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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宫有制造办厂
    第278章 宫有制造办厂
    王安微笑道:“首辅何必客气。举手之劳的事情。”饭勺和饭碗都捏在王安的手里。王安不给,方从哲想自己盛饭也做不到。
    “那我就愧受了。”到最后,方从哲也只能被迫接受了王安递过来的米饭。
    与在自家吃饭不同,和皇帝吃饭虽然荣耀,但并不轻松。南书房的饭桌不大,桌面上的菜色也不多。为了防止两双筷子撞上,方从哲眼神一直盯着御筷的起落,直到皇帝的筷子抬起,他才飞快地下手。
    “方卿。”
    “臣在!”精神高度集中之下,皇帝突然的呼唤,竟然激得方从哲两肩一耸。
    “呵呵。”朱常洛轻声一笑。“天津那边儿有两个事儿。朕说给你听,你且听且记。”
    “是。”方从哲转移精力,落筷的频率也因此减缓了不少。
    “第一个就是审讯指挥使司案犯的事儿。”朱常洛问道:“孙卿的奏疏你还记得吧?”
    “记得。”方从哲点头道。
    “好。”朱常洛继续下筷,用饭的速度并没有因说话而减慢太多。“内阁的票拟是按例交法司审讯,并由推定论罪。朕觉得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既然犯官都是武官,而且这个案子之前就是锦衣卫在办,就按孙卿的意思做,让北镇抚司审好了。”
    方从哲一愣。“是。”
    孙承宗上的那道奏疏还没批红发下来,如果内阁就此事草拟新的票拟,那么就是改票。方从哲在这个事情上没有个人立场。皇上让改那就改呗,唯一的不好就是改票容易被骂。不过,皇上都请自己吃饭了,挨点儿骂也算是值了。反正内阁每天的工作除了拟票,就是挨骂。
    “第二件事情。”朱常洛接着说。“整合三卫,清理军屯,建立标兵,这些事情都需要银子。天津卫库,无银无布,只有些陈谷子烂糠。靠这些东西,是想办事也办不成的。内阁明天拟一个旨意。允许孙卿自行使用抄得赃款,不必起运京师。”
    方从哲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赃款有多少?”
    “还没有正式查抄,朕也不知道。”朱常洛想了想,估猜道:“天津毕竟是通衢要地,尽数抄没,再加上变卖的话,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应该还是有的。”
    “这不是个小数啊。”方从哲建议道:“还是应该派个御史去督查一下。这样一来,孙稚绳那边儿也免得听言官聒噪。”
    “也好。”朱常洛微微颔首道:“就让张问达那边儿挑个合用的御史过去吧。王安,宫里也派些人去,顺带考察一下工场的选址。”
    朱常洛决定由宫里出钱,兴办一些“宫有制”的造办厂,既吸收京畿地区的过剩劳动力,又主导并调控市场,还能增加中央的财政能力。在没有对内廷进行反腐整肃之前,让宦官去地方搞产业,大概率会办成矿税的样子,最后闹得一地鸡毛不说,大头还得让宦官拿去。
    “是。”侍立在侧的王安立刻应道。
    “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以最近的事情为殷鉴,别乱伸手,更别打着宫里的招牌,插手地方上的政务,给宫里抹黑。”朱常洛冷冷地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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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一阵儿之后,朱常洛放下筷子。方从哲严格控制着吃饭的节奏和速度,皇帝一停,他也就刚好吃完,停了筷子。
    “方卿用好了?”朱常洛微笑着问。
    “谢圣上恩典。”方从哲深一作揖。“臣用好了。”
    朱常洛看着方从哲,突然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文球这个人,你怎么看?”
