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新的道路,旧的劫数
司天监怪谈:
不要在子时三刻之后登上摘星楼的八层,否则会遭受到极其恐怖的未知生物的诅咒,你的一切实验数据都将被清零。
——某位夜半起身实验数据遭受到灭顶之灾的不愿透露姓名的司天监五弟子。
……
“最近少出门,老夫观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依旧是那个八卦台。
罗素盘坐在角落里龇牙咧嘴,丰神俊朗的脸上布满淤青。
监正悠哉悠哉的躺在藤椅上,捏着半块绿豆糕翘腿斜坐,一枚铜钱在指尖翻飞如蝶,铜壶滴漏倒悬,周围被打碎的器具装饰都好像是电影倒放一般重新聚合,回归原位。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还有,你老人家不讲武德,怎么还带偷袭的。”罗素闷闷地申诉着,期间还因为面部肌肉牵扯幅度太大,引发了嘴角的伤口,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是不服?”监正掸了一眼罗素,小眼一瞪:“老夫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三招,咱们再练一圈。”
“服了服了,这不是和您老人家开玩笑呢嘛。”罗素连连赔笑。
他脑子瓦特了才会跟监正再打一场。
经过尝试,罗素可以肯定,一品术士,尤其是在京城,在司天监里的一品术士,确确实实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碰瓷的。
刚刚监正甚至连星空都没有隔绝,依着罗素召来星宿幻象,他只出了一指。
这一指不仅点碎了罗素的护体星罡和不死之躯,还让罗素感受到了被十几个赤膊大汉包围着圈踢的感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拳头落的跟雨点似的,揍的罗素嗷嗷乱叫。
监正既不屑又失望的轻呵了一声。
他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这么皮实耐造的沙包了。
普天之下,超品之外,能让他放开手脚招呼的,除了大荒的白帝分身,也就只有西域伽罗树菩萨的不动明王法相了。
可这两者压根就不会出现在大奉的京城,除非大奉所有外部州郡被尽数攻破,对方兵临城下,只是到了那时,监正的实力也会降到一个极低的层次,完全做不到像现在这般,超品之下无敌手。
调息了一会儿,在星辉的笼罩和时间沙漏的影响下,罗素的伤势渐渐自愈,到最后,除了脸上的伤势一直消不掉之外,星罡与不死之躯都已恢复如初:“打也打过了,您老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你不是不好奇吗?”监正没好气的瞥了罗素一眼。
“刚刚不是脑子抽了吗,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罗素耍无赖道。
“德行。”监正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的酒水喝完,这才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几日夜观星象,突然发觉七绝蛊好似有了变故。”
七绝蛊!?
罗素神色凝重起来,连忙道:“怎么说?需不需要精血子蛊什么的研究研究?”
监正的话还是很容易令人信服的,且七绝蛊毕竟是一个定位不明确的超品的东西,即使罗素拥有足够的自信已经将七绝蛊纳为己用,但监正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发毛。
“哪用这么麻烦,老夫已经研究过了,没什么大事。”监正无所谓的开口道。
“研究过了?什么时候?”罗素好奇道。
从见面到现在,除了互呛就是互掐,他也没有神识抽离过,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刚刚揍你的时候,顺手的事。”监正冲着罗素挑衅似的挑了挑眉角,罗素才不上当,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老二,纯当没看见,监正见此有些失望,转而又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语气说道:“有些时候,老夫也不禁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怎么说?”罗素问道。
“人生而为人,所拥有的特质都是独一无二,无可复制,只是你……”监正看向罗素,瞳孔之中清光盈盈,倒映出人、巨龙、史莱姆、果冻……甚至还有一团模糊不清的马赛克。
算了,看多了污染眼睛。
监正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举目眺望,眼神空洞中,似乎能够看到那天之尽头处一扇虚掩着的高大门户。
“还有一件事。”罗素组织了一番措辞,开口询问道:“您看着,我有希望成武神吗?”
监正惊讶地瞥过头看了罗素一眼,眼神中充斥着审视。
“懂了。”罗素心里早有了答案,见监正如此态度,倒也没有多少失望。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监正有些苦恼的说道。
他堂堂天道化身,术士体系第一人,人间无敌了五百年的天命师,平常只有他在别人面前故弄玄虚戳破秘密的份,怎么在罗素这边就倒反天罡了呢。
罗素话里话外这意思,明晃晃的就是在告诉他,他老人家的底裤都已经被他看穿了。
“天蛊的作用。”罗素随口扯谎,却见监正胡子一吹,毫不客气的戳穿:“放屁。”
天蛊什么作用,他能不知道吗?
罗素尴尬的咳了咳,好在监正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还是老人家主动开口,打破僵局:“瞧你小子也不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如今得知前路已断,应当是已经考虑好另择他道了,是蛊?”
“是蛊,也是武。”罗素走到监正身旁与他并肩,拿捏着对方的气质做出相同的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高手姿态。
“说来听听。”监正来了兴趣。
“人是万物之灵,蛊是天地之精。”
始一开口,监正的脸色便严肃起来,好一个“人是万物之灵,蛊是天地之精华”,得到七绝蛊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竟然在蛊之一道上有如此深的领悟。
而在震惊之余,监正的心里也生出几股可惜之情。
这么大的脑洞,这么丰富的奇思妙想,天生的术士苗子,若是早些发现,收为弟子,术士体系指不定能被他开发到什么地步,说不定在他归天之后,还能有机会凭借罗素天马行空的想法捞他回来。
如今却也是迟了……
万物生灵,求生便是存在的本能,而只要是拥有灵智的生物,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会愿意归于沉寂,即使是天道化身的监正也不会例外。
至于罗素,他对监正心中所思所想一无所知,继续诉说着自己的理念:“蛊之一字,不必拘泥于固定的形态,一一草、一石一木、日月星辰、万物生灵皆可为蛊。”
万物为蛊,人自然也不例外。
人体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根骨皮膜,其中的潜力都值得深入挖掘。
在罗素的设想里,先以蛊虫过渡,以蛊神之力孕养,渐渐以人为蛊,将蛊虫炼化,最终以气血之力取代蛊神之力,以本命神窍取代本命蛊,外炼转内炼,挖掘人体密藏,开发神通,夺天地之造化,直到成为抵达世界极限的触摸到天地规则究极生命体,也就是所谓的超品。
此之道,罗素称之为,炼道。
监正听完,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将蛊道与武道相融,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你可以试着走下去。”良久,他先是语气复杂的表示了肯定,紧接着问道:“你这神乎其神的拟态之术,便是你口中的神通?”
