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29章 登龙门(结束)
    第229章 登龙门(结束)
    余切之前在新大谷饭店外遇见的那十来个书迷,又出现在了中央酒店的颁奖大厅。
    这些人都是一些能人。他们大部分是东大在校的学生,一些人之前在中哲会上听过余切的演讲,还有的人参加了两国发起的“日本青年来华”的交流活动。这个活动是由两国领导层定下的,数千名日本大学生借此来到中国。
    他们说:“因为直接去中国首都的航班不够,我们不得不从中国的各个地方乘坐火车前往首都,就像是中国土生土长的文学青年一样……我们从羊城、从沪市、从连城这些地方乘坐火车,一路上遇到的中国朋友没有不看书的。”
    “那时是9月末,您的小说《出路》正在大陆受到追捧,于是火车上总有捧着《出路》阅读的中国人,一些人看了后大哭!为了遥远的东南亚同胞遭遇而痛心,我们深深的受到了感染!”
    “我们试图用生疏的中文,向他们介绍《狩猎愉快》这本小说,带来了我们的手抄翻译稿,他们当然不会看!但我们说,这是余切写的小说,他们就半信半疑的看下去了……”
    余切笑道:“他们把《狩猎愉快》看完了吗?”
    “他们看不懂这篇小说,但他们不觉得是您写的不好,而总觉得,是我们翻译的有问题!”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评委之一的大江健三郎也加入到了对《狩猎愉快》的讨论中。他问余切:“受到东大学子欢迎的感受怎么样?”
    余切说:“好,我只觉得非常好。”
    大江健三郎又说:“其实,在我们日本,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你拿奖。有的人嘴上说中日友好,心里却觉得自己还是要高人一等;就在我们酒店的门外,也有一些人静坐示威,他们说不要丸疫苗!不要余切!不要中国人!”
    “他们批评日本围棋手,批评财团,批评为了中国的儿童组织慈善比赛,批评我们给你慷慨颁奖……余切,在你的东大朋友之外,还有你看不到的无尽的敌人。你站得越高,你越被人憎恶。”
    “他们说自己永远不会看你的小说,或者看你小说也只为了对付你,那些吹捧你为预言家的言辞,全都是出于外交关系,都是对中国作家的谄媚!你的小说不是首创,美国人也写了《神经漫游者》,和你同样有高科技、低生活的设定;蒸汽时代的英国伦敦就是废土世界的源头,而绝不是你来了东京几天就忽然写出!”
    “余切,你登过龙门之后,面临的有可能是这样的生活。我知道你和马尔克斯有联系,马尔克斯在美国的旅程中,一直被特工监听——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太有影响力的大人物!”
    大江健三郎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话?
    可能因为他是个左翼?他是将来的另一个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一个拒绝天皇授勋,一个在诺奖演讲上提到南京惨案,并督促日本政府为战争道歉的人。他认为当前的友好是短暂的,而“日本极有可能重蹈覆辙”。
    余切总是受人喜爱,连外国人也崇拜他,但大江健三郎却是个与国家作对的文豪,这使得他更感受到了文豪悲凉的那一面。
    这是大江健三郎对余切的警告,文豪不会每一次都让所有人喜欢。
    但余切却不会这么悲观。因为眼下这些反对他的日本人,五年十年后就会因为经济泡沫破灭而自杀。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的时候,这些人可能会用生命偿还这种错误。但余切却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你已有取死之道。
    当着《朝日新闻》、《读卖新闻》等媒体的面,正迈入第一个生涯里程碑的余切说:“对我的敌人来说,看我的小说并不是对我的一种恩赐,而是恰好相反。”
    什么?
    大江健三郎惊讶的咳嗽了一声,来到现场的访问团的许多人因为不懂日文,所以当时没有听明白余切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看到日本的媒体全都张大嘴巴,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然后兴奋得瞪大眼睛,闪光灯拼了命的朝余切那边闪烁,就算在现场的另外一边都觉得忽然“天亮了”!
