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元景:你放屁!
郑兴怀的上奏在百官之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有人跃跃欲试,随时准备闪现跟团,有人则是观望起了元景帝和其他几位大臣的态度,权衡利弊,在做官的仕途和生而为人的正义感之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元景帝脸上不见怒意,他平静地看向下方,问道:“还有人要状告镇北王的吗。”
像是在回应元景帝似的,立刻就有一人出列,高声道:“陛下,请斩镇北王!”
众官员循声望去,是礼部都给事中姚临。
众所周知,给事中是职业喷子,是朝堂中的疯狗,逮谁咬谁,为了自己的生前或是身后名,他们可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只要有事,只管闷头开团,这一回也同样是如此。
元景帝微微拂袖,语气不见起伏:“继续。”
这话一出,就像是释放了什么信号一般。
众官员们惊奇的发现,他们的陛下对给镇北王定罪一事好像并不像他们想的那般抵触。
接下来的几分钟的时间里,十几个零零散散与郑兴怀交好的官员上奏。
直到后来,王贞文与魏渊出列,整个朝堂都随之而动。
金銮殿上,诸公尽弯腰,声浪滚滚,山呼海啸:“请陛下将淮王贬为庶民,午门斩首,头颅悬城三日,祭奠楚州城三十八万条冤魂。”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百官原以为会遭到元景帝的斥责或是怒火,谁料他竟是放声大笑了起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出现了幻听:
“好!好啊!大奉有卿等不惧强权的直言之臣,实乃我大奉之幸事!”元景帝连连鼓掌,深感气氛已到,将俯瞰群臣的目光转移到罗素的身上,与之深深对视:“镇北王,你有何话说。”
“臣弟若是无话可说,陛下又当如何?”罗素桀骜的顺着元景帝的话说道。
“屠杀百姓,炼制血丹,如此暴行,非千刀万剐,抽魂灭魄,不能平息楚州百姓在天之灵。”元景帝咬牙切齿,以无比愤恨的语气痛恨道。
什么?
元景帝话音刚落,殿上群臣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这还是他们熟知的陛下吗?
这该是从陛下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陛下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如果是的话,不管待在陛下身体里的是谁,都请老老实实的住下去,永远都不要离开。
“陛下!”便在此时,一声怒喝,来自于一旁座椅上拄着拐杖的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人乃是如今宗人府的宗正,历老亲王,他是先帝的胞弟,元景帝和淮王的叔叔。
“皇叔?”元景帝似乎对历王的开口很是吃惊,连忙道:“您有何话说?”
历王不知道兄弟二人是闹了什么矛盾,为何元景帝要对镇北王是这个态度,但为了皇家体面,皇族声誉,他还是劝告道:“淮王乃陛下胞弟,是大奉亲王,此事关乎皇室颜面,关乎陛下颜面,岂可轻易下定论。”
“皇叔莫要着急。”元景帝胸有成竹的安抚起了历王:“此次召集诸位宗老、大臣前来,便是要严惩屠城凶手,维护皇室尊严。”
?
历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严惩凶手,还怎么维护皇室尊严。
见历王与大臣们都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元景帝索性开门见山的指着罗素道:“屠戮楚州百姓的是此人,可此人,却绝不是我那胞弟!”
“陛下此言何意?”郑兴怀不解的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朕的胞弟,为大奉奋勇杀敌,如果没有他在山海关战役中悍不畏死,何来大奉如今的昌盛,山海关战役后,他又不慕荣华,不求富贵,自请北上,戍守边关,保卫疆土,如此赤子忠心,又怎会做出那令天下人都唾弃的暴行!”
