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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他要做严嵩!
    第325章 他要做严嵩!
    午饭过后,内阁休衙。除了轮值待班的次辅叶向高,各位阁员都离了值房,各自找地方休息。
    方从哲沉着脸快步去了文华殿的配殿,那是从成祖以来便专门辟给阁臣休憩的地方,方从哲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儿。沈也跟了上去。
    “首辅。”来到配殿,方从哲刚坐下,沈就深揖了下去。
    方从哲窝了一上午的火。听见沈这一声呼唤,火气立刻上了脸。方从哲也不跟沈绕圈打机锋,直接问道:“沈铭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首辅.”沈眼神里闪烁着委屈,一脸诚挚地说道。“我这是在帮您啊。”
    “帮我?哼!”方从哲冷笑道:“你怎么帮我?先是策动亓可言和你的拥趸违背圣意,顶风攻讦文受寰,让我平白地蒙受了圣上的猜疑。搞得我这张老脸变成了猴屁股!”说着,方从哲还拍了拍自己的脸。
    “之后,我起草密揭从中调和,还想着再从中再周旋一二。可你非但不帮着调和,还当着王掌印和大家的面,把态度整个转了过来。内阁上上下下,独我方从哲地成了那个违背圣意的人。怎么?你要撵我下台啊!”
    “首辅!我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啊。”沈赶忙解释道:“您向书房递密揭调和自然是对的。但王掌印来了之后,您就不该再周旋了。圣上让王掌印亲至内阁,就是在向您表明最后的态度,这时候顺着圣意往下做就是了。”
    “做什么?把名单上的十来个人都撵出京师,眼看着朝里的平衡一朝垮掉?”方从哲反问。
    “当然不是!”沈又说道:“您不急在这一时嘛。书房那边儿,要的是内阁的态度。就算圣上有疑,只要您领了旨意,怀疑自会消解。今日顺着圣意,将他们贬出京去。过些日子,等圣上气顺了,您再找机会把他们弄回来就是了嘛。”
    “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朝廷内外就都知道是我下了软蛋,硬架着您顺了圣意,而不是您顶不住司礼监的压力,将人贬出京去。日后您再把人给弄回来,大家不就更支持您了吗?”沈把住方从哲的手,就差在脸上明白写着“推心置腹”四个大字了。
    “你是说朦胧推升?”方从哲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我就是这意思。”沈笑应道。“我来拟旨把人贬出京去,您再寻机把人弄回来。”
    “还朦胧推升!你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方从哲仍旧不满。“我不是早就跟你打过招呼了吗,你没事儿挑这火干什么?现在吏部的堂官是周明卿,你搞朦胧推升这一套,过得了吏部那关吗?推得上去吗?半道就给你截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远一点啊?”
    “我”沈嘴角一抽,摆出一副语塞的样子,过了好半天才憋出话来:“我只是想再试一试嘛,而且我也是跟他们打过招呼的,让他们掂量着稍缓言辞。奏疏都要过您的眼,您应该也能看出来。最近的这段时间,对文球的弹章,无论是数量还是措辞都比之以前要好得多了不是。我哪里知道圣上的反应竟会这么大,还连带着黜落了好些之前上疏的人。”
    “还有文球也是,说他几句就上表,还写成了那个样子,要死要活的。一个月之内上两封辞表,熊飞白最受议谤的那段时间里也没有这么干过。老大不小的人了,哭鼻子给谁看啊。”沈又换成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这分明就是有恃无恐!文球一定是通过什么渠道事先知道了圣上的态度,才会这么做的。”
    “什么渠道?”方从哲问道。
    “肯定是刘一燝啊!”沈言之凿凿地说:“朝里还有谁不知道他和文球的关系,一定是他去了信让文球再上次辞表,好激怒圣上,以离间内阁和书房。上回,刘一燝因为诬劾熊飞白的事情吃了挂落,他就想着用同样的手段让您和我也尝尝这滋味。他就是一条毒蛇!”
    方从哲沉默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撑着脑袋说:“还说别人,你还是先自省一下吧。不要一天到晚都想着争,要以国事、以大局为重。”
    “是。我知道了。”沈恭顺地应承道。“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都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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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和方从哲去了文华殿的配殿,而刘一燝和韩爌则在这个时候径直出了东华门,去了靠近东侧护城河的河边直房。
    两人依靠着软垫坐定之后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韩爌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季晦,你说这沈铭镇到底想做什么?”
    刘一燝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反问道:“你说,咱们的陛下最像哪一位先圣。”
    “你问这个干什么?”韩爌不解。
    “我听说,圣上曾问方首辅。问他想做怎样的臣子。”刘一燝托着下巴,食指微微地拨弄胡须。“你知道方首辅是怎么回答的吗?”
    “啊?”韩爌的脑筋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方首辅说,有怎样的君主就会有怎样的臣僚。”刘一燝重新拾先问。“虞臣,你觉得今上最像哪一位先圣?”
    韩爌仍只道:“与神庙大异。”
    刘一燝一怔,旋即笑道:“呵呵。虞臣,这里没有别人。你就不要跟我打机锋了好吗?”
    韩爌看了窗外一眼,接着说道:“如果非要类比,我以为今上富有主见,励精图治,最类世庙。而且”韩爌摇头苦笑道。“而且善用廷杖。”
    虽然嘉靖皇帝晚年昏聩,沉迷斋醮修道,整日想着飞升。但世人念及世宗早年的勃发英姿也还是多有赞誉的。
    就连海瑞那封名动天下的《治安疏》也说: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即位初年,铲除积弊,焕然与天下更始.天下忻忻然以大有作为仰之。识者谓辅相得人,太平指日可期也,非虚语也.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一燝凝神点头道,又问:“世庙这样天资英断、富有主见的君上,最喜欢哪种宰辅呢?”