    现场唯一的翻译陈希儒听明白了,钱忠书抓着他摇来摇去:“余切说了什么?怎么日本人全被吓住了!”
    新化社的老社长木青也傻眼了:难道余切又说了什么话?余切啊余切,你太能制造新闻了。
    结果,陈希儒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没有能第一时间翻译出来。陈希儒后来非常遗憾这件事情,但是他也说:我觉得如果我立刻翻译出来那句话,可能访问团有人会当场晕倒过去。
    这也成为余切“登龙门”之前最后的一次文学对谈。
    下午四点,《文艺春秋》向全日本正式公布结果:余切拿到了1985年度的芥川奖!
    余切成为芥川奖第一个外国国籍获得者,也成为第一年轻的获得者,他加入了亚洲“准文豪”的俱乐部,并且绝不是末流的一档。在这个灿烂夺目的名单当中,《狩猎愉快》一定是能排进前十的当选作品,甚至有资格去和更久远的作品“关公战秦琼”,这种比较在日本随后的文艺评论中频繁出现。
    获奖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全世界传播,长期驻扎在日本的新化社分社最先写出通稿,向国内发去,随后港地、泰国、马来西亚等地的媒体同样发布了这一消息,并逐渐演化为“最年轻的唯一”这一头衔。
    《曼谷日报》说:“23岁摘芥川,日本文坛独一份!其文字淬炼如刀锋,撕碎'年少轻狂'的傲慢偏见——文学史首次将'最年轻'与'唯一'焊成王冠!”
    《大公报》颇为诗意的评价道:“一个早熟的天才,一个晚霞般浓烈的叙事,一个灰暗的真相,一个可怖的废土社会。”
    在泰国曼谷的华人水产市场,在马来西亚的华文学校,在新加坡的几所大学,在印尼,这个曾使得华人遭受过惨烈遭遇的地方,忽然都扬起了这样一种声音:
    中国作家余切,拿到了芥川龙之介文学奖。
    中国的文学仍然富有生命力,中国文化就是要强于那些地方的土著文化,这绝不是民族主义的说法,而是客观现实。在短短的迈向世界之后的数年,就诞生出一位称得上在亚洲都有名气的作家,而这些是当地绝不可能产生的。
    像温瑞安那样学功夫说汉语的人,将更受到鼓舞:戚少商已在现实中单枪匹马杀进敌营,夺得魁首而归。他的追随者们又怎么能不效仿?
    最年轻的唯一和“泰王勋章作家”的名头,恐怕要伴随余切在东南亚很多年了。
    借助日本发达的传播设施,十五分钟之后,那些消息成为全世界大气层无数无线电波的一部分,杂乱无序的向全世界发散。如果在老山的前线,有人愿意打开收音机耐心的调频,也许能听到这一桩大喜事,随后引发一场小型战斗。
    越南底层士兵会说:“这不是余切的小说,这完全不是余切的风格,一点儿也看不懂听不懂。怎么有人敢假冒余切?我恨不得送上子弹!”
    然后,中国士兵就会用各种途径证明这一件事情,直到对面的越军破防:“他们的小说已经写去了日本,拿到了文学大奖,为什么我们还在战斗,这种战斗是有意义的吗?”
    国内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大众宣读这一消息:“听众朋友们,您现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接到东京消息,在经历两个多月的角逐之后,我国作家余切凭借作品《狩猎愉快》已经获得芥川龙之介奖项,该奖项是日本纯文学的最高奖项,余切也是第一个以外国人身份获得奖项的作家……”
    “这雄辩的证明,国内的文学已经部分走在了亚洲一流的水平上,全国人民都为此感到欢欣鼓舞。”
    “如今,在东京的中央酒店,芥川奖的颁奖仪式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这条消息成为真正意义上,第一个以官方口吻,肯定的报道余切拿奖的消息。
    于是,一代人的记忆被“篡改”了,许多人都奇怪为什么消息再次传达了一遍,从昨天到今天,他们已经庆祝了一整天,现在居然又再庆祝一天,因为新闻“又“播放了一次。
    多年之后,这些人言之凿凿的声称余切拿奖的时候发生在2月27号,绝不是28号,绝不是2月的最后一天,“我们早就知道消息了”。当证据被呈上来时,这些人顿时傻眼了,觉得自己记忆错乱了。
    怎么会从27号变成了28号?