“朕思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手指颤抖着指向殿下的罗素,元景帝脸庞的肌肉缓缓抽动,额头青筋一条条凸起,紧接着,殿内响起老皇帝压抑着的痛彻心扉的低吼:
“定是此人,巫神教的细作,是他暗害了镇北王,以镇北王的身份屠戮百姓,意图削弱我大奉的气运。”
“郑卿,朕知你为百姓报仇心切,可万万不能中了巫神教的毒计,让你我君臣,让大奉皇室与大奉子民,离心离德。”
元景帝字字句句,情感充实,语调饱满,直说的郑兴怀都忍不住怀疑,事实是否真的像元景帝说的这样。
“陛下,此事不过陛下一家之言,空口白牙,怎能令我等,令天下人信服!”首辅王贞文开口道。
而这正中元景帝的下怀,对于这种情况,他自然是早有准备。
“朕自有分明。”元景帝对着金銮殿外的位置,朗声说道:“院长,现身吧。”
只听得一声叹息声忽然在殿内响起,清光闪过,一个头发凌乱,穿陈旧长衫的老儒生,出现在殿内。
云鹿书院,院长赵守。
当今大奉天地,儒道体系第一人,世上唯一一个三品境界的儒生。
“竟然是赵院长!”王贞文朝着赵守躬身,拱手。
云鹿书院院长乃是儒家一脉地位最高者,凡是读书人,都得对赵守持弟子礼仪。
“院长竟然也会掺和朝堂之事。”魏渊微微颔首,算是见过。
“陛下前几日遣人来云鹿书院寻老夫,言明此事厉害,事关楚州三十八万百姓能否瞑目,老夫自然当仁不让。”赵守神色平静的解释道。
说着,他将目光移到了站在最前列的镇北王身上,眯了眯眼。
单凭肉眼,他实在是看不出此人的真假。
但元景帝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许下众诺请他出山,从对元景帝性格以及人性的认知,他还是更倾向于相信对方的话。
有点意思。
在赵守打量罗素的时候,罗素也在观察着赵守。
赵院长的出现的确超出了他的意料,但对他而言,问题不大。
只要监正站在他这边,一切事情都不是事情。
“院长,还请出手。”元景帝看向赵守。
赵守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袍,朗声道:“此处有问必答,此处不得妄语。”
清光乍现,浩然正气以赵守为中心在金銮殿里回荡,无形的波纹将在场除了元景帝以外的所有人覆盖。
罗素感受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规则。
感觉颇为新奇。
“刘卿。”元景帝看向文臣队伍之中的刘御史,问道:“当日楚州战场,你可曾见到镇北王手持镇国剑。”
刘御史涨红了脸,可还是不受控制地说道:“楚州城外,镇国剑排斥镇北王,镇北王不得握剑。”
什么?
一声声窃窃私语从在群臣之间响起,这的确是一个不得了的情报。
众所周知,镇国剑乃是大奉太祖佩剑,为皇室日夜供奉,非皇室成员不得持剑。
若是当日镇北王无法得到镇国剑的认可,岂非证明了元景帝的说法,而今的镇北王当真是巫神教细作假扮!?
想着,排在第一列第二列的文臣武将们也不顾殿前失仪,纷纷向后退去,与罗素拉开距离。
“若是镇北王屠城是真,镇国剑有灵,自然不会供他驱使。”魏渊上前,就镇北王无法握剑一事提出别的思路。
他的说法很有说服力。
在场众人中,除了院长赵守,就只有魏渊曾经短暂的达到过超凡的层次,且参与、指挥过山海关战役,近距离接触过镇国剑。
面对魏渊的质疑,元景帝并未发怒,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淡淡道:“继续。”
“你是否是镇北王。”赵守看向罗素,高声问道。
罗素看了赵守一眼,不做回答,桀骜一笑,周身血气炸裂,怀中荆棘环爆发出乌光,浩然正气被他强行排出体外。
见此,赵守不由得眉头一皱。
粗鄙武夫怎么会有如此能力,况且同为三品,镇北王竟然能将言出法随修改的规则强行扭曲,还有刚刚那道诡异的乌光,更是可疑!
