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京中俊杰
天明时,窗外响起了鸟鸣声,吵闹得厉害,像是凤娘派来叫顾经年与裴念起床的。
顾经年才醒来,便见裴念正在换上那身学堂弟子的直裾深衣。
“是要去学堂?伤好了吗?”他嘟囔了一句。
其实裴念穿上衣袍前的一刻,顾经年已隐约看到了她背上还缠着裹布。
“不碍事了。”裴念反问道:“你还不起来?又不去吗?”
“我好歹也是雍国的成业侯,岂还需上学堂?”
“我替你问过了,雍国公卿子弟二十岁加冠,皆需入学,学堂中多的是王公勋贵,郡王、亲王亦不在少数。”
顾经年依旧不起来,以两人间的语言道:“但我是瑞国派来的细作啊。”
“亏你还记得。”裴念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帮我留意几个人,应该都是明德堂的。”顾经年道,“一个是蓝发青年,手里能变出水来,还有个矮胖的,嘴里能吐出水来。”
“为何留意他们?”
“他们既敢挑衅我,可见实力不俗,我想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炼化出的。”
“你近来太狂妄了。”
“没有,但我的异能是炼化而来的。”
经过昨夜与殷景亘的对话,顾经年意识到了,在中州,炼人其实要比异人强的。
以他为例,他比彘人们肯定强大得多。有了火翅之后,也许比缨摇这个凤凰后裔也要强。
再举个例子,殷氏的控风之术,也比翡人要厉害得多。
想来,原因在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类更适宜在中州。
裴念一听,明白起来,喃喃道:“所以,炼化的更强?”
“是。”
她见顾经年真不打算起来,便独自出了屋门,喊了张小芳一道去学堂。
她一走,窗外的鸟儿也就不叫了,像是在赶她一般。
今日走在路上,裴念有些失神。
张小芳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裴念回过神,自嘲地一笑,道:“在嫉妒顾经年。”
“什么?”张小芳吃了一惊,道:“为何要嫉妒公子?”
她不能明白裴念的心境。
在她眼里,顾经年是用来崇拜、仰慕的。作为一个女子,岂有嫉妒他的道理?
总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与顾经年比肩。
裴念道:“因他太幸运了,生来就是愈人,又得了火凰之血。而我哪怕用功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他那么强大。”
以前在瑞国那以强权禁锢普通异人的环境下或许不觉得,近来见的异人多了,裴念愈发感受到了自身的脆弱。
她不愿就此失去自己的傲气,又难免失落,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公子并不幸运啊。”
张小芳却是一愣之后,立即反驳了裴念。
她平时故意与顾经年疏远,这种时候态度却很坚定。
“我认识公子的时候,他还是阿丑,浑身上下都被烧成焦炭了,只看着也知他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他从小到大因自愈而深受折磨。”裴念道:“只是我这样的人,想遭遇痛苦都不可得。”
张小芳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活下来,据公子说,一千个一万人也未能能活一个。”
裴念道:“所以我说他很幸运。”
张小芳依旧想说些什么,只是不知怎么表达。
她回想那时见到的阿丑,那时他自愈得很慢,也没有火翅,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强大力量。
那种强大是来自于内心的,是遭遇重创,一切被摧毁之后还能努力生活的勇气,没有放弃自身的坚韧。
她与他一起走在乡间的道路上,她很清晰能感受他的从容平静。
如今想来,换作软弱之人经历那些,恐怕早就崩溃了。
“公子……公子不是幸运,他是……”
张小芳终于开了口,努力抓住脑海中那能够描述出她对顾经年了解的话语。
“他是……他是有一颗摧毁不了的心!”
裴念听了,愣了愣。
她发愣是因为没想到这句话竟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而是由旁人告诉她。
分明她更了解顾经年。
只是,她太想站到那同样的高度了。
“是啊。”
停下脚步,默然了良久,裴念轻声吐出两个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她未必能有顾经年那样的异能,却可以有同样一颗摧毁不了的心。
若说顾经年经历的是肉体的折磨,她的磨砺则是平凡。
说话间,裴念与张小芳走过了阅微学堂前的老槐树,进了大门分开来。
到了明德堂,却见刚刚被封为公主的殷婉晴已经来了,还是那身男装打扮。
不等裴念开口,殷婉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还是叫‘照儿’。”
“好。”“伤势可好了,你就来学堂?”