    “世宗一朝的宰辅有杨文忠公,费文宪公,杨文襄公,张文忠公,李文康公,夏文愍公,翟文懿公,严.”韩爌在此停住。“季晦,你这是说”
    “对,沈铭镇要做本朝的严嵩!”刘一燝对韩爌说道:“严嵩只需要圣上的信用,不需要言路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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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午休结束之后,方从哲和沈从文华殿配殿回到内阁值房。他们一进门,值午班的次辅叶向高便拿着一张条子迎了上来。“进卿,这又怎么了?”方从哲一惊。“是来催拟旨意的吗?”
    叶向高一顿,旋即便明白了方从哲的意思,于是立刻解释道:“圣上是要内阁拟旨,但不是降调、罚俸那道旨意。”叶向高将条子递出,继续说:“圣上给李茂夫加了太子太保的衔,许他回籍养病,并让内阁会同科道荐补充新的户部尚书。”
    “这么突然!”方从哲接过条子,问道:“内阁最近没收到李茂夫的辞表吧?”
    “确实没有。”叶向高点头道。
    “那皇上突然就让李茂夫致仕了?”方从哲灵光一闪,他立刻就联想到了张铨的陈事疏,以及让户部督饷侍郎李长庚返京述职的通知。“会不会跟早上那件事有关。”
    “不好说。”叶向高建议道:“要不派个人去户部问问?”
    “我去吧。”沈主动说道。
    “不。”方从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并对沈说:“铭镇你就在阁里拟旨,临着散衙的时候,把降调、罚俸的旨意发去吏科。”
    文官的人事变动,在拿给吏部执行的同时,也要拿给吏科的驳正,如果吏科觉得人事变动不妥,可以上疏质疑。但质疑不等于驳回,吏科不能直接干涉人事变动流程的正常进行,这是皇帝的专有权力。
    换言之,这道旨意还有被谏阻一次的可能。如果吏科上本,皇帝直接驳回,或者干脆当作没看见,旨意就必然在吏部走完流程。
    沈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方从哲的想法,他眼眉一挑,应道:“是。”
    三人说话的当口,刘一燝和韩爌也回到了值房。
    “季晦。”刘一燝刚一进门,方从哲就叫住了他。
    刘一燝听见招呼,来到方从哲的案前,拱手道:“首辅,有何吩咐?”
    “你跑一趟户部看看情况吧。”方从哲将条子递给刘一燝。
    “户部怎么了?”刘一燝接过条子一看,大惊。“皇上在这时候要李茂夫致仕!”贴在张铨奏疏上的票拟就是他写的。
    “有什么问题吗?”方从哲想起先前沈的说辞,不由得多看了刘一燝几眼。
    “首辅。”刘一燝对上方从哲的视线,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微妙。“海运改道不是小事。皇上在这会儿要李茂夫致仕,可能是查到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
    “嗯。”方从哲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输辽的粮饷由陆运改为海运的时候,便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李汝华在这件事情上公开的态度是没有明确的态度。那时候,李汝华还在就加派辽饷的事情和先皇帝做周旋。可明面上没有态度,不等于私底下没有勾兑。厂卫发现什么额外的大料一点儿都不奇怪。
    “确实有这个可能。”方从哲点点头。“但还是先别瞎猜了,季晦你快去户部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刘一燝将条子递还给方从哲,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刘一燝不必去的。因为在这时候,李廷元替父亲李汝华草拟的乞骸骨疏已经到了通政使司。而与这封乞骸骨疏几乎同一时间被送到通政使司的,还有一封来自辽阳的联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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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内城西南,阜财坊,都察院正堂。
    左都御史张问达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饮用下午的第一杯茶,一边懒洋洋地翻看着面前的案牍。这本案牍上汇总记载了全国各地的巡按御史,在上个月处理的各种刑事案件。
    一般来说,大明的常规司法机构由低到高是县、州,府以及提刑按察使司。而都察院的巡按御史,有权对这些衙门的司法流程进行司法纠劾。按临所至,需要审录罪囚、吊刷案卷,若有证据不足、囚犯不服者,应予重审。而巡按御史在司法纠劾中形成的书面文件,将提交到京师,由都察院本部总核。
    作为都察院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张问达可以对其中的任何一个案件提出疑问,并要求巡按御史重审。如果他愿意,还可以直接发出本部命令,让更高一级的巡按或者其他地方的巡按,取代原审官对案件进行二次重审。但因为绝大多数案子,都是事实清楚明白的无聊案件,所以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一旦发生,多半是牵扯甚广的大案。
    比起案牍上记载的刑事案件,张问达更关心贡院那边儿的科举。为了防止舞弊,每逢春闱及顺天府的秋闱,都察院都会派遣相当数量的御史前去监考。具体工作也就是在考棚附近走来走去,并盯着那些钦点的考官。考完交卷之后,御史还会在阅卷的地方杵着,以保证流程合规。一直到放榜,都察院的御史才会和考官们一起离开考场。
    叮铃,叮铃!
    张问达饮下一口茶,打了个哈欠,接着又翻过一页。这时,他听到外边传来了一阵儿由远及近的铃铛声。鸣铃走递,张问达知道这是铺兵或者说驿卒又来送件了。他本来不甚在意,毕竟这一片有三个衙门,这铺兵也不一定是来都察院的。但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不由得他不在意了。
    叮铃!铃铛一停了小会儿,可紧接着,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张问达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标准装束的铺兵径直进入了都察院大堂。
    “这位大人,请在上面签字。”铺兵来到正案前,放下背在背上的包袱,并从里边儿取出一本回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