“淮王,你为何避而不答!”郑布政使喝问道。
“乡野村夫,有何资格质问本王!”罗素答道,声音如黄钟大吕,直震的在场众人耳鸣阵阵。
这一幕,令得元景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得大义凛然道:“呵,今日定要揭穿你的身份,替镇北王正名,替楚州百姓讨回公道。”
“请亚圣儒冠。”元景帝话音刚落,赵守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云鹿书院。
亚圣殿,浓郁的清气直冲天际,整座大殿开始震动。
书院里,学子和夫子们或抬起头,或走出屋子,遥望亚圣殿方向。
“有人在请亚圣儒冠。”书院三位大儒之一,李慕白如是说道。
“应当是院长。”大儒陈泰猜测道。
“先助院长一臂之力。”大儒张慎决策道。
另外两人齐齐点头,三位大儒同时鼓荡浩然正气,朝着亚圣殿的方向深深一拜:“请亚圣儒冠!”
砰!
空间的韵律在亚圣殿炸开,李慕白、张慎、陈泰三位大儒被震的连连后退。
“那是京城的方向?”张慎讶然道。
“莫不是院长看不惯镇北王所作所为,前去刺王杀驾,反被监正制服了?”李慕白更是脑洞大开,毕竟,除了这件事,他实在是想象不到,京城这地界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逼得院长请动亚圣儒冠。
“是极是极,的确有这个可能。”陈泰在简短的思考后,果断赞同了李慕白的说法,然后痛心疾首道:“院长糊涂,面对监正,亚圣儒冠顶什么用,得请儒圣刻刀啊!”
“……”
亚圣殿,木盒里,原先灵性十足的儒圣刻刀在听过三个大儒的声音后,顿时灵性全失,就像是死了一样。
……
金銮殿里。
一道清光落下透过重重屋顶,照在赵守身上,他的头顶,缓缓浮现出一顶儒冠。
云鹿书院至宝之二:亚圣儒冠!
“你可是镇北王?”赵守重复道。
嗡嗡嗡!——
亚圣儒冠疯狂抖动,罗素的怀里,巫神的荆棘环也在极具嗡鸣。
两个当今世间的顶级法宝就在殿中开启了角力。
除了罗素、赵守以及魏渊之外,包括元景帝在内,都产生了眩晕、呕吐、胸闷等排异反应。
赵守见此,也只好启动事先与元景帝商量好的备用计划:“我等不在金銮殿,在桑泊湖畔,此地不得使用法宝。”
一连两句话,先是借用亚圣儒冠的力量将金銮殿里百官传送到桑泊湖畔,再是以桑泊湖中的磅礴气运以及亚圣儒冠的伟力,将巫神的荆棘环限制。
有一生灵穿行在桑泊湖中,通体雪白,长着细密的鳞片,脊背有一块平坦的甲胄,正好可以站人,体长三米,腹生利爪,看着像龙。
灵龙,中州独有的灵兽,喜食人间紫气,故而被历朝历代的皇室养在宫中,寓意紫气东来,人族正统。
最重要的,它自带望气术,不为品阶限制,一品之下,没有存在可以避过它的双眼。
在众人传送过来时,灵龙正在湖中戏水,时而昂起脑袋,时而贴水而行,水一圈圈的荡漾。
“灵龙。”元景帝呼唤道。
灵龙听着元景帝的声音,喉中发出一声清越嘹亮的鸣叫,扭动着身子游了过来,临近岸边时,它冲天而去,又重重砸落,溅起汹涌的泥浆。
“看他。”元景帝指着罗素招呼道。
灵龙顺从的看向罗素,好奇的扭了扭脖子。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翻身,朝着罗素露出肚皮,一副“快来骑我”的姿态。
“怎么可能?”元景帝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够了,皇兄。”罗素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摸了摸灵龙的脑袋,而后起身看向元景帝:“若是皇兄想要我的命,一封赐死诏书即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巫神教的细作!”元景帝怒吼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不是皇兄你下诏命我屠城,而后你我兄弟平分血丹魂丹的吗?为何如今又要卸磨杀驴!?我何曾背叛过你,为了将魂丹交到你的手上,我不惜自降修为假死脱身,你为何一定要致我于死地!”
镇北王捶着自己的胸口,愤愤地说道。
“你放屁!”元景帝怒火中烧,大吼起来。
要是他真吃过魂丹也就算了!可他明明连根毛都没有看见过,镇北王这话是毁谤,是赤裸裸的毁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