“不错,我将这种神通称之为千变万化。”罗素承认道。
“千变万化,倒是贴切。”监正点了点头,转而叮嘱道:“提醒你一句,一品之前,你实验的时候,尽量使用化身或是傀儡,免得引来创法劫,以你当下的实力,面对这种层数的劫数,还是太过勉强。”
“创法劫?”罗素一愣,大奉世界还有这东西?
可他在使用脉术还有先天一炁体系的时候也没感觉到啊,还有楚元稹,要是真有这种东西,他和楚元稹早该熟透了才对。
像是看出了罗素的疑惑,监正补充道:“除却天地孕育的武、道两条体系,当有天地间的有灵生物创造出一条能够达到超凡层次的体系时,天道才会降下创法劫,在过往无尽岁月之中,唯有两人成功渡劫,他们的名字你并不陌生,佛陀,和儒圣。”
“儒圣?”罗素歪了歪头。
佛陀还好说,他本身就是道尊的人宗分身,可如果按照监正所说的,创法劫只有一品境界才能承受的住,罗素是真不知道前期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儒修该怎么挺过去。
听出罗素语气中的怀疑,监正勾了勾嘴角,解释道:“在儒圣创立儒道体系之前,他本人还是一位半步武神。”
“冒昧了。”罗素略显尴尬的咳了咳。
合着这个世界的《论语》也是《抡语》。
简直是离谱,一个言出法随随意改变规则的儒道超品半步武神,要不是受到气运限制而短寿,鬼知道强悍到什么地步。
怪不得同为超品,巫神和蛊神在面对儒圣时会完全不是对手,束手就擒,乖乖受封。
……
次日,皇宫。
元景帝盘坐蒲团,半阖着眼,淡淡道:“人都来齐了吗?”
老太监躬身,恭声道:“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都已到齐。”
元景帝睁开眼,笑容中透着冷厉:“更衣,上朝,今日过后,天下将再不会有人污蔑镇北王的功绩。”
老太监低着头,此事设计皇家秘闻,他不作评价。
午门外,元景帝难得召开一次朝会,文武百官自然没有人会缺席。
文官站左,武官在右。
而武官一列的最前方,则是现阶段京城乃至整个大奉风云汇聚的正中心,镇北王。
此时正值寅时,天色一片漆黑。
一盏盏石灯里,蜡烛摇曳着橘色的火光,与两列禁军手持的火把交相辉映。
群臣们于清凉的风中,齐聚在午门,默默等待着早朝。
偶有相熟的官员低头交谈,窃窃私语,总体保持着肃静。
瞧着队伍最前列的蟒袍王侯,官员们仿佛憋着一股气,膨胀着,却又内敛着,等待机会炸开。
“今日必叫陛下严惩淮王!以慰楚州三十八万百姓在天之灵!”不明真相的刘御史紧紧握着手中的芴板,作为楚州一案的亲历者,他恨不得将镇北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而在刘御史身前两个身位,原楚州布政使郑兴怀眼袋浮肿,双眼布满血丝,他没有说话,这些天的四处奔走,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今日这朝会,便是他的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咚咚咚”
不多时,天光微亮,午门的城楼上,鼓声敲响。
文武百官默契的排好队伍,在缓缓敞开的宫门里,依次进入。
金銮殿。
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踏入大殿,静默的等待一刻钟,一袭玄色金龙袍的元景帝姗姗来迟,坐在上首位的龙椅上,目光戏谑,俯视着殿中躬身下拜的百官。
这种眼神一直持续到他看到一个挺直脊背的身影,戏谑陡然化作阴戾。
无能狂怒……罗素与元景帝对视一眼,嘴角勾动,心中也忍不住暗自冷笑。
元景帝什么想法他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么突然的召开大朝会,必然是在和贞德帝对过账之后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拆穿他的身份,然后将楚州城屠城的罪名嫁祸到他的头上。
只可惜,元景帝打的算盘今天注定是要落空了。
元景帝的身侧,“兄弟”二人的对视,老太监只当没有看见,他酝酿了一会儿,接着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郑兴怀大步出列,行至诸公之前,作揖,沉声道:
“启禀陛下,楚州总兵淮王,勾结巫神教和地宗道首,为一己之私,晋升二品,屠戮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自大奉开国以来,此暴行绝无仅有,天人共愤。请陛下将淮王贬为庶民,午门斩首,头颅悬城三日,祭奠三十八万条冤魂……昭告天下。”
罗素听着郑布政使对自己的控诉,也是一阵无奈。
原先以为避开郑大人便能让他免于像原著之中那般殚精竭虑,只需等待着他唱完这出戏便好,谁料郑大人竟然在得到镇北王身死的第一时间,就带着他那些扈从从藏身之地出发,愣生生在使团登船的前一刻堵到了他们,于是便一同随行,回到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