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他绝不会救的
顾家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怎么就不行呢?
张亢见伊俊如此说,也明白顾子墨派人去宋煊家里放火杀人的。
宋煊如何能救他?
老夫人连忙询问:
“我儿危在旦夕,如何能拒绝那小郎中的救治?”
判官伊俊耐着性子道:
“老夫人,我怀疑顾通判便是被宋煊买凶杀人所做,如何能让他来为顾通判医治!”
“什么?”
伊俊此言一出,更是让在座的人全都惊诧起来。
“伊判官,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不能胡说。”
张亢当即维护起宋煊来了,人家可是神童,虽然身手很好,可也不至于大好前途不要,就为了出一口气!
尤其宋煊一直都去参加解试,哪有时间做这种事?
“就是。”王神医也连连摇头:
“若是想要医治顾通判,老夫是没有办法,宋十二他医术见识是有的,兴许他还有办法。”
“我不相信是宋十二雇凶杀人,杀了我夫君。”
顾夫人一开口,连带着老夫人也是点头。
那个少年人看着就心善,自己的好大儿与他又无仇恨,如何能杀人?
简直是匪夷所思!
“老夫人应该知道翰林学士窦元宾因宋煊而亡,您的儿子是前翰林学士窦元宾的学生,学生为了给老师报仇,自是差人去杀宋煊,作为报复,宋煊也可以雇凶杀人!”
伊俊的话,再次让众人沉默起来。
因为他说的这件事过于荒诞了。
“不可能!”
最先反驳的是顾家老夫人,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出如此事情来。
“对,你莫要诬陷我儿子。”
顾子墨他爹也是搭腔,此时不住的戳着拐杖道:
“来人,速速把宋煊请来救治我儿。”
伊俊为了不去岭南吃虫子,自是确信宋煊便是幕后真凶。
而且于情于理的分析都说的通。
“他已经被我抓进监牢,来不了了。”
张亢满脸疑问。
不是,哥们。
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抓人?
“伊判官,这是发现了什么证据吗?”
伊俊背着手道:“证据暂时没有,不过只要顾通判醒了,他就能指认宋煊。”
张亢:???
王神医:???
你要不要听听你方才说的那句话。
“目前想要让顾通判醒了,唯有找宋煊来出主意,方才可能,否则顾通判就只能等死。”
伊俊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王神医,你当真没有办法了?”
王神医摸着胡须摇头:
“老夫医术不行,方才也是无奈才想起了宋小友的手段,若是他都没办法,顾通判显然是活不下来的。”
“不过若是伊判官方才说的全都是真的,怕是宋小友也不会出手相助。”
“因为无论救活救不活,这口黑锅都要放在宋小友头上,是老夫把他拽进来了。”
王神医对着顾子墨的父母道:
“还是早些准备棺椁吧,天气炎热,尸身不易保存的。”
哇。
顾子墨的母亲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了。
她跪在地上,恳求王神医出手帮助。
王神医早就见惯了生死,对于生离死别并不会搞得十分难堪。
“最贵的药都用上,使多少钱都行。”
“只要能救我儿子。”
王神医叫来自己的徒弟,不是他不救,实在是太棘手了。
那刀子拔出来,流那么多血,这个人就得死。
人体内的血是有数的,不跟水一样,喝口水就能补充。
伊俊一直在纠结,若是让顾通判醒了之后,说刺杀他就是宋煊,那这件案子就板上钉钉。
自己也就不会去岭南吃虫子,同样顾通判的大仇也就报了。
“王神医,那宋煊当真是有办法?”
“我方才只是建议,十二郎他有一个师傅对于医术有些较高的造诣,但是十二郎不知道继承了几分本事,因为顾通判这种伤势本就活不了,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若是宋十二他也没有办法,那就无用了,况且因为顾通判被刺杀之事,伊判官不顾青红皂白就把宋十二抓进大牢当中去,此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善了的。”
王神医对于这帮官员是有着深刻的认知的。
若是医治好了兴许能欠你个人情,可若是医治不好,你就等着被报复吧。
当今宰相之子王从益一直都在宋城看病,也是希望王神医给他吊命。
但想要彻底医治,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王从益不过是死在王钦若前头,还是死在他后头的事。
甚至王神医都觉得王从益兴许就能死在他爹前头。
对于这种事,王神医已经把话都说完了:
“纵然是华佗在世,都不一定能够治好的。”
“去请宋小郎君。”
老夫人下定决心,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办法,那也得去抓那根救命稻草。
“老头子,你在这守着咱们儿子,诗诗,咱们娘俩去求人。”
顾老夫人随即看向伊俊:
“还望伊判官能够前头带路,解开与宋十二的误会,方能为我儿治病。”
王神医也决定跟着去一趟,毕竟是因为自己救人心切,突然抓住了一个点,却没想到吧宋煊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的奔着县衙而去。
县衙大牢。
牢头李坤在外面守着。
应天府知府晏殊以及曹利用坐在里面,宋煊则是靠在床榻上休息。
而皇城司的高遵甫以及手下则是趴在屋顶偷听。
毕竟宋十二突然被抓进了监牢当中,又出现官员被当街刺杀之事。
无论如何,皇城司都得把这事给打探清楚了。
“十二郎,此事当真不是你做的?”
