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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哥,你要生气了
    白天的话犹在耳边。
    “嗯……”洛城沉吟一会儿, “根据我的观察,在大学谈恋爱的人,要么是一入学就铆足了劲,然后很快分手, 要么是临近毕业的时候, 突然有了心仪的对象。”
    星夜下, 露台另一边的游客几人语气欢快, 夹杂着刻意压低的笑声。
    斯堪的纳维亚语,具体是哪一国的, 她就分不出来了。
    洛城的声音好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丝丝缕缕地渗入。
    璩贵千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南寻哥属于后者。”
    “嗯。”
    明明没碰酒精。
    “那你怎么不谈?”
    风过,露台边的树挥舞枝丫,发出咻咻梭梭的声音。
    他的声调变缓, 是哄人的口吻:“都说了, 忙。”
    “好吧。”她应道。
    看不见彼此的脸,说话好像更无所顾忌了。
    “那,我猜我会是第一种。”
    “……你还小。再说,比爱情重要的事有很多,比如学业、比如兴趣……”他说着,大约也觉得自己像个老古董,竟自顾自笑了一声, “你哥会气死。”
    “我不能都要吗?”璩贵千仰起头喝了一口热牛奶, 又躺回去,藤椅发出吱呀一声, “重要的事情多,那就一起做。华庆的校园那么大,我和哥逛了很多遍, 但还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过。”
    “喜欢的人?”
    “嗯,喜欢的人,”璩贵千侧过头,发丝扑在脸旁,“你不知道吗?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洛城摆在外套上的手指轻动,风过去,明明没有东西,却好像有温热的触感拂过。
    那触感从指尖密密麻麻地缠上来,渗进去,又溢出来,一直蔓延到心脏,却还没有停止。
    在她坦然的目光下,洛城讷讷无语,只能叹息似的念出那一句话:“……你还小。”
    “好吧,”她转回脑袋,但另一个人却迟迟没收回视线,“这里真的很美。”
    “是的。”他附和。
    美到他几乎心怀负罪感。
    周围的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不过你知道吗?白天看到斑马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居然从来没有带卢比去别的地方跑过,”璩贵千的声音里带着夜色的温柔,是说起家人时独有的口吻,“其实京郊有很多马场,我居然
    没有想过,卢比老是在家里,会不会厌倦。”
    如果璩逐泓在这里,他会立刻反驳,整个山外青山没有屋顶的地方都是卢比的蹄子想踩就能踩的,它可比普通小马幸福多了。
    但他不在,而洛城会轻声赞同:“很好啊,京市的很多马术俱乐部水平不错的。”
    被人记挂的小马是幸福又幸运的小马。
    “嗯,那,很期待在京市再见到你。”
    他分不清,这句话是试探还是归位。
    喉咙被复杂难言的情绪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璩贵千起身:“我要去睡了。”
    还要在家庭群里报平安,如果不是京市此时已是后半夜,一个视频电话追过来是少不了的。
    洛城几乎是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去。”
    有动物穿过下方的观景台,似乎是犀牛,夜色里朦胧无光,但感应灯亮了。
    露台做了隔音措施,但旅客们还是噤声,在阴影里和这片土地真正原住民和谐共处。
    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露台。
    入门,木质吧台边,刘薇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店自酿的低度数金合欢蜜酒,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
    璩贵千看不到的后方,洛城虚扶在空中的手落了下来。
    “你一直在这等我?”
    “当然了。”
    刘薇收起手机,理直气壮地回答。这里是国外,哪怕酒店安保措施完善,她也不可能放贵千一个人。
    外面再次响起窃窃私语,大约是有人拍到了不错的照片。
    刘薇的视线从洛城身上转了一圈,再次开口:“我去交代下明天的早餐,你们……要先回去吗?”
    三人心知肚明。
    璩贵千小小地嗤了一声,回答:“我困了。”
    她生气了吗?