    方从哲一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他是万历四十七年九月才上任蓟辽的。”
    文球是在前任蓟辽总督汪可受,因为萨尔浒惨败,而撤职回籍之后才上任的。方从哲言下之意是,就算蓟辽保定等处军用不清,也应该赖不到他的头上。
    “说些废话。”朱常洛不给方从哲打机锋的余地。“朕问的是你怎么看他,而不是问他是什么时候上任的。”
    方从哲没法子,只好说:“就臣的印象来说。文球游历地方二十五年,政绩卓然,廉洁率属,颇有清誉,应是可用之能臣。”
    “那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弹劾他?”朱常洛幽幽地说道。
    方从哲真是有苦难言。弹劾文球的事情不是他指使的,方从哲甚至是在刘一燝的草拟的意见递到他手里来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当时他还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因为刘一燝草拟的意见,竟然是派遣由锦衣卫、都察院御史、兵部主事和兵科给事中组成的联合钦差团,到蓟辽总督署查册,看看文球在任的这两年到底有没有贪墨。
    “辽东的事情,朕不希望有任何闪失。”朱常洛回到御案边上,拿起一封叶折,用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这是文球的辞表,你应该已经看过了。他说自己心力交瘁,积劳成疾,不能堪以大任。”说到这儿,朱常洛将辞表递到方从哲的面前,并道:“拿走,以内阁的名义,好好儿写一篇文章,不许他在这个时候扔下挑子不干。”
    “是。”方从哲恭恭敬敬地接过辞表。
    “好了,没别的事儿了。”朱常洛硬硬地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对王安说道:“天色不早,派一队人护送方卿回家。”
    “是。”王安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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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钟后,王安回到南书房,见皇帝和魏朝都已离开。便来到刘若愚的面前,问道:“万岁爷御幸了哪一宫啊?”
    刘若愚合上最后一本奏疏,起身说道:“回老祖宗的话,就在东房。”
    “好,咱们去司礼监吧。”既然皇帝没有出乾清宫范围,那他就不必多做额外的布置了。史辅明自会安排好一切。
    “是。”刘若愚一面应和,一面指挥值殿的小宦官们熄灯熄炭,注意防火。
    “师兄。”离开南书房,刘若愚对王安的称呼立刻变了。“天津那边儿您准备派谁去啊?”“怎么?”王安侧眼看向刘若愚。“你有要推荐的?”
    “二师兄来找我,希望能谋个实差。”刘若愚说道:“我想着都是同门的师兄弟,应该是信得过的。”
    王安怔了一下。他没有立刻置以可否,而是说道:“你要不去商老祖宗的府上看一下?”
    “商老祖宗?”刘若愚面露不解的表情。
    “商老祖宗有三个儿子,但除了杨松泉没一个堪用的。之前,梁勇和陈奉外派地方,开矿征税,结果大肆掠取,天怒人怨。现在他们被清算了,搞得清廉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晚节不保,整日以泪洗面。以前多康健的一个人啊,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就算上了年纪也能舞得一手好剑。”
    “可年节的时候我过去看他,整个人形销骨立,躺在床上站都站不起来了,恐怕没多少日子了。”王安停下脚步,转身正视刘若愚。“干爹九泉已安,你就别给他老人家的碑文上乱刻字儿了。”
    “二师兄不是这样的人吧?”刘若愚讪笑道。
    “二师兄当然不是这样的人。”王安严肃道:“但他可能变成这样。主子万岁爷说了,以此前之事为殷鉴。如果把他放到地方,他腐坏了怎么办?到时候,是你亲自拿刀砍了他?还是让魏忠贤来砍?”
