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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生命感知
    接到傅让夷的电话,贺雪尧不算太意外。但他没想到的是,之前对此并不感兴趣的傅让夷,如今竟一反常态的急,竟然都说出“越快越好”这样的话。
    和祝知希通过电话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要治病。
    “放心。”贺雪尧宽慰他,“如果确认了是亲父子,别说是用腺液治病了,以他对亡妻的态度,就算是摘天上的星星,他说不定也要试试呢。”
    接这通电话时,祝知希在博物馆里为第二天的展览做最后的准备,傅让夷也在一旁帮忙,他特意躲开了些,低声对贺雪尧嘱咐:“如果真的是父子,你能不能提一句,傅老师现在的生活很稳定,他也很喜欢他的工作,我不希望认亲这事最后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贺雪尧也是聪明人,很快会过意来:“嗯,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毕竟霍先生身份也很敏感,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否则反而是把傅让夷架在火上烤,万一被政敌知道就更麻烦,这一点,他一定考虑得比所有人都周全。”
    “那就好……”祝知希想了想,又道,“雪尧哥,我知道你人其实很好,傅让夷治病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帮忙,多多跟进一些。”
    那头静了片刻,忽然道:“怎么了?说这些话,搞得像托孤似的。”
    祝知希笑了几下,掩饰过去。他将自己左肩的白色绒布单肩包换到右边,里面是雪球。
    “听说……你昨天在医院?小希,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好得很。”祝知希笑笑,“嫂子真关心我。”
    “又来了。”贺雪尧叹了口气,“你说的事我会放心上的,不过别轻易相信别人是好人,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好人?记住了。”
    挂断电话后,祝知希站在角落喃喃自语:“帮小傅治病就是好人。”
    他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给李峤打了通电话,把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请他陪同傅让夷一起,无论是鉴定还是治疗。李峤二话不说就应下,挂断之后才突然给他发消息。
    [木子山乔:那你呢?]
    一分钟后,祝知希才回复他的消息。
    [世界上最长寿的beta:如果有空的话我当然会去啦,一次都不会落下的。]
    李峤回消息总是很快。
    [木子山乔:算你有点良心,你不知道,小傅为你生殖腔的事操了多少心,而且前几天我们所开了个研讨会,有个国外的生殖科大佬聊起一个新的案例,有个sa也是和beta发生了关系,并且有过类似终生标记的行为,后来发现,那个sa也出现了反标记现象,这种现象一般只会出现在少部分ao之间。]
    [世界上最长寿的beta:反标记?什么意思?出现了会怎么样呢?]
    [木子山乔:简单讲,就是a会因为永久标记了某人,对他产生严重依赖。这种情况以前几乎没有在ab之间发生过,毕竟b没有信息素,所以这个案例很有研究价值,现在那个b并不想结婚,要分手,结果a直接信息素崩溃,精神失常了。]
    [世界上最长寿的beta:精神失常???]
    [木子山乔:嗯,现在还在治疗中。反正这种反标记现象是很危险的,我总觉得傅让夷对你太患得患失了,已经到生理性焦虑的程度了。不过不一定是病理性的,没准单纯是因为标记不了才焦虑。傅让夷还是挺理智的。]
    [木子山乔:而且你们都结婚了,一直在一起,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就是你得多吃点儿苦头了。没办法,谁让你和sa结婚呢~]
    看到这些消息,祝知希蹲了下来。
    [3天23小时29分01秒]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膝盖里,手指插进发丝间,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怎么办怎么办……千万不要出现这样的事啊。
    “这是在干嘛?”脚步声靠近,停在他跟前。
    一只宽大的手落到他的头顶,轻柔地顺了顺他的头发,滑下来,捏了捏他的耳朵。
    祝知希顺势用脸颊去贴他的手心。
    “老公。”他睁开眼,冲傅让夷眨眼睛。
    “嗯?”傅让夷用手托着他的脸,望着他。
    你可别疯了啊老公。祝知希喉咙哽了一下,没说出口。
    傅让夷盯着他:“叫完之后呢?没有其他要说的?”
    祝知希笑嘻嘻摇头:“就想叫一叫啊。”他说着,蹲着往前蹦了一下,蛙跳式的,凑到傅让夷跟前,搂住他脖子:“老公,老公。”
    他脑中冒出一个点子,一个能让傅让夷有事可做的好办法。但这需要时间和道具。他现在还不能说。
    “嗯。”傅让夷应着他的随便叫叫。脖子有些痒,他稍躲了躲,抬起能活动的左手,慢条斯理地把祝知希乱蓬蓬毛茸茸的头发理顺,像只热衷于给小猫崽舔毛的大猫。
    小猫最后回报给他一个吻,落在侧颈。
    该做的工作几天前都差不多结束,清点完所有展品,专门的清洁公司上门做最后的场地清洁。于是他们也离开。最后几天的时间,被傅让夷规划得满满当当,现在他们要回家,划掉清单上非常重要的一项:为爸爸和哥哥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们第一次一起去逛了超市。傅让夷问他会不会挑水果,祝知希点头,随即拿起一颗橙子,放到鼻尖前,然后努力地闻。
    傅让夷无奈道:“你是动物吗?靠鼻子确认成熟度?”
