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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王安的迷茫和锦衣卫的内部调整
    第266章 王安的迷茫和锦衣卫的内部调整
    “王掌印。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两人刚结伴走出乾清宫,随行伺候王安的宦官还没有跟上来,李铭诚便从袖袋里捻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王安的手里,央他给自己解惑了。“求您给我说说吧。”
    “侯爷客气了。”王安不仅没收李铭诚的银票,还往他的手里塞了个东西。接着,王安又转过头,对逐渐聚集的宦官们吩咐道:“远点儿,别跟那么近。”
    “您这是”李铭诚低头一看,原本因为激动而烧得通红的两颊,立时变得惨白。
    “看来您认得这东西。”王安不咸不淡地说道。
    “皇上知道吗?”李铭诚死死地捏着腰牌,生怕其他人看见。
    “您觉得皇上该知道吗?”王安反问道。
    “多谢王掌印搭救。”李铭诚点头哈腰,完全没有侯爷该有的样子。“日后必有厚礼相赠,必有厚礼相赠!”
    王安一时没太搞懂李铭诚在说什么。几息之后,他才想通,李铭诚这是以为自己为了他把事情给压下去了。
    “呵呵.”李铭诚的愚蠢让王安感到心累,他轻笑两声,决定不再打机锋搞暗示。“那具尸体还在兵马司的殓房里躺着。您尽快让人把它带走处理掉吧。”
    “哪个兵马司啊?”李铭诚竟然问。
    “您觉得呢?”王安苦笑道:“当然是南城啊。”他真不知道李铭诚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就王安本人的好恶来说,他对风评一向恶劣的李铭诚几乎没什么好感。当初强行帮他平事儿,也不过是因为念及李太后对皇上的恩情,不想让皇上难做而已。
    “好好。”李铭诚不住点头,又问:“那天津的案子?”
    “抓住逃犯之后就结案了呗。”王安侧过头,没忍住,连着翻了两个白眼。“您应该知道这人在哪儿吧?”
    “知道、知道。”李铭诚不住点头。
    ——————
    和李铭诚分开之后,王安坐着轿子来到锦衣卫指挥使司。
    虽然王承恩回报说,当初不听招呼擅自行动的人,是暂领东司房提督骆养性。可那段漂亮的托词也就骗骗小孩儿,别说王安了,恐怕李铭诚都不会相信。
    王安的心里很清楚,骆养性这种半吊子出家的代领提督是没胆子擅作主张,对抗司礼监的命令的。他的背后必然有骆思恭的指导。
    轿子落定。随侍的宦官立刻过来为王安撩开轿帘。
    王安迈步下轿,脚踩青砖,一言不发地走进指挥使司衙门。守门的兵丁和往来的军官都认识王安或者王安身上的袍服。于是纷纷长揖行礼。
    就像在宫里坦然面对宦官们的跪拜那样,王安没有搭理任何一个军官。而是径直走进指挥使司正堂,来到骆思恭的案前,微微扬起脑袋,用下俯的视线看着他。
    见王安如此姿态,骆思恭心道不好。他赶忙放下手里的毛笔,也不管笔尖上的墨水会不会飞溅到文书上造成污染。骆思恭快步走到王安的面前,九十度躬身,以下官礼长揖拜道:“拜见王掌印。”
    “我老迈腐朽之身怎么敢受你骆卫帅的拜啊。”王安虽然嘴上不饶,还小迈半步闪身到一边。但骆思恭的低姿态仍是让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王掌印真是折煞下官了。”骆思恭并未直起身,而是跟着王安步伐调整身体的朝向。“未能远迎,请掌印恕罪。”
    过了一会儿,王安才微微拱手还礼。“骆卫帅。找间屋子陪老朽喝杯茶,说两句体己话吧。”
    “荣幸之至。”骆思恭摆手引导。“您这边儿请。”
    来到静室,王安率先在客座上坐定,而骆思恭也没有托大坐面南的主座。
    等端茶倒水、摆盆儿添炭的校尉们关门远去之后,骆思恭立刻站了起来。他走到王安的面前,在王安惊讶的目光中直直地跪了下来。“思恭行事偏枉,不先说与司礼监知道,让掌印太监心忧,望请海涵恕罪。”
    “得了!得了!”骆思恭这一揖一跪,把王安心里的小怨念全给打散了。他赶忙起身,在骆思恭磕头之前扶住他的肩膀,温言道:“您别这样儿。天地君亲师。我受不起您的大礼。快起来!”
