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价码
今年秋收肯定回不去兰陵了。
不过八幢已经走上正轨,每隔五天便会有消息送过来,除了贼寇多了些,基本上一切还好。
刘广之、毛德祖、王元德、王仲德,每隔半个月便会率起兵袭扰泰山、鲁、高平等兖州诸郡,招抚流民。
刘牢之虽率军返回京口,但留下了五千人马镇守彭城,慕容德和慕容绍都不敢轻举妄动。
兰陵也跟着沾了点光。
时间一晃,便是八月末,刘道规又发下一笔例钱,士卒们欢喜不已,与刘道规越发亲近了,甚至连袁鹤的命令都不那么好使。
变化最大的还是前部,暗中倒向刘道规的就有三百人,其他人虽然没有归附,但也差不多了。
刘道规也不着急,只要他们收自己钱,迟早会低头。
有钱能使磨推鬼,古往今来,就没钱解决不了的,发半年的例钱,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化下来……
江北再度传的消息,司马尚之在牛渚大破庾楷。
经此一战,豫州军基本被打残了,庾楷率残兵南下投奔桓玄。
桓玄率西府军精锐,与白石击败司马尚之。
杨佺期亦在横江大破司马恢之。
形势翻来覆去,朝廷已经落入下风。
挡在荆州军面前的只剩下了一座石头城,但就在这个时候战争诡异的停下了,荆州军没有继续推进,王恭还是按兵不动。
刘道规推测应该在谈判。
从王敦之乱开始,江左每一次内乱都是如此,一边儿打一边儿划分利益。
庾氏倒下,成为第一个块被推上案几的肥肉。
豫州军很多原本就是桓温旧部,直接投入桓玄麾下,桓氏实力急剧膨胀。
其次便是杨佺期,大破朝廷水军,声名鹊起,成为殷仲堪的依仗那不是。
“又变了,相王任命王珣为卫将军、都督建康水陆军事、假节。”高珣都快成为刘道规斥候,总能第一时间掌握建康消息。
“王珣不是……王恭的人吗?”刘道规愕然。
当初王恭、殷仲堪、王珣都是司马曜的亲信,一同对抗司马道子。
士族高门翻脸如此之快,王珣投奔司马道子,也代表琅琊王氏选择了司马家。
之前王珣的堂弟王廞还在三吴起兵,清除异己,欲“乘间而取富贵”……
每个家族都想往上爬。
但从战局上看,司马道子完全落入了下风,不用王恭起兵,桓玄、殷仲堪就能兵临建康城下。
高珣道:“琅琊王氏,百年望族,江左侨族之牛耳,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声。”
这些高门望族一辈子站在权力的巅峰,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通常情况下他们绝不会押错注。
刘道规想起袁鹤,袁家一直跟在司马道子屁股后面,墙倒猢狲散,猢狲没散,说明墙不会倒。
“如果说还能有什么变故,那就只能是北府军了。”
形势很明显,能改变格局的只有北府军。
桓玄和殷仲堪兵锋直指石头城,王恭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很有可能是指挥不动北府军……
京口。
王恭府上又置办了一场盛宴。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刘牢之坐到了上席,紧挨着王恭。
“前些时日,参军何澹之言道坚欲叛我投奔相王。”
王恭一开口就吓得刘牢之满脸冷汗,但同时也将何澹之卖了。
“王公明鉴,属下素与何参军不和。”
北府参军何澹之素与刘牢之不和,人尽皆知。
“何澹之小人也,道坚若要背我,岂会返回京口,又怎会入宴?”王恭一向自负,看不上刘牢之,同样也看不上何澹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西府军直抵石头城,眼看就要兵临建康,到了分肉的时候,需要北府军冲上去争夺利益。
“王公英明。”刘牢之松了口气。
王恭起身拉着刘牢之的手,“天下事在你我二人,道坚长我几岁,当为吾兄。”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王恭乃皇亲国戚,位高权重,拜一介武夫为兄。
“王公……”刘牢之也被惊呆了,要知道此前王恭根本看不上他。
“你我既是兄弟,便没有上下之分,今后当戮力王事,匡扶社稷,重振朝纲!”王恭嘴上说的慷慨激昂,实则也是不得已。
因为他发现,离了刘牢之,北府诸将阳奉阴违,并不怎么听他的号令。
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不得不召回刘牢之。
“王公厚爱,属下万死不辞!”刘牢之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两人推杯换盏,极为亲密,仿佛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宴席散去,刘牢之回府,府中两位贵客等候多时,一位是庐江太守高素,另一位是护军将军谢琰。
此人是太保谢安次子、车骑将军谢玄从弟。
谢家与刘牢之关系非同一般,刘牢之便是谢玄提拔起来的,担任卫将军参军,当年若是没有谢玄的知遇之恩,刘牢之绝没有今天。
很多北府老将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等人,都是经谢玄的手提拔起来的。
所以现在北府军按兵不动,也是因为谢家提前联络了北府诸将。
司马家的晋陵公主早早就许配给谢琰之子谢混,所以此次权力角逐中,谢家坚定站在司马家一方。
谢玄病逝也才四年,谢家在北府军中的影响力仍在。
谢琰更是谢家推出来的顶梁柱,将重振门外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如果司马道子赢了,谢家便能重振门楣,一扫颓势,重新执掌权柄。
但若是支持王恭,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分些残羹冷炙。
所以当年那些与司马家的不快,都被抛之脑后,家族利益排在首位。
“王恭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刘牢之一张紫脸泛红,不是酒醉,而是气的。
所有人都在吃肉,王恭表面亲热比,却只字未提事成之后的封赏。
所以只是拿刘牢之当刀使。
“王恭自矜门第,自负其才,眼高手低,非成事之人,今日厚待将军,不过是为形势所迫,他日得志,定然不齿与将军称兄道弟,将军不可自误。”
高素与刘牢之十几年的袍泽,说的情真意切。
谢琰从怀中掏出一道缣帛,摊开在刘牢之面前,“此乃朝廷诏令,事成之后,汝都督兖、青、冀、幽、并、徐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取代王恭!”
诏令上印着“既寿永昌受命于天”的鸟虫篆,其下还有司马道子的署名。
对比王恭一个有名无实的结义兄弟,司马道子开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价码。
晋室立国以来,寒门能登上这等高位的,只有一个陶侃。
“末将奉诏!”刘牢之双手捧起诏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