    “这”刘若愚低下头。
    “你要是举荐自己的干儿子,我都不会反对。可咱们的师兄弟不行。”王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给他点儿银子打发了。”
    刘若愚没有听懂王安那层残酷的言下之意。颇为委屈地说道:“可我都答应他了。”
    “那你只能食言自肥了。”王安不担心刘若愚私自给其他人职务。因为在内廷衙门里,他的人事权是绝对的,只要他不点头,谁也别想启用或者罢免某人。除非刘若愚找皇帝要差事。
    “好吧。我知道了。”刘若愚叹气道。
    “别做滥好人,要学着拒绝。”王安拍了拍刘若愚的脑袋,语气也缓和了些。“师兄弟们我都是有接济的,只要不嫖、不赌、不挥霍,能过上很自在的日子。”
    王安对陈矩名下的师兄弟不算好,谁来找他要差事他都不给。但到底也算不得差,每个月他都会从自己的俸禄里取出两成,分给诸位师兄弟,按他的俸禄来算,这个数字相当可观。
    “是我知道的。”在进司礼监之前,刘若愚也得过王安的接济。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之后,王安开口问道:“裁员的事情有什么困难吗?”
    刘若愚舔了舔嘴唇,说道:“倒也没什么困难的。只是很多人不愿意走。”
    “外边儿的日子苦,只要进了宫,就有一份儿能吃到死的皇粮。每年那么人多自宫去宝的,还不就是为了这个。”王安心有恻隐,但眼神坚定。“但凡事都有代价。他们想吃皇粮就得去宝,我们要节约宫里的开支就不能让他们吃皇粮。这是同一个道理。”
    “是。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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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东安门前。
    一顶四抬的轿子落定。轿夫撩开轿帘,方从哲从里边儿走了出来。阁员们纷纷围上来,向方从哲行礼。方从哲一一微笑回礼,唯独对沈没什么好脸色。
    沈有些摸不着头脑,等方从哲又重新回到轿子上坐着后,他便凑到窗边,轻声询问:“首辅,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方从哲没有理他。
    卯时至,城门开。阁员们跟在方从哲的轿子后边儿,一路进入值房。
    坐定后,方从哲一直没说话,直到会极门的值殿少监将通政使司送来的第一批奏疏转到。方从哲才起身来到沈的面前,将昨天皇帝交给他的那封辞表,拍到沈的桌面上。
    “这是文受寰的辞表。”方从哲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刘一燝,他差点儿没直接站起来。
    “这是昨日黄昏幸得陪皇上用过晚膳之后,由皇上亲手交给我的。”方从哲很刻意地提起了皇帝赏饭的事情。虽然他的语气已经尽可能地平淡了,但阁员们还是从里边儿听出了明显的雀跃。
    沈拾起辞表打开,发现辞表上并没有朱墨写就的批文。于是问道:“皇上有什么旨意吗?”
    “不准辞!”这三字让刘一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停顿片刻之后,方从哲继续提高声量对沈说道:“蓟州东连辽左,辽东兵事紧张。皇上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任何影响辽东军情的事情发生。沈阁老,以内阁的名义,给文球写一篇慰留辞。言辞要诚恳。”
    “是。”沈低下头,眼神稍微黯然了些。他知道,现在必须约束下面的言官,暂停隔山打牛的攻势了。东林党的教训在前面摆着,要是继续执迷于此,不听皇上的招呼,恐怕就得有人跟邹元标,赵南星一个下场了。
    “季晦。”轻轻地敲打过沈之后,方从哲转身看向刘一燝,说道:“草拟一道给天津的旨意,让天津方面将犯人押解到北镇抚司,天津的案子由北镇抚司提审。”
    “改票?”刘一燝惊讶地问。
    “是。”方从哲点头。
    “好。”刘一燝立刻意识到这底下的水恐怕有些不太干净,但他也不准备深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圣上下旨,说天津的赃款天津用,不必上解北京,走一趟无意义的往返。”方从哲说道:“不过也还是得派人去核查这笔钱款的具体数额。户部那边儿已经派了个管粮的主事了,就让张德允再拣派一个合用的御史过去就行了。”
    “好。”刘一燝应是,方从哲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方从哲深知,无条件地配合皇帝,做一些不符合流程的事情,一定会招致批评。这不是党派之争,而是内阁与外廷的矛盾。不过,方从哲已经做好了被骂作佞臣的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