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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血河车
    第88章 血河车
    嗒!
    楚天舒接住那把刀,也不客气,把整柄刀抽出来,仔细观赏。
    这把刀,刀背笔直,刀尖处是一个锐角,刀刃还有少许内弧的感觉。
    整条刀身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银色,有不少划痕,但仍然感受得出刀质坚实,锋刃淬厉。
    刀格处应该是黄铜质地,锃光瓦亮,刀柄缠绕的细绳老旧,已经是一种红黑色,与木质刀柄紧密到难分彼此。
    楚天舒试着对侧面虚劈一下,手感非常好。
    刀的重心恰到好处,使人挥动时,感觉力量能够完全发挥到刀刃上,又不会觉得刀的前端过重,影响灵活性。
    千锤百炼的唐刀形制,抚在手上就有一种破甲杀人的凶残气质。
    三七神剑毕竟是一把法器,单说手感,还真没有这种纯粹的武斗凶器讲究。
    而这把刀最重要的,还是刀中的精魂。
    楚天舒开启了通灵视角,仔细看去。
    那刀魂并没有具体的轮廓,从刀柄流向刀尖,像是一缕流动的鲜血,像是一条沉郁的秋意。
    但等抵达刀尖,骤然回向刀柄的时候。
    又像是后半夜,突然透窗而入的一股凉风。
    在忧郁中饱含鲜活,在幽寒时仿若无情。
    “这就是刀魂……”
    楚天舒若有所思。
    刀魂的气质,跟成瞎子这个主人非常相似。
    只不过,人是复杂的,就算拥有独特的气质,也不会像头上长角一样,让别人在任何时间都能看见。
    那些不凡的人,在生活中大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也只是平凡。
    刀魂却不一样。
    它虽然源自于人,却比人更纯粹。
    如同把成瞎子的性格气质中,最卓绝的那些,提取部分出来,孤零零的放在外面。
    所以,对于能观察到刀魂的人来说,从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个时间去看,刀魂都是那么卓然。
    可正是因为这种纯粹,使刀魂不能自生自守,必须依靠刀主的养炼。
    刀主若死,刀魂就是无根之木,自然撑不了多久。
    “如果刀魂和刀主的关系是这样。”
    楚天舒说道,“那看来,刀魂也不是必然会在刀主死后就消散……”
    成瞎子道:“不错,假如在一处战场上,有多个兵魂相争,有足够浓烈的血气战意。”
    “即使它们的主人死了,也可能有将散未散的兵魂,吸收别的兵魂精气、战场血气,面目全非的存活下来,成为一把邪兵。”
    “道士和尚们,把这类邪兵称为野兵魂。”
    “野兵魂会选中某个人,对其展现出超常的吸引力,让人化为傀儡,帮它杀人取血。”
    成瞎子抿了一口酒。
    “这种傀儡,也有个名堂,叫做持刀鬼,我以前遇到过很多次,有的持刀鬼,甚至能施展出邪兵原主的刀招。”
    楚天舒唔了一声。
    原来还有以这种方式存活下来的兵魂。
    但他本来不是想说这个。
    他是想说,如果在主人刚死的时候,兵魂能遇到一个性格气质、体魄强度,都跟原主有九成相似的人。
    然后让第二个人,施展同一种血炼兵法,或许就能够与兵魂相匹配,让那个兵魂存在下去。
    不过这种概率确实非常小。
    “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一样,我干脆直说吧。”
    楚天舒收刀归鞘,还给成瞎子,“我想学你的血炼兵法,可以用钱,也可以用打熬气力的高明法门来换。”
    成瞎子接过刀,面露疑惑:“你学这个干什么?你们学方术的,身体精血不够纯,根本不足以养出一条兵魂……不对!”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在庙里感觉你用了方术,就只以为你是学方术的。”
    “现在想来,难道你是那种少见的,能够兼修方术和武艺的人?”