“不碍事了。”裴念道,“可惜没能帮得上你。”
她是真心遗憾,错过了一个立下从龙之功、成为雍廷高官以打探情报的机会。
殷婉晴道:“你救下顾经年将他带来雍国,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两人说着话,裴念目光看去,正好见那个蓝头发的青年走了进来,遂问道:“那是谁?”
“游彦,他父亲是水乡侯游承远,曾在与北虞的大战中水淹虞军。”殷婉晴答了,问道:“顾经年让你问的?”
裴念点点头。
殷婉晴微微一笑,道:“他怕了?让他放心,往后都是同僚,不会对他出手的。”
裴念问道:“游彦的异能很强?”
说话间,两人瞥向游彦,正见到有一人大步赶到游彦身边,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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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她们也认得,乃是雍京“雀马鱼龙”四公子之一的白既。
那边,游彦一回头,见到白既,颇为惊喜,道:“你今日怎来学堂了?”
“若不学,过不了学堂的考核,明年不得授官。”
“你岂会有这种担心?”游彦道:“昨日我们还在说,顾经年才是不学无术,偏是新封了成业侯,他又有多大功劳?”
“呵,那人。”
白既语气不悦地敷衍了一句,目光转过,看到了坐在学堂中的裴念与殷婉晴,便上前道:“殷姑娘、裴姑娘,我久未到学堂,原来我们还是同窗,伤势好些了吗?”
“多谢白公子挂心,已经好了。”
白既点点头,顺势就在她们身后坐下。
游彦见状,也就坐在了白既身边,继续低声说话。
“想必你也不服气,反正,若真较量一场,你我必不怕他。”
说的自然是顾经年。
从白既的观感而言,他也讨厌顾经年。一是不耻于顾经年辜负裴念,带着凤娘私奔,此事不论事实如何,闹得满城风雨,必伤裴念之心,二是认为顾经年此次的从龙之功,有太多投机取巧,不是正人君子。
白既却是以君子之风要求自己的,不愿在裴念与殷婉晴身后嘀咕旁人,遂道:“不提那人了。”
游彦也知前方坐着的两个女子与顾经年交情甚深,却还是道:“我就事论事,议论技艺,有何不能提的?都说他一战力挫四位大将,实则还是火克木,又能化冰罢了,遇到我等擅水的,不过如此。”
说是这么说,实则还是顾经年一战成名,让他实在羡慕。
若能击败顾经年,游彦便可踩着顾经年眼下的盛名,更加耀眼了。
白既苦笑,目光看向了前方裴念的背影,担心因为游彦乱说话而惹毛了她。
果然,裴念回过头来。
“裴姑娘莫怪。”白既道,“游彦狂傲惯了。”
“无妨,我只是好奇,游兄的异能很强?”
“那是当然。”游彦道。
说着,他手指随意在空中划了个圆,又划出一滴水来,将水滴捏着把玩,越捏越大。
“这水是从何处而来的?”裴人问道。
“天地间到处都是水。”游彦道:“我并非造出了水,而是凝聚了水。”
他随手一弹,又把手中的那滴水弹散,化为了无形。
裴念问道:“我听说异人在中州往往难以施展,不知游兄如何突破桎梏?”
游彦傲然道:“一是天生,二便是练了。”
“炼化?”
“不,练习。”游彦道:“我的祖辈初至中州,也是难以发挥异能,但不断与中州人联姻,身体适应了这天地,又不舍弃自身之本能,于是逐渐强大。”
说罢,他微扬起下巴,道:“故言,能适天地者则恒强。”
裴念问道:“如何练的?可否让我开开眼。”
虽然是同窗之间的问话,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带了些许问案之时的语气。
游彦不悦道:“此为我的家学,岂能告诉你?”
白既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裴姑娘若感兴趣,倒可以看看我是如何练习的。”
“白公子?”
白既点点头,抬起手,在空中一捏,一点点水便从他掌心滴了出来,须臾流淌了一地。
略略施展,还真引起了裴念的兴趣。
“白公子又是如何练习?”
“需在特定之处。”白既不知如何形容,便道:“裴姑娘若得空,我可带你去看一看。”
“我可否再带一个人?”裴念问道。
白既苦笑,问道:“顾经年?”
“是。”
游彦一听,或许能有与顾经年较量扬名的机会,当即道:“那我也去。”
“好吧。”白既无奈。
正说着,殷婉晴也转过身来,道:“我也去。”
她方才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在想,兄长既在准备往西南赈灾,或许可带上这几个擅于控水的京中俊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