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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要钱
    第76章 要钱
    “你可知安平伯为何要杀张玉?”高云天不理解贾川为何对这件事呆愣了这么久,便想着找另一件贾川关心的事,将这件事翻篇。
    贾川闭上嘴,眨了眨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问:“为何?”
    “这要从安平伯这个爵位从何而来说起,那李安确实在靖难之役中有些功劳,当时比他功劳大的人多了,怎他被赏赐了爵位?他真正的功劳是在抓建文旧臣的时候立下的……”高云天看了看四周,坐到床边低声说:“当时太宗皇帝还未完全恢复锦衣卫,抓捕建文旧臣便落在一些信得过的人身上,李安立功心切,虐杀了不少人,你听好了是虐杀,不是简单的杀。”
    贾川深吸一口气,说:“所以他被人刺杀这事,他不敢说。”
    “对喽,在南京的时候便发生过,想杀他的人可不止一个,但那时他可是敢报官的,这要是查应天府的案牍肯定能查到,你猜为何到了北京城,再发生这种事,他便不敢报官了?”
    贾川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事儿还得从先帝继位后说起,先帝继位后,按理说一开始本应该照本宣科,想做啥也得过一过,可先帝没等,上来便更改了太宗皇帝的一些政令,尤其是对建文旧臣,凡是因靖难而被罚没为奴的大臣家属们,一律赦免为老百姓,并发给土地,让他们安居乐业。”
    贾川了然的‘哦’了一声,说:
    “之前杀他的都是罪奴,所以他敢报官,且永乐年间,他报官之后都是好处,算是提醒皇上他当年的功绩,可先帝继位后,这些事被翻案了,那些人不再是罪奴,张玉或许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是匠户,但他不知从何处学来了玉匠的手艺,找到了京城来,李安知道现下不比从前,他报官只会提醒皇上他的爵位是如何得来的,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上,对他曾经做的事都是厌恶的。”
    “我就知道我只要一说个大概,你便能知道全部,哎呀,跟你说话就是省力。”高云天拍了拍贾川的肩膀又说:“你没见李安那副嘴脸,现下知道怕了,苦苦哀求,陈大哥说你这爵位是用人血浇灌的,迟早是要还的。”
    贾川问:“他为何要杀玉器铺老板?那玉器铺老板是不是安平伯家的买卖?”
    “算是也不算是,那玉器铺老板也是自己寻死,他是安平伯府世子宠妾的哥哥,本想借着伯府势力在京城开铺子多赚些钞银,李安查到张玉的下落,便想借用玉器铺的名义将这事做了,肖剑本可单独完成,第一次玉器铺老板带着肖剑去作坊便看到了张玉,肖剑没动手,想着混个脸熟,下次借用玉器铺老板的名义再去便是了,一个玉匠死了,李安觉着他能应对……”
    “为何不将张玉引出来,或者他自己外出时再杀?那样一来,便省去麻烦顺天府了,不知要省下多少银子。”
    “你说的容易,李安何尝不想这般做,但做不到啊,张玉引不出来,李安派人等了一些时日,这个张玉身手可不一般,我估计我遇到都不一定留得住,照李安说的,他安排了五名护院,都是有身手的,赶上过张玉外出,可惜未曾得手,李安也是怕将事情闹大引起张玉警觉,更怕张玉被逼急了再次动手,他一直没有查出来张玉出去都是联系的谁,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第二次去作坊那玉器铺老板偏要跟着?”
    “可不,他觉着这是一件好事吧,李安和肖剑都嘱咐他要嘴严,当时肖剑觉着多个人确实好做些,便带着他了,哪知当晚他便将此事告知给自己妹妹,还让妹妹以此做要挟,想法子弄些钞银来封口,他妹妹也是个傻的,竟是直白的说给世子听了,这不,便送了命,咱们是只知玉器铺老板被人杀了,其实他们兄妹都死了,如同你推断的一般,玉器铺老板死在别处,都埋了,可顺天府这边抓了个顶罪的,需要过堂审问,更需要玉器铺老板这个人证,咱们是不知道谁跟谁是何等样的关系,顺天府可是知道的。”
    贾川点点头,舒了一口气说:“这便都说通了,他们将人挖出来摆放回玉器铺,顺天府再抓一个顶罪的,反正因妒生恨这一招用一次是用,两次也是用,强过玉器铺老板找不到了……仵作还是没说实话,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尸体,总会有残余土渣在身,或许他知道事情轻重,连府衙他都没说。”
    “仵作……还不是衙门让他咋说他便咋说,只是我纳闷,照理说玉器铺老板找不到,便先将一干人犯认证关押着便是了,各地这种淹禁还少?”