    楚天舒笑道:“是啊。”
    成瞎子啧了一声:“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的血炼兵法,是大唐军中传授给精锐的法门,说是秘传,其实学过的人非常多。”
    “当年六诏合并,南诏军中也学到了这套法门,以你这种功底,这种医术,随便进城,找个南诏大官,当一阵子食客,就能把这东西弄到手。”
    楚天舒也换了个懒散的坐姿,捏着酒杯,轻轻品了一口。
    “我懒得去。”
    他说道,“反正老兄你就在面前,我何必舍近求远?”
    成瞎子冷冷道:“我要价是很贵的,你非要从我这儿买,那就十两黄金。”
    楚天舒呃了一声,试探道:“这个可得攒好一阵子,能先赊账吗?”
    成瞎子翻了个“白眼”,又咕嘟咕嘟灌了两瓶酒。
    这种酒,一下灌那么多,楚天舒都替他发苦。
    “那我口述。”
    成瞎子灌完两瓶酒之后,闭上眼睛,“你先听着,能听多少,看你自己吧。”
    楚天舒坐正了身体,聚精会神。
    大堂里现在没什么人,成瞎子也不换地方。
    他声音低,吐字却是比较清晰的,并没有刻意念得太快。
    这套养炼兵魂的功夫,叫做《血河车》。
    河车,是道家的一种说法。
    汉朝的周易参同契里面就说,“五金之主,北方河车”。
    魏晋以来,道家高人,对此颇多注释,衍生出来的理论各有千秋,但有一个共识。
    所谓河车,大体就是指人身气血搬运的现象,血有真血、凡血、杂血之分。
    杂血静如溪,凡血涌如河。
    而真血最精最纯,最初人在搬运气血的时候,要让真血如同河中之车,往来循环,开拓河道,巩固河床。
    直到杂血凡血,也向真血转变,人体逐渐超凡脱俗。
    运转河车,有三关,第一,尾闾关,在脊椎骨末端。
    第二,夹脊关,位于后心,包括胸椎的一块部位。
    第三,玉枕关,位于脑后,医家所说玉枕穴之下。
    武人学习“血炼兵法”的入门标准,就是先要打熬气力,身体协调灵活,能够感受到尾闾关的存在。
    《血河车》里面,有羊车、鹿车、牛车,三车之说,分别对应冲刷三关的阶段。
    第一阶段,用意用力呼吸,要轻微缜密,如羊拉车行走,小步、细碎、轻柔、安稳,配合按摩肾脏的手法,使精力充盈。
    第二阶段,灵慧如鹿,巨步疾奔,配合观想呼吸,要使心肺通畅,呼吸之声,如呦呦鹿鸣,轻而能远。
    第三阶段,如青牛拉车,奋勇而又扎实,青牛背圣人出函谷,牛角之上,挂着圣人所述,关尹子所记五千言。
    这个阶段,又不是单凭体力了,对于人的心性阅历,也有要求。
    每个阶段,取血涂抹兵刃的仪式,也都不同。
    羊车阶段,主要是用小刺在腰腿上取血。
    鹿车阶段,可以在十指尖端轮流取血。
    牛车阶段,可以在颈侧,耳垂,额头,眉心等部位取血。
    其实,只要能在羊车境界多修炼几年,就有机会养出兵魂。
    能到鹿车境界的,人和兵魂的相互感应,已经比较清晰,仪式中取血的时辰,涂抹的纹样,存想和呼吸,都不用严格按照固有形式来了。
    只要按照兵魂反馈给自己的感觉来办,就是最适合自家兵魂的。
    至于到了牛车境界,甚至更进一步的。
    那种人的兵器在外,威煞凌厉,犹如五金之主。
    而人的生机在内,浩荡绵长,犹如北方之君。
    那就真到了周易参同契中,描述的那种超凡脱俗的境界了。
    楚天舒听着成瞎子的讲解,看他用手指蘸酒,在桌面上留下一个个图案。
    《血河车》功法的复杂程度,还要远远超过《金蟾派太极拳》。
    尤其是那些观想图案,数量竟然不比《鬼门巫医注解》的观想法少。
    不过,念力是向外开窍,而武者是向内开窍。
    《血河车》这些图案的作用,似乎主要还是,配合引导人身体内的气血。
    但是除了搬运气血和观想图案。
    这套秘术里,还有很多仪式步骤。
    这部分的作用,楚天舒有点看不懂,但是所占的篇幅也很大。
    还好,性命双修到了楚天舒这一步,精力旺盛至极,视觉听觉,记忆能力,也自然变强。
    就像是学生时代,有些人会比拼抢记的能力。
    只看一两遍,就能背诵一篇课文,只是,可能到第二天就忘了。
    而楚天舒现在的抢记,至少能在三四天之内,一字不漏,一图不差的,回忆起成瞎子长篇大论的描述。
    有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他把记忆中的东西落在笔端了。
    “血河车秘术,也就这么多东西了。”
    成瞎子说完,又灌了一瓶酒解渴。
    楚天舒闭眼回想一遍,唤出令牌屏幕。
    功法素材那一栏,果然出现了《血河车》。
    还真的能算是武功啊!