    “请掌印海涵恕罪。”
    “恕了,恕了。您快起来。我还要多谢您替我保住这张老脸呢。”王安自忖,如果当时骆思恭先到司礼监找到他说明心中所想,那王安真不一定会听。他多半会像压王承恩那样,把骆思恭给压回去。
    王安是当局者迷,他从万历二十二年成为皇长子的伴读开始,就一直随侍左右,皇帝此前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了王安的脑海里。而骆思恭则是旁观者清,他开始实掌锦衣卫印务的时间,是万历四十四年,那时候梃击案都结案平息了,基本上和当初的皇太子就没有过什么密切的接触。是直到最近才开始与皇帝有了频繁的往来与接触。
    这就导致了他们揣摩圣意的底层前提虽然相近。但推导的结果却有着明显的偏差。
    在王安的心里,宫里展开的内肃,虽然确实是在清理大明朝的积弊,但说到底这件事也不过是家主对奴婢的整治。而武清侯则不一样,他是家主祖母的侄儿,是皇帝亲近的家人。
    可骆思恭不这么想,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臣子而非奴婢,他认为君主要的是能打仗的骁将。皇帝为了皇家的脸面不会主动弄死李铭诚,但同时也会不愿意让武清侯这种废物,继续趴在军队的身上吸血。
    “谢王掌印恕罪。”骆思恭这才从地上起来和王安并肩坐着。其实王安一直多虑了,就算皇帝把骆思恭叫到宫里去问话,骆思恭也不会多嘴说什么不听司礼监招呼的事情。这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吃多了才会把王安往死里得罪。“唉!”王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颇有些迷茫地问道:“骆掌卫,我有幸一直跟在皇上的身边伺候,伴皇上长大。可皇上的真长大了,我又开始隐隐地有些害怕。您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骆思恭一凛,他当然不会顺着王安的话往下说,而是立刻否认道:“没有!您可是正值当年,要伺候皇上一辈子的,怎么能如此自怨自艾呢。您辅佐圣上在宫里大刀阔斧的清理百年积弊。其风采完全不逊于当年的辅佐成祖皇帝威扬四海的郑太监。”
    “真的?”王安咧嘴一笑。
    “这还能有假。”骆思恭回以微笑。
    “你们父子都挺会说话的。怪不得皇上喜欢您呢。”王安微微摇头,可心里到底还是暖了些。
    “我本朽木,蒙皇上错爱。”骆思恭忍住油然而生的窃喜,将转移话题到案子上:“这个案子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啊?”
    “把人抓了就结案。”太阳底下打机锋,暗室里边说明话。王安没有丝毫遮掩,直说道:“您儿子的调查方向没有错。武清侯已经把那块儿假牌子领走了,给兵马司打个招呼,让他们把那个狗腿子的尸体还给他。”
    王安想了想,又道:“那个逃犯顺着运河去杭州避风头了。你派一队人下去把他给弄回来。”
    “要活的还是要.”骆思恭伸出大拇指,在自己的脖子间横着比画了一下。
    “活的。天津那边儿的事情还需要他补个口供。抓了之后押进.”王安本想说诏狱,但想到骆思恭和田尔耕之间的关系,便改口道:“随便你往哪儿押。注意审的时候要有分寸。总之弄份儿不会有争议的供词出来。这个案子不能让法司插手。皇上已经决定让武清侯回去养老了。你们要担点儿责任。文官不懂事,事情要是剖开,他们可不会体察皇上感念老太后的心情,只会试图借此给自己博一个不惧权贵的名声。”
    “知道的。”骆思恭面色沉着,不过心底还是难免升起些许体察到圣心的小得意。至少目前,事情全如骆思恭预料。
    王安满意地点点头。“审完之后,再以草菅人命,贪污漕银为罪名,给那个逃犯判死刑,他不能再活了。”这两个罪名显然只限于沈采域自身,而并不涉及上上下下的串联沟通。
    “是。”骆思恭又应道。
    “好啦。这糟心的事儿就这么结了。”王安的脸上还是有些落寞。他喝下一口茶,稍振精神,问道:“南司的事情,你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清裁的名单已经拟出来了。”骆思恭问道:“我现在就去拿给您?”
