昨夜还约凤娘去赏灯,没想到凤娘没来,害他在弦月河等了一晚上。
回来之后,听说顾经年搬走了,作为结义兄弟,暖居礼必然要送的,也得过来喝一杯酒,遂派人与凤娘说一声,他今日恐不得空,却没想到,凤娘说“昨日不适,失了约,该当面赔罪”,表示愿意与殷誉成一起来喝杯暖居酒,并见一见他的结义兄弟。
“哈哈,义弟来,我为你引见,这就是我未过门的王妃。”
“见过嫂嫂。”
顾经年甫一揖礼,凤娘脸上笑意稍凝,美眸略带恼意地瞪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没过门,不急着唤嫂嫂。”
殷誉成一听就急了,正要开口,眼前却见一只柔荑。
凤娘抬手指住了他的废话,目光落到了顾经年身边的殷淑身上。
女人最能发现女人的变化。
殷淑今日穿的不是劲装,而是一袭藕色的长裙,裙底稍显出一点儿的也不是鹿皮靴,是一双浅杏色的绣鞋。
她头发没再束起,而是梳了个雍京少女时兴的发髻,脸上敷了淡淡的脂粉。
这妆扮很得宜,虽与往日的风格完全不同,却并不突兀,实实在在让她漂亮了不少。
凤娘再一看她与顾经年之间的站位,当即明白了她的心思。
“真是女大十八变,几日不见,郡主这般漂亮了。”
凤娘含笑上前,挽住殷淑的手,故意把她从顾经年身边拉开,道:“带我看看这宅院吧?”
“我才不带,你自己看去。”
“淑儿,你怎么说话的?!”殷誉成当即板了脸。
殷淑好生无语,反瞪了殷誉成一眼,但还是带着凤娘往里走去。
她刻意寻了一个无人之处,小声向凤娘道:“坏女人,我知道你的秘密。”
“哦?”
“你与顾经年是旧相好。”
凤娘竟不惊慌,反而掩嘴一笑,问道:“他是这般与你说的?”
“你敢欺骗我爹。”
“我何曾骗他了?”凤娘无所谓道:“那我们这便去与他招了。”
她转身要走,殷淑反而将她拉住。
此时若说出来,伤心的只有殷誉成,而殷誉成一冲动,可能伤了顾经年,万一激怒顾北溟影响到边防大事,还是殷誉成最吃亏。
“别去。”殷淑拉住了凤娘,道:“我可以帮你们私奔,但有个条件,别让我爹再迷恋你了。”
“好啊。”凤娘展颜一笑,道:“我本就没想让他着迷,那就一言为定……这里看完了,走吧。”
殷淑见她答应得爽快,忽替她爹感到了一种被抛弃之感。
接着,她似乎有些后悔了。
————————
落霞披着一件大氅盖住了她背上的羽翼,远远跟在凤娘身后。待进了一个庭院,她忽然看到了琴儿。
只剩下三条手臂的女子正站在屋中整理着书柜。
琴儿忽略有所觉,转头与落霞对视了一眼。
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失散已久,终于又重逢了。
琴儿向殷淑行了一礼,道:“郡主,这是奴婢的屋子。”
“嗯,顾叔叔待你真好。”
琴儿于是继续布置着她的屋子,嘴里轻哼着悠闲的歌谣。
而另一个院子里,老黑、炎二恰与高长竿撞了个正着,且殷誉成也在场。
“你们……”
高长竿正要开口,顾经年道:“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的仆从,高长竿。”
“那我就是凤娘的仆从,老黑。”
高长竿愣了一会,灵机一动,道:“幸会,老黑。”
“幸会。”老黑道:“你住得不错啊。”
“还好,比你们……我也不知道。”
顾经年勉强一笑,觉得支走殷誉成更稳当些。
“信王请。”
殷誉成扫视了一眼周围那些仆婢,示意顾经年带他到无人处。
“关于老三为何要放了糜胜,我近来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信王是说?”
“他是为了打击我啊。”殷誉成道:“前次,他借故把我支到边境,我便有所怀疑了,如今再想到我回程时遇袭之事,更是不对。关天泽能掳走我,不是他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而是老三在关天泽身边安插了眼线啊。你上次说得不错,关天泽如何能知道我的行踪以提前准备并掳下我?那自然是因为老三授意。”
“太子为何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阻止我回朝。”殷誉成道:“因为我父皇近年来已有了易储之意,老三恐怕是心怀不轨,想对父皇不利,政变夺权。”
这句话终于让顾经年感到了惊讶。
他怎么看殷誉成,也不像是能让雍帝不惜易储也要传位的样子。
“你莫看我吊儿郎当的,其实我父皇一直以来都最喜欢我,因为我天赋最好。”
“何谓天赋最好?”顾经年不解,“是控风吗?”
“不止,而是殷氏的天赋,我是最好的。”殷誉成道:“说了你也不懂,若是再过两三年,我生下儿子,父皇是一定会传位给我的。”
顾经年听得愈发不解,想听殷誉成继续解释吧,他却只是以一句高深莫测的话结尾。
“老三的天赋,不行。”
“所以?”
“老三之所以放走糜胜,就是为了打击我。”殷誉成道:“他已经看出我对皇位的威胁了,频繁对我出手啊。包括今日,他试图让你我兄弟疏离,也是因此。”
说着,他长叹一声,道:“我很担心父皇啊。”
顾经年此前认为殷誉成城府颇深,今日却觉得他可能是脑子不太好。
至少顾经年知道糜胜不是太子放走的。
不过是一个整天低三下四追求女人的纨绔亲王的妄想而已。
只是不知殷氏天赋很好是什么意思。
————————
傍晚,顾经年便请殷家父女吃了一顿暖居酒。
一般这种宴席都是分餐的,但顾经年刚迁居,又没提前安排,什么都没准备妥当,干脆就摆在一张桌子上吃了。
旁人都不上桌,顾经年、裴念、殷誉成、殷淑、凤娘五人落座吃了。
表面上看,算是顾家两口子招待殷家三口。
“都是一家人,不必讲虚礼。”殷誉成兴致很高,哈哈大笑,打开了他特意带来的美酒,“来,先提一杯,我携夫人与女儿,贺义弟乔迁之喜。”
凤娘却不理他,酒杯也不拿。
殷誉成习惯了她的冷落,一笑了之,又道:“吃菜,吃菜。”
凤娘道:“今日见裴姑娘,真是一见如故。”
裴念难得一笑,道:“凤姑娘与信王真是天作之合。”
这话,殷誉成听得一喜。
殷淑却能够感受到两个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心知裴念必是故意这般说的。
果然,凤娘反唇相讥,道:“却不知何日能喝上裴姑娘与顾公子的喜酒?”
“想必我会先喝到信王府的喜酒。”
“那可不一定。”凤娘道,“也许我反悔了呢。”
殷誉成连忙赔笑,好言哄着凤娘。
殷淑一口菜夹到嘴边许久没吃,听出凤娘对裴念的威胁之意,体会着她们暗流涌动的过招,莫名地起了好胜心。
她看向处于风口浪尖的顾经年,只见顾经年泰然自若,端酒杯一抿,不由佩服他的淡定气场。
顾经年缓缓放下酒杯,眼眸微抬,瞥见凤娘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不易察觉地避开,伸手去夹了菜。
他已接收到了凤娘传递的信息。
桌子下方,凤娘正抬着脚,脚背在顾经年的小腿上轻蹭了几下,暗示他,今夜可过去交流一下近来发生的诸事。
一场暖居酒,其乐融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