    “你忘了这是京城!悬案未必是好事,只能说京城府尹也好,安平伯也罢,这种事没少做啊。”
    “嗯,陈大哥也是这般说的,后面还要继续审,还有那起不少达官贵人参与略卖人案,唉,牵扯之广,我都不敢细想,这案子没有几个月怕是查不明白,但那几个孩子和姑娘都算是救过来了,我说陈大哥为何迟迟不让朵朵和圆圆去探望,没法看!今日我去看了看,还行吧,再养上几日,便会被送还回乡,但这个案子……”
    高云天看了一眼贾川,犹豫了一下才说:“陈大哥说他听到镇抚使与徐佥事说,这案子得算在锦衣卫头上,说是对你有好处。”
    贾川‘嗯’了一声,他搓了搓脸说:“这案子得罪的人太多,不说被抓的,这案子说到底不可能彻底查清,涉案人员也不一定都在京城,这次闹的已经算是够大了,若是说成我查到了这个案子,哼!来日必定寸步难行,但锦衣卫接过去了,他们便只能受着。”
    高云成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要跟你多费些口舌,这种可以扬名的功劳……”
    “要说功劳那也是你妹妹的……”
    “千万别说出去!我已跟陈大哥说过了,那破屋子发生的事绝对不能对外提及,圆圆已是有人要了,朵朵可还没有!”
    “你都知道替你妹妹瞒着,我比你还傻吗?这种功劳要来除了麻烦,啥都没有!”
    “与安平伯的案子有何区别?安平伯的案子不是一样?”
    “区别大了!安平伯的案子至少得罪的目标明确,且得罪的面积看似小,却威力十足,我一个小小,内啥,扳倒了一个伯爷,连带着将顺天府尹送了进去,你说这事儿传出去,即便我还是个小官,谁敢不用正眼看我?”
    “你……想让谁正眼看你?”
    “汉王!若非等着传消息,咱们现下理应在去济南的路上。”
    高云天赶紧问缘由,贾川细细讲了讲,最后还说:“这事儿你知道便可,暂时谁都不要说,徒增烦恼罢了,等到了济南再说。”
    “不带朵朵行不行?”
    贾川仿佛看到了董树本,只不过高云天的态度好一些,是商量的口吻。
    “我不是担心别的,我怕她惹祸啊,你本就是去办这等样难办的差事,她再没事给你惹个祸,你……你是知道她的脾气的,路见不平她是不分场合地点,真敢吼啊!我虽是她哥哥,但我管不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一直窝在东照县不回京城?”
    贾川拍了拍高云天的肩膀,很仗义的说:“放心,她就算将天通个窟窿,我也能给补上!再说,去乐安就是惹祸去了,这方面我不擅长,有朵朵在,我还省得去琢磨了,你这个哥哥的话她不听,我的话,她多少能听一些。”
    高云天扭头审视的看了看贾川,想了想低声问:“弄出人命来,你也能护她周全?”
    “朵朵若是杀了谁,那人必定有该杀的理由……”贾川说到这里,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皇上觉着情有可原的事,便可将凶犯无罪释放,什么律法,章程,在皇权社会中,全看当权人怎么想罢了,这个当权人不仅仅是皇上,一个县城,当权的便是知县,州府便是知州,知府,百姓幸运赶上一个好官,日子自然舒坦一些,若不然,那些关在牢中所谓淹禁之人有多少?
    既然法大不过情,大不过权,想保住高云朵又有何难?
    恶人有人护,好人更该有!
    这才叫平衡。
    若是护不住呢?
    贾川想到的法子便是隐退山林,那也得需要些银钱吧?
    于是,转日贾川上午再次进宫,不为别的,就为了钱和免死承诺。
    朱瞻基在用午饭的时候见了他,允他一同用饭。
    这事儿在贾川看来没什么,那几日他没少跟朱瞻基一同用饭,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些吃食罢了。
    可在旁人眼中,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且朱瞻基有意让旁人知道,所以,贾川被赏赐与皇上共进午膳的消息,在贾川还没离开皇宫,便传的到处都知道了。
    而贾川正在想尽办法要自己想要的赏赐。
    “……我这一路便是用别人的钞银垫付过来的,等到了济南,开销更得大,这么多人跟着我,我总不能饿着他们,冻着他们吧?锦衣卫的人自然是有月俸,可还有几个是没有工资的,就是没有月俸的,让人家白白的跟着我历险,我心里着实过不去。”
    朱瞻基只笑呵呵的听着,他很喜欢听贾川说话,贾川与别的官员不同,说话直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他觉着一眼便可看穿,与贾川说话,极为轻松。
    “我自己吃些苦倒是没什么,但人心我得收啊,这一趟指不定遇到什么危险,或许都是搏命的危险,我要是不出手阔绰些,谁愿意为我搏命?”