    “还是别了。”王安摆手。“送司礼监去吧。递补的人选呢?”
    “北方诸所,不堪大用者十之八九。我想提请圣上组织一场武举恩科,直接遴选新人。”骆思恭说道。
    锦衣卫地方诸所糜烂,作为掌卫事的骆思恭当然是有责任的,但如果说全怪他也不对。至少还得把兵部拉出来。
    就锦衣卫系统来论,军官的任免权理论上完全决于皇帝,只需一道诏书就可予夺。可在实际的操作中,任免权是由指挥使司和兵部分享的。如果官位出缺,掌卫事可以推荐,但如果官位没出缺,掌卫事想换人,就只能靠弹劾。除非掌卫事能得到皇帝的绝对信任,就像当年的陆炳或者朱希忠那样,否则这些本质上是建议的东西,往往会被皇帝转交给兵部。毕竟皇帝没法子一个一个地去考察这些人能用不能用。
    万历以后,皇帝懒政,兵部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推举,荫恩得职的文臣子孙任锦衣卫堂官和南北镇抚司的官员。就比如骆思恭的前任,万历四十年至万历四十四年的锦衣卫掌卫事王之桢,就是隆庆年间主持“俺答封贡”的山西、宣大总督王崇古的孙子。而目前已经给魏忠贤当了干儿子的田尔耕能进入锦衣卫,也是因为他的亲爹田乐平定甘肃有功,能上封三代,下荫子孙。
    准确地说,万历一朝,像骆思恭这种纯粹出身于锦衣卫世家,上上下下几代人挑不出一个兵部文官的卫帅反而是少数。
    “你的意思我记住了,回去就说给皇上听。地方上的事情可以不急,反正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弄完的。北京呢?”王安具体问道:“东、西司房及街道房的提督,各千户所的千户,以及佐贰官。都想好要用谁了吗?”这次锦衣卫高级官员的递补,皇帝决定不按例转交兵部,而是由骆思恭推荐,西厂背调,最后亲自见上一面。
    “西司房的主官,我想换成王世盛。他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武进士,目前任右千户所正千户。”骆思恭说道。
    西司房目前的提督和骆思恭的关系不能算差,这么些年该给孝敬从没落下。但骆思恭不准备再留他了。
    “你推荐这个王世盛的理由是什么?”王安问道。
    “各所都不满员、都吃空饷。如果把现有军官全部清退,京师会大乱。所以我想留一部分贪腐情节没那么严重的,提拔听用。他们熟悉基本事务,放上去就能用。总的来说,差不多是裁七留二升一。”骆思恭说道。
    “王世盛就是那个一中的一员?”王安顺着话问。
    “对。”骆思恭颔首道:“南司查实。王世盛管领下的右千户所是北京五所中吃空饷最少的。而且王世盛的谋略与武艺也相对拔尖儿,算是可造之才。”
    “好。我记住他了。”王安在心里默默地记住这个人名。
    “街道房可以让张懋忠来提督。他是张学颜的孙子,恩荫千户带俸,万历十七年进士武举,升两级,目前是佥事带俸,没有职司。”不等王安提问,骆思恭便道:“我推荐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至少目前,张懋忠没有任何被查证的劣迹。”
    “张学颜?”王安觉得这个人名有点儿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骆思恭适时地提醒道:“张学颜曾任辽东巡抚,张文忠公清丈天下田亩的时候,他是户部尚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