    这相差一天,并且属于十亿人的记忆错误,取代了“曼德拉效应”,今后当有人觉得这件事情发生过,而实际上并没有在当时发生,而是自己后来对事实的嫁接时,就会用到“余切效应”来形容这个场景,“余切效应”四个字成为一种专有名词。
    半小时后,更为正式的报道出炉,依旧是广播电台。这一次的报道中,播音员向观众介绍了芥川奖的来源,以及《狩猎愉快》的大概内容,并截取了一部分余切曾写过的优秀作品。
    目前为止,在官方的认定中,《大撒把》、《未婚妻的信》和《出路》是余切最为优秀的作品,老少咸宜,且具备人文高度。其中《大撒把》录制了全国性的电台连续剧节目,由数个演员进行演播,采取连载的形式。
    彼时的央台有几档新闻节目,分别是《午间新闻》、《晚间新闻》和《联播》,《联播》在80年从8点提前到7点播出,这个分量最重的新闻栏目,也是距离余切拿奖后最近的新闻栏目,许多时候,该栏目起到一个“浓缩”的作用,其他一些新闻都是从这发散、展开而来。
    因此这里的新闻字字珠玑,必须是真正的大事件。然而在当天晚上,却破格的给出了一分半的时间,前三十秒钟回顾余切获奖经过,中间三十秒提到:
    日本首相向中国作家余切,以及其他中国青年表示问好,这是属于你们的一天,这是属于文学青年的一天。
    后十五秒涉及到国内的定性:余切的获奖,说明中国文学已经在部分领域走出了一大步,接近甚至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平。以文见人,两国间有能求同存异的部分,欢迎来大陆进行投资和建设。
    最后十五秒涉及到“丸”。赵中祥老师这一次的声音不再磁性平和,而是略显严肃道:“余切同志的最新作品《小鞋子》描绘了一种疾病,学名为脊髓灰质炎,民间俗称为小儿麻痹症……相关的民间捐款活动正在进行,城市地区的读者们可就近到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进行捐款,其他地区可以通过邮寄、单位筹款等等渠道。”
    ——《联播》的报道像是某种发令枪,或是十分明显的分界线。那种诡异的官方没有声明和确认,而民间传疯了的现象消失,所有人没有负担的进入到了欢乐的海洋。
    八里庄南里,文学院进修班的作家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之前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余切“被获奖”了,担心得要命,管谟业气得大骂:“这帮人尸位素餐,永远做不了什么事情,就连这种事情都能搞错!”
    众人一齐劝说管谟业不要生气,苏彤道:“反正结果还是余切赢,也就是早赢,还是晚赢的区别,总之就是赢。”
    余桦也说:“虚惊一场的事情,就没必要让自己再气一场。”
    然而,管谟业心里仍然不平衡。如果余切的文学生涯,因为这种乌龙而中断,这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滑稽的事情。作家玎玲给学生们上课时,一整场都听到管谟业大声的窃窃私语:“应该枪毙这些写新闻的!”
    “差点把余切害了!”
    玎玲道:“管谟业,你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我的声音很大吗?”
    众人一齐点头。
    管谟业说自己会闭嘴,但不久后,他再次骂出声:“该枪毙。”
    玎玲非常无奈,只能临时把课程改为余切小说的赏析课,索性让大家都敞开说话。然而这恰好是大家想要的。如果说文学进修班这些人,在之前还不能每个人都服气的话,现在已经不再有例外。简直人人都不介意自称余切门徒。
    正如报告文学作家徐驰所观察到的一样:当他在你身边时,他是那个插科打诨请客吃饭的朋友,高大但并不格外夸张;当他不在你身边时,你才发现他远去后留下来的影子十分巨大,完全遮蔽了自己的视线,无路可逃。他离开的越远,越是能客观而清楚的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