    “熟透了的味道会更香。”祝知希换了一颗,“你不懂。”
    “我鼻子比你的好使。”傅让夷说。
    “对哦。你是alpha。”祝知希笑了,将手里那颗举起来给他,“你闻闻,香吗?”
    傅让夷嗅了嗅:“不香。”
    “为什么?”祝知希不解。
    “你每天回来身上会有这种味道的信息素,我不喜欢。”傅让夷没表情地说,“你的橙子味助理。”
    祝知希大惊:“这你也不高兴?那怎么办,我就是很吸味儿啊。可能我上辈子是一片试香纸吧。”他把手腕伸到傅让夷跟前,“这样,你甩甩我。”
    傅让夷:“甩你干嘛?”
    祝知希:“散味快点儿啊。”
    傅让夷被逗笑了,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调了手环后,伸出左手,拉住他手腕,把人拽到怀里,知道祝知希怕碰到他受伤的手,会想躲,因此还特意用左臂圈住他,低头亲了一口他的发顶。
    “不甩甩?”祝知希抬起头问。
    都抬脸了,傅让夷顺便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手也往上,掐住了他的脸:“甩什么?你现在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他说完,又很快收回了手,单手推着购物车往前。祝知希笑起来,追上了傅让夷。
    两人叫了一辆车回祝知希家,难得地肩并肩坐在后排。车厢摇摇晃晃,祝知希低头把手机的备忘录打开,编辑了一些,又删掉一些。忽然肩头一沉,转过脸,他发现傅让夷竟然靠着他睡着了。
    是不是病床不舒服,没睡好呢?祝知希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垂下眼,视线落在他吊着的手臂上。想了一会儿,他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小心翼翼地在石膏上画画。
    他画的树明明很明显,但直到进厨房,开始做第一道菜时,傅让夷才迷迷瞪瞪发现。
    他本来是在给祝知希挽袖子,袖子挽了一只,就忽然定住,歪了歪头,视线挪到了自己的右臂上。
    “这是什么?”傅让夷问。
    “丝柏啊。”祝知希学他歪头。
    傅让夷喃喃重复了一遍:“丝柏……”他看向祝知希,“另一只手。”
    “你都不夸我画得好看?”祝知希把手递给他。
    傅让夷懵了一下:“好看,画得很好。”他身残志坚地单手给他卷袖子,还帮忙戴围裙。
    十分钟后,他终于醒盹儿,开启了严格教学模式,在祝知希的胡闹厨房游戏里充当定海神针,每一次调味都亲自品尝,直到达到能吃的标准。
    锅里咕嘟咕嘟炖着肉,傅让夷拿勺子搅和着,忽然开口:“忘记买罗勒了。”
    “罗勒?”祝知希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家有种!”
    傅让夷很意外:“种?”
    “有一小片地,专门种各种香草的,我爸说是我妈以前让种的,就在后院。”
    西厨的后门正好就连接后院,推开玻璃门,两人一起钻进院子里寻找罗勒。
    “右转,蓝色小栅栏围着的那一片。”
    午后的光填满了枝叶的缝隙,祝知希明明才是熟悉路线的那个,却偏偏要跟在傅让夷身后。
    穿梭在小树林里,他抬起头,发现向前的每一步,光线都不同,时隐时现,忽明忽暗,好像一个人绵长的呼吸,低下头,柔润的草地被踩出清晰的足迹,他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落在傅让夷的脚印里,仿佛在拓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蒸米饭的香味,番茄和柠檬的酸涩,半透明的嫩叶,虫鸣,漂浮尘埃,云层,青草味,爱人不回头却向后伸出的手。
    他忽然发现,原来“活着的感觉”是如此具体、清晰。现代人忙碌庸常,每个人都活着——这显而易见,可是有多少人能意识到、感受到?
    这瞬间,祝知希感觉自己好幸运。他可以。心脏在用力搏动,每一个毛孔都享受着风的轻抚。连他厌恶又畏惧的倒计时,此刻竟然也像是生命的节拍器。
    滴答,滴答——
    这个可怕的失误,竟令他获得了一种被打通五感的超能力,大千世界凝缩成一块蛋糕,任他细细品尝。
    傅让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朵浅粉色的小花。他把花别到了祝知希的耳朵上,微笑说:“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