    楚天舒心中高兴,拿起酒瓶,想给成瞎子再倒一杯。
    成瞎子忽然起身,提刀如盲杖,在地面点了几下,走向客房。
    文静娘子正从后面走出,换了一身蓝布白小袄。
    她笑意盈盈,却见成瞎子闷头直走,不由问道:“今天怎会这么早就吃完了?”
    “今天喝得急。”
    成瞎子略微停步,“文静娘子,你做菜的手艺不错,酿酒的手艺其实真不怎么样,将来要生意更好,还是另请个酒匠吧。”
    文静娘子脸色一沉:“臭瞎子,睡你的大觉去吧!”
    成瞎子摇摇头,嘴角带了点笑,继续迈步。
    文静娘子气冲冲走到楚天舒对面,两颊因气恼多了三分红晕,真真是杏眼桃腮,比任何粉黛更自然。
    “楚郎君,你说我招他惹他了吗?我还特地换了这一身……”
    她愤愤的坐下,倏然醒觉,自嘲道,“我还真是换给瞎子看了!”
    楚天舒倒了半杯酒,慢品:“你没有惹他,倒好像是我惹他了。”
    文静娘子不解:“啊?”
    “他今天本来就有点不对劲,跟我喝完酒之后,心情更差了,倒是跟你聊了之后,心情好了点。”
    楚天舒微笑道,“总之呢,他肯定不是有意气你,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文静娘子有些不好意思,拿起酒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又想到这是那瞎子的酒杯,匆忙起身道:“我后厨还有些事要忙,失陪了。”
    楚天舒脸上满是笑意。
    这老板娘也二十多了吧,又管着一家酒楼,平时也是落落大方。
    怎么遇到瞎子的事情,竟还能像情窦初开?
    真好啊。
    楚天舒慢悠悠吃了晚饭,要了纸笔进房间。
    夜色深了,他也不点灯,坐在纸窗边,靠着月光书写。
    窗帘的阴影,落在他身上,神色静如古井,月光为他衣角披霜。
    唯独那只持笔的手还在动,仿佛除了笔下流泻出来的文字,旁的万事不萦于怀。
    只是,过了一更的时候,街上打更的声音刚刚远离。
    楚天舒耳朵就微微一动,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放下毛笔,吹干墨迹,整理好纸张,压到自己床上去。
    做完这一切,纸窗忽然一抬,他的身影闪过,出现在窗外,右手接住窗户边角,缓缓合上。
    下一刻,楚天舒的脚尖,已经踏在了酒楼外墙上,眺望远方。
    二十丈外,成瞎子的身影,正在小巷间如狸猫般穿梭。
    条条小巷,屋檐折角的阴影,近乎完美的被他利用。
    使他整个人,像是会突然消失,又在另一个位置出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