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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今日的你在众人之间,光芒万丈(二
    第228章 今日的你在众人之间,光芒万丈(二)
    井上靖的到来使得余切更相信自己拿到了奖项。
    尤其是井上靖毫不遮掩,直接对余切说:“什么时候来做评委?你怕是以后都不愿意来了。”
    这是一个只有余切才懂得的梗,两人心照不宣。
    余切问井上靖:“怎么特地过来又说一遍。”
    井上靖道:“我有个中国朋友给我打了远洋电话,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猜到是谁吗?”
    有一些人可能是这个人选,井上靖这个人在中国的文学家朋友挺多。但是井上靖又说,“你小说就是在他家里面写出来的。”
    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位于沪市的作协主席巴老!
    发达国家出版界和奖项评选与八十年代的中国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区别,在国内几乎没有人能跨越这个信息鸿沟。但偏偏有一个例外!巴老在全世界各地出版小说,有时间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被粉丝尊称为“旅行家”!
    他恰好是能了解这些讯息的人。
    井上靖道:“我听说巴老在国内刚正不阿,几乎不愿意在评奖时做任何的妥协,然而,他却也为你破天荒的打了电话,打探评奖的结果。我心里想,如果你没有拿到奖项,面对国内汹涌的反弹浪潮,他已经帮你想好了理由,和你站在一起……去年年末,我和他在沪市完成了之前约定的文学对谈,但我们大多数时候却说的年轻人,因为我们都老了!”
    “余切!”井上靖叹道,“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师长,我也羡慕他有这样的你。”
    原来巴老担心他被假新闻所害,也不知道他在日本那边的情况,只能找井上靖打听奖项的情况。
    跨洋电话并不容易,之前余切打给马尔克斯用了好几个小时,不知道巴老等待了多久。想想他在轮椅上静静等待电话回信,严肃得一句话也不讲,这件事情想起来就让人鼻酸!
    这一次回去,一定得给《收获》写一篇文章!巴老这人喜欢藏书,他家里面几面墙都是他买来的书籍,所以还应该淘几本旧书拿去给他。
    沪市作协的翻译陈希儒把井上靖的对话翻译成中文,一些他发觉敏感的话,陈希儒都没有讲出来,但是这么一半一半儿的听着,居然也让人大概摸清楚了情况!
    社科院的副院长钱忠书通晓许多语言,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日语,然而他却通过对话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
    这个日本老头井上靖说中国朋友打了电话……等等,啊,还说了小说写作的地方,写在哪?沪市,应该是沪市!他忽然又提到了年轻人和老年人……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削江浙作家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巴老。
    当今的大陆文坛魁首,活着的传奇。
    钱忠书直接听呆了:巴老这个人表面上公正不阿,暗地里竟然为了余切打越洋电话?直接问评委会怎么想的?
    这特么还有王法吗?
    这是巴老能干出来的事情?
    啊!对!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是,显然余切马上要拿到奖项,因为评委会的井上靖亲自跑来解释了!让大家宽心。
    这个日本人做出这种姿态,余切八成、九成的能拿到奖项!
    但如果没得奖会怎么样?
    在这个民族自尊心格外脆弱的年代,余切肯定要受到影响的。
    可以想象到,那个在作协年会上大放厥词,写出“激流三部曲”的巴老会把全部的怒火,倾泻到酿成差错的所有人身上!
    他有多护短?
    端端的成绩那么糟糕,家庭作业都不愿意做,他都能说“这绝对是个好孩子!学校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巴老竟然这么看重余切!
    外交部门的宋大使也惊呆了:因为他今早同样接到国内的电话,消息传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到他这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还经过了哪些人!
    还有一个大神也找到了他脑袋上!
    马识途这个省作协主席,桥牌局的常客,为多个人物写过传记和回忆录的老作家,满是焦心的询问他:“我发现国内闹出了一个乌龙,已经开始庆祝了!这搞得什么名堂?!如果余切没能拿到奖项,是不是还有补救办法?他是无辜的!”