    “想要多少?”朱瞻基放下筷子问。
    “皇上看着给吧,这差事可不是几日便可做完的,我估摸着需要两三个月,那天儿可就冷了,我这身衣衫的钱还没给陈默呢。”
    朱瞻基皱眉:“朕是没想到,朕的臣子做事竟是苦寒成这副模样。”
    贾川认真的点点头。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也罢,你那点俸银确实不够用,回头朕让海寿送你时给你带一些,若是不够,你大可向济南各方官员开口,他们只要敢给,你收下便是。”
    贾川挑眉问:“皇上这是在教我贪腐?”
    “这事儿用教?朕信你,不该拿的你不会拿,拿了心里也不舒坦,再过些年是否还这样……可就说不好了。”
    “皇上放心,我这人惜命着呢,好日子只会好好过,有些毛病是娘胎带来的,我胆小这毛病就是,改不掉的,我宁愿睡个安稳觉,也不愿意守着一屋子金银提心吊胆,又不了,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会替他们考虑太多,最重要一点,我当不了大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慈掌不了兵,就我这样的,最好是做个闲散富翁,来日找个山野僻静的地方隐居,手里没有权,便无人来扰。”
    “你想的倒是明白。”
    “我就这点本事,也就这个时候能帮帮皇上,可咱也得丑话说在前面,我去了之后,难免要惹祸,别管是我还是我带去的人,别正事没干呢,我先入大牢了,皇上还得往外捞我,实在麻烦。”
    朱瞻基哼了一声说:“放心吧,除非你令有心思。”
    “不能够!我眼下只求活着回来,到时再求皇上赐婚。”贾川嬉皮笑脸的说。
    “朕可不会在这件事上难为别人,你想要赐婚可以,先让高家姑娘点头。”
    贾川垮下脸来。
    朱瞻基哈哈大笑。
    贾川趁着朱瞻基心情不错又提出了几个小要求,朱瞻基都准了。
    贾川满意的离开。
    ……
    朱瞻基在贾川走后,拿起桌上的奏牍看了一会儿,钱贯小心翼翼上茶的时候,朱瞻基突然开口问:“二叔对外说贾川是谁家后人?”
    “曾是应城伯的孙岩。”
    朱瞻基放下手中奏牍,笑了笑说:“我这二叔,是想借他人的手除了贾川啊。”
    钱贯垂头不敢应声。
    “孙岩当年被祖父夺爵全家被送去交趾,对外只说因私自用刑杀人,可孙岩在靖难之役中可是有大功的,这便要看他用刑杀的是谁了。”
    朱瞻基脑子里闪过几个听说来的画面:
    兵部尚书铁铉兵败被俘,祖父亲自审问,铁铉背立庭中,大骂祖父叛逆无道,被割掉耳鼻后煮熟,塞入其本人口中,祖父问:“甘否?“铁铉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凌迟处死后祖父还吩咐左右,架起油锅把铁铉炸了,大殿上顿时充满了焦煳气。祖父怒道:活着的时候你不朝拜我,炸成骨头灰你也得朝拜我!”并杀其子,铁铉妻女被发配官营做妓女,这个过程孙岩在。
    礼部右侍郎黄观在南京城破时投江自尽,然而祖父并未忘记他,依然九族受诛,亲朋受监禁,谪戍者达百余人。大理寺少卿胡闰,监察御史高翔穿孝服入殿,祖父令胡闰换去孝服,胡闰不从,祖父命力士敲碎胡闰的牙,胡闰仍不从,遂被缢死,浸于石灰水中,脱皮以干草填之,悬于武功坊。继籍其九族,斩杀于市,计217口,这个过程孙岩也在。
    高翔诛灭九族,并掘其祖先坟冢,亲戚朋友均被派往戍边。并给所有姓高者增加赋税,称:“使世世代代的人都骂高翔,据说这个主意是孙岩出的。
    建文朝力主削藩和对燕王朱棣用兵的齐泰、黄子澄,皆被凌迟处死,诛灭三族,妻女入教坊司为妓女。户部侍郎卓敬,凌迟,诛灭三族。监察御史王度满门抄斩,姻亲连坐一百五十五户无一幸免。刑部尚书侯泰满门抄斩。御史练子宁被缚至大殿,因对祖父出言不逊,遂断其舌曰:“吾欲效周公,辅成王?”练子宁手蘸舌血,大书于地上曰:“成王安在?”遂被磔死,并族杀其全家,还将所有姻戚全部戍边,这些事好像跟孙岩或多或少都有些干系,或是他动的手,或是他出的主意……
    朱瞻基深吸一口气,若说有人想杀安平伯李安是为了替祖上报仇,那是因为李安还是李安,像孙岩这样的,全家或早都死在交趾了,自然没人会去找他寻仇,但若是突然有人传言贾川便是孙岩留下的根……
    朱瞻基冷哼了一声,当年杀的时候痛快,可时过境迁后留下的可不是好听的说辞,所以祖父想平息一下一些人心中的愤怒,或许也有埋怨孙岩的意思,夺爵算是网开一面,发配交趾便是不想亲手染上功臣的血,没想到这事儿被二叔拿来用了。
    朱高煦若是能提前想到,他自以为聪明的举动反倒是让朱瞻基对贾川愈发信任,可能也会掂量一下是否这般做,不过话又说回来,朱高煦本就没想让贾川活着再回京,朱瞻基是否信任又有何干系?