    洛城只能看到璩贵千的耳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陪她回去吧。”
    刘薇察觉出了那一丝暗流涌动,去看璩贵千的表情。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头,朝她一眨眼。
    一身运动服的刘薇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杯,温声:“我待会儿去看你。”
    她走后,留下二人。
    “谢谢你,”璩贵千迈开步子,“回去之后让我哥请你吃饭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下来。
    眼睫垂落,他想说,不全是因为璩逐泓。
    一前一后的步子。
    走廊的墙壁板面是桃花心木,纹理通直,木质细腻,雕刻着组合状的三角纹,富有光泽,拐角处夹杂着花卉图案。
    非洲菊、扶桑花。她只能认出这些,也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秒、两秒。
    一步、两步。
    “不全是……”
    话尾被她突然的止步打断。
    “唉。”女孩轻轻的叹息像哨音。
    她转身。
    亦步亦趋时刚好的距离,面对面却太近了。
    但不知怎的,没人往后退一步。
    所有的思绪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她抬眼看人,小小的发旋,额前的发自带一道弯弯的弧度,碎发翘起。
    毛茸茸的。
    可她没笑。
    也是在这个瞬间,那些矛盾的心绪被砸开了一个出口。
    “我确认一下哦。”她说。
    吐息打在他的下颌角。
    痒。
    密密麻麻的痒。
    手指弹跳,像青春期时的生长痛,怎么摆放都不舒服,只想狠狠地撞,想紧紧地攥住些什么。
    空气中的羽毛轻轻降落,搔在心口、喉管、唇角。
    璩贵千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没有一丝别扭或动摇。
    没有羞涩也没有闪躲。洛城都要怀疑起来,这是不是她坏心眼的捉弄。
    顽皮的小孩坐在花坛边,用草叶来回阻挡西瓜虫的去路。
    喉结微动。
    “走吧。”
    璩贵千灵巧转身的动作好像更证实了这一猜想。
    洛城看见她的嘴角微动,不知道是胜利者的上扬,还是失望的嘟嘴。
    她得到她想要确认的结果了吗?
    柚木地板轻颤。
    “我到了,”璩贵千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也回去吧,早点休息。”
    她的语气很轻,在空中一飘就散。
    啪。
    轻启的门扉被他拉拢,在安静的走廊上发出咚的一声。暗红门板上映出高大的影子,笼罩住她。
    “你确认了什么?”略快的语速、紧促的呼吸。
    对他失望了吗?要收回她的目光了吗?
    “唔……”璩贵千小幅度仰头,声音更加清晰,“我要确认一下,你是真的只比我大了三岁?还是十三岁?三十岁?”
    转身,光穿过他的肩膀打在她的鼻梁,在脸上落下交错的影子。
    璩贵千笑得狡黠:“我还小?”
    她是非要他把说出来的话咽回去。
    求饶的败将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又低又哑:“我不是也说过吗?”
    “我是个俗人。”
    璩贵千没说话,只是拉下他的手没放开,继续用那双漉漉的眼望着他。
    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他好像要一下说完这两天没说的话:“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随便什么。”
    “唔……”璩贵千依旧拉着他的手,像占着人质不放开,“那,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要的。”
    “嗯,”她轻轻点头,赞许,“这是个好答案。”
    洛城眉眼笑开,落在她掌心的手反客为主。
    先抵达对方领地的是呼吸,从额角传来,轻轻的一触,好像溺在海盐味泡沫里。
    啪嗒,察觉到门外有人的刘叔动作矫捷。
    三人俱顿住。
    一阵沉默,璩贵千咯咯笑着拽紧了洛城的手,又抬到他的心口才放开:“明天见。”
    她两步进屋,啪嗒合上门,靠在门板上停顿了一会儿,才对刘叔说:“您去休息吧,没事。”
    刘叔自有一番判断,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像刘薇一样,听她的话。
    回房后,躺在亚麻床单上,空气里是淡淡的草药味。
    璩贵千眉心微动,不禁咋舌。
    完蛋了哥。
    你要闹脾气了。
    ……
    京市的夜疏朗稀星,睡梦中的璩逐泓皱了皱眉,不满地把被子和枕头都掀到地上。
    第二天晨起,他对着满地狼藉,清清嗓子,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感冒的征兆。
    他拿起手机,满意地翻着妹妹发来的行程报备和旅行体验。
    又把老一套翻来覆去嘱咐一通,璩逐泓点点手机,戳开朋友的聊天框:“好玩吗?”
    没想到那边秒回。
    洛城:乐不思蜀
    璩逐泓顶着一头乱发,轻哼一声,想到片场的一团乱麻和甲方离谱的需求,打字的力道更重。
    璩逐泓:醒这么早?
    洛城:没睡
    璩逐泓:?
    这人读高中的时候是提醒别人睡觉的三好学生,跑出去倒变成夜猫子了。
    璩逐泓:熬夜老得快
    洛城:胡说,我年轻着呢
    璩逐泓挑起眉毛。
    这人好像吃错东西了。
    还是去了草原一趟也打算解放天性?
    璩逐泓打了个问号,不再理他。
    切出去前,却看到洛城换了头像。
    红色调,点开,是夕阳烂漫,能依稀看到蓝紫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下梦幻的树影。
    左下角有一小团模糊,不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