    “我知道大家会特别的爱一个人,当误会他之后,又特别的恨一个人!但余切真的是无辜的,我清楚的知道他不会说大话!他是有才能的!”
    “如果余切因为别人酿成的错误,而被批评,被误解,是不是我也要一样?”
    “有什么误会?应当由发新闻的新化社、由在日本应当通晓情况的某些机构,由真假不分只顾着热锅里面倒热油的媒体们澄清误会,他们不仅仅应当向全国人民道歉,还应该向余切本人道歉!”
    马识途已经是急得发怒了,他几乎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在余切之前,马识途曾经还有过一个弟子罗宾,罗宾是《红岩》的作者,他和马识途并没有明确的师承关系,仅仅是恰好有一段学校中的师生情。
    但罗宾和马识途一样,先是作为一个地下d,而后成为一个作家,两人因此惺惺相惜,产生了师生之谊。马识途家里面有一幅只有一颗星星的红旗,那正是罗宾等人在渣滓洞中绣出来的真家伙!
    这面旗子送给了马识途!他们能是普通关系吗?
    罗宾最终不幸的过早去世了,而余切却是马识途被提拔之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收进来的弟子,余切家和马识途家甚至只有不到九十公里,相当于京城二环到四环的距离。他绝不知道自己能活个一百多岁,在他的眼中,余切已经是他生命中最后能看到的文学之火。
    马识途至今仍然为了打好桥牌勤加练习,为了和余切聊上文学话题而读书不倦,他总是回味和余切之间的“文豪对话”,余切神采飞扬的在他面前说“年轻人们需要我,我争取让世界人民也需要我!”仍然历历在目。
    他怎么能让余切的名誉被毁?让悲剧再一次在他面前发生?
    我这一辈子,年轻时放弃家产搞革命,中年时女儿失踪许多年后才找到,期间各种被背叛……终于熬出头,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最后的弟子在我活着的时候被人整吗?
    这种狂怒可以让马识途失去理智,用尽所有人脉。他跑京城打桥牌打到一半忽然撕了牌,大骂不公平,哭嚎着“放过我的弟子”这事儿绝不稀奇。
    然后,他的朋友、老乡和老上司就会为了宽慰他而扔下牌,说:“是啥子事情,让我们的老马这么委屈?”
    一想到这些事情,大使的冷汗就像针刺一样的冒出来,大使感到自己快要虚脱了。
    马识途已经是个难伺候的神仙了!居然还有个隐藏在背后的巴老,这个余切,竟然能让那么多人来帮他说话!
    他立刻握住余切的手,说:“我是来澄清事实的,就算结果不如意,也和余切同志没有任何关系,是一次工作宣传上的失误!”
    “就算是没有拿到奖项,我们也要登报说出事情的情况,向组织作出检讨,尽可能减少对余切同志的影响!”
    “而现在!”大使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现在他谁也不担心得罪了,“既然大家已经决定不作勘误,而且奖项的结果已经被告知,余切又是这个获奖人,我们应该大事化小,团结起来,回国之后再来算账。”
    一辆日本皇冠车停在余切面前,它是《狩猎愉快》的出版商岩波出版社旗下的,这辆车将要载着余切去浅草寺的中央酒店。这个地方是日本新建的豪华酒店,但在彼时还不算最一流,后来在日本建成东京地标天空树之后,因为毗邻这一地标建筑,中央酒店因此成为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在过去几年,芥川奖这一奖项都在颁发之前给获奖者打电话,通知获奖者来颁发地领奖,接着便出席记者招待会,又要接受各种媒体的访谈,顺便接受文字媒体编辑群的祝贺茶会等等……作家们往往要到凌晨的两三点钟才有机会得到休息。
    但是作家们却甘之如饴,之所以叫“登龙门”,正是因为一旦获得芥川奖,作家整个生涯周期内,所有的作品都会获得超乎寻常的关注,从而一劳永逸的解决经济问题。
    有个叫松元清张的日本作家,没有啥像样的学历,迁居东京后,一家人被迫挤在鸟笼般的住宅,获得芥川奖之后,半年内即入住东京昂贵地段占地数百坪、绿草如茵的住宅。
    陈小旭竟然担心余切今后没钱?