    钱贯见皇上沉思了很久,终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这事儿……是否让贾川知晓?”
    朱瞻基收回思绪,摆了摆手说:“到了济南再说,二叔想要借别人的手,朕正好看看还有谁能蹦跶。”
    朱瞻基看了眼垂头的钱贯,也知跟他说这些无用,便岔开话题问:“韩镇可有查明贾川身世?”
    “查明了,贾川爹娘本是河北章丘人,爹娘双亡后随叔父到运河边拉纤过活,后来叔父过世,他因能言善道得了机缘进了巡检司。”
    朱瞻基叹了一口气。
    钱贯不知皇上这是惋惜还是可怜,亦或者是想到了百姓疾苦,不管是什么,钱贯现下想的是,贾川走着一趟可得活下来呀!
    ……
    贾川又在京城待了两日,终是得到启程的命令。
    这两日里贾川未见过陈默,他以为陈默知道了此行艰难,便趁机躲了,哪知临行前一晚,徐恭上门,带他去见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勉。
    在刘勉府上的书房中,贾川还见到了王裕和陈默。
    见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事贾川到京的时候徐恭便说了,却迟迟没有兑现,贾川巴不得徐恭忘了,他着实不知道指挥使见他有何意义?
    意义便是给贾川打气。
    刘勉看着年纪与徐恭,王裕差不多,都是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只是徐恭看着更像读书人,王裕看着清心寡欲的,最善皮笑肉不笑,而刘勉却是武将模样,四方脸,络腮胡,一身气势不可挡,坐在那里贾川都觉着椅子装不下刘勉。
    这一场会晤宗旨是向贾川说明此行并非他一人作战,他身后有锦衣卫全程跟随,为了彰显锦衣卫对贾川的支持,镇抚司派出陈默率三明百户,若干总旗小旗跟随,方便查证不法官员即刻押解回京。
    贾川越听越糊涂,既然如此,便如同安平伯府的案子,锦衣卫直接出手便是了,何必让他到前台唱戏?
    贾川只当是明白朱瞻基不想留下跟他祖父一样的名声,他们祖父二人对锦衣卫的使用都有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可怜自己,会不会有一日被传成恶魔一般的人物,所到之处便会激起腥风血雨,伴随着当地官员的脑袋落地,他便算是扬名了……
    实则朱瞻基更是看中了他的脑子,放眼锦衣卫,无人能及。
    虽说这件事刘勉也曾据理力争过,但确实找不到一个脑子清明,遇事果断,应变能力极强,且有查案能耐之人。
    贾川同情了自己三秒钟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若是将这些事都做了,史书上怎会没有他的名字?
    贾川下意识的搓了搓脸,刘勉见到以为他是担心差事难办,便开口宽慰道:“此行确实诸多艰难,但胜在你年轻,且汉王已是强弩之末,身边又有多人护着,地方官员大多也会尽量配合,想来不会如你想象那般难。”
    贾川心说:不难你去!
    徐恭也说:“贾川思虑缜密,做事稳妥,指挥使大可放心,他必能不负圣恩。”
    贾川知道这时候自己再不表态就没礼貌了,忙起身带着一脸坚定,躬身道:“我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豁上性命,也要完成任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