    余切想到这就心里暗自发笑:不会的,以后他的钱不完了。
    井上靖在车上又说了一个事情:“因为在获奖之后,作者往往立刻陷入到狂欢,所以我们把奖项颁发地选在日料店、箱庭旅馆等地——而这一次选择了有大厅的东京豪华酒店,它可以容纳下很多人。”
    显然,井上靖再一次强调了余切是唯一获奖者。
    只有一个国际性的作家拿到奖项,才会导致涌入的记者多到这种程度——需要有一整个酒店大厅来作为场所。余切的获奖,对中日两国来说,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一刻。
    芥川奖因此真正成为了一个“国际性”的奖项,而中国青年作家第一次走出海外。
    中午,nhk电视台播放了一个节目,请到了芥川奖的评委之一吉行淳之介。主持人说:“芥川奖这一次选择中国作家来竞争不仅引起了中国国内的轰动,在日本也引发很大影响……余切获奖后,将成为第一个外国国籍获奖者,也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芥川奖获得者。”
    “真是惊人!”
    “我们认为余切已经基本上拿到这一奖项,从目前的一些安排来看,他的小说获奖几乎没有疑问。《文艺春秋》评奖委员会的一系列操作,已经告诉了日本民众最终结果。我们把地方选在了豪华大酒店,多国媒体都来提前占好位置,这件事情从来没有过;我们有一个左翼的作家评奖委员会,其中大部分人去过中国,针对性贴切到史无前例;余切来到日本之后大事小事都被报道……我甚至听说了井上靖先生今天早上乘车去接他!”
    “余切当然是了不得的作家,但为什么一定是他?”
    吉行淳之介解释的也很干脆:“如果您懂得文学,并且去看了这几本小说,就会知道《狩猎愉快》是一部在许多方面都存在创新的小说,而它的立意还这么高深。”
    “真的完全不能相比吗?”
    “完全不能相比!”吉行淳之介诚恳道,他回忆起了这个奖项的创始伊始,“《文艺春秋》的创始人菊池宽于1935年创下这个奖项,并且立下了只要是写的日语文学,并且是新人作家就能入选的要求——也许就是为了在半个世纪之后,等到余切这样的人。”
    “五十年没有任何国外作家获奖,以至于我们忘记了这是一个国际性奖项,而现在这样的人已经来了,我们怎么能表现得太吝啬?”
    下午两点,余切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竞争对手。吉行理惠和岛田雅彦。
    吉行理惠直接向余切服软了,用了一个在日语中表示尊重的“桑”作为后缀,提前向余切祝贺:“感谢您写出这样的作品,拜读您的作品之后,让我受益良多!我没有任何的不甘。”
    岛田雅彦有点不满意,他闭着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写的确实不错。”
    因为大陆的连番报道,大陆的文学青年可能比日本人更了解这两位作家。这二位的家庭关系和主要作品都被人介绍到中国,连余切都知道吉行理惠有几个姐姐妹妹,出身自日本的演艺世家,而岛田雅彦有个外号叫“文坛王子”,此人简直是余切的日本复刻版,岛田雅彦在话剧、文学、表演等都十分精通,取得了不俗的成就。
    但是,在今天的文学舞台上,他们两个都知道自己没戏了。他们过来都是为了见证这一刻的。有余切参赛的这一届奖项吸引了众多媒体,其中不乏一些政界、经济界的高端报刊,把余切“获奖”的意义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关系,而去年在日本的机场,去中国进行访问的日本大学生们挥舞亚洲文学书籍,对着镜头鼓励余切的画面,在国家电视台上反复播放。
    就好像余切能拿到奖项,已经成为所有人都开心的事情。他们自己国内的那十亿人当然开心了,日本国民竟然也非常开心。
    只可惜岛田雅彦现在不太开心,但谁在乎他的意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