“就算是俺做的,也没有证据,更何况还不是俺做的。”
宋煊靠着被子,手里拿着蒲扇为自己扇风:
“晏相公,俺现在才想明白,熟读宋律也没有用。”
“你是个屁民,大宋的官想要把你抓进监牢就抓进来,仅仅是莫须有的罪名。”
晏殊当然知道宋煊熟读宋律,是为了在律法的边缘来回跳动,绝不是为了维护律法是否正确的执行。
“不用抱怨了。”
晏殊瞧着宋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知道你还没有胆大包天到要去雇凶当街杀官呢。”
“明日还要去参加最后一场考试,置气作甚?”
“哎。”宋煊一下子就坐起来:“晏相公,你可不能这么说俺。”
“那应天府判官伊俊为了他自己的乌纱帽,定是摆出了极大的官威,当场给俺写了一封抓捕令,还盖上了他的官印。”
“俺若是不老老实实的跟他来这里,岂不是罪加一等,又成了他嘴里的口实?”
曹利用听着这里,其实眉头一直拧着。
不说宋煊没有罪责,光是伊俊这份做法,就是极为不妥之事。
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算询问也不能发抓捕令,那必须是得有确切证据才行。
“十二郎,你那张抓捕令可是保存好了?”
“自然。”宋煊哼笑一声:
“伊判官好大的官威,俺少不了要上东京去告御状,反正考完试,十天之后才出结果,正好去东京走一圈,完全够用了。”
晏殊却是面色难堪。
因为应天府除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主官难辞其咎。
“正好随我去东京溜达一圈,带你去樊楼看一看。”
曹利用嘿嘿笑了笑,先让自家闺女瞧一瞧,若是看不上宋煊,那就罢了。
若是看上了,那今后的待遇可就得好好提一提。
“俺早就听说东京是富贵迷人眼,本想着待到将来去考省试的时候溜达溜达,尽早过去看看也好。”
宋煊自是没有让话给落下。
“够了。”晏殊长叹一口气:
“还是先看看明日的你考的如何吧。”
“你卷子交的早,以我观之,想要够到解元怕是不易。”
宋煊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答题答并不是尽善尽美。
曹利用哎呀一声:“倒是可惜。”
“那顾子墨受了重伤,还能不能活?”
“俺怎么知道。”宋煊扇着扇子:
“不过胸前中刀,怕是会伤了肺腑,很难治的,更容易失血身亡。”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晏殊眼里又露出疑色:“当真不是你干的?”
“晏相公为什么不能怀疑是窦家杀人灭口,顺便把脏水泼到俺的头上呢?”
宋煊摆着手指道:“那伊俊兴许早就收了窦家的好处,要不然为何如此急冲冲的要把俺的罪名给定死?”
晏殊不是不相信宋煊的话,是他觉得宋煊对自己说的事情经过,是进行了有目的性的删减。
并不是全貌,而是一部分对他有利的过程。
不等曹利用询问,便有人探头:
“十二郎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宋煊瞧着顾夫人扶着她婆婆进门,一时间有些疑惑。
晏殊借机慰问情况,询问顾子墨状况如何了。
“王神医说唯有十二郎兴许有办法。”
“卧槽。”
宋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自己就履行承诺,通过王修永送给他爹一个粗制的显微镜让他观察水中的一些小生物。
结果就这么水灵灵的把自己给推到前面来了?
“俺可没有办法。”
宋煊瞧着众人都瞧着自己,立即解释道:
“俺这些年一直都在用心读书,对于师傅所教授的医学不求甚解,只能是知道点毛皮,仗着这点微末的本事与王神医吹牛,被他给记住了。”
顾夫人连忙上前询问:“十二郎,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嫂嫂,就算伊判官他那么诬陷俺,说俺是刺杀顾通判的幕后真凶那又如何?”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一旁站着的判官伊俊不敢言语,此时他发现晏殊的脸色十分不好。
但只要宋煊答应去救顾通判,哪怕只能清醒一会,顺着自己的话茬说凶手是宋煊呢。
高遵甫着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寻宋煊。
他趴在上面一动都不敢动,主要是人多,眼睛耳朵变多了起来,自是能发现事情。
“十二郎,我是相信你的。”
顾夫人见自己语气有些焦急,连忙又指了指自己的婆婆:“我们全家都是相信你的,恳请十二郎能够出手救治我夫君。”
“好叫嫂嫂知晓。”
宋煊叹了口气:“这种深入肺腑的伤势,纵然是华佗在世也很难医治的,一旦拔出那把刀,反倒会更快的让顾通判去世。”
“这也是王神医感到棘手的缘故,不拔慢慢流血,能撑上几个时辰,可是一旦拔了,兴许连一息都撑不过的。”
“当真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实在是难以医治。”
“那能否给顾通判喂血呢?”
听着晏殊的真诚发问,宋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晏相公,你以为这是在吃火锅烫鸭血吗?”
“血从嘴里进入肚子里,最终会变成粪便排除体外,唯有从胳膊这里的静脉血管输进去才能回到体内。”
晏殊再次瞥了宋煊一眼。
他方才就是故意问蠢问题,想要试探一下宋煊是否有办法。
结果他的解释,更是印证了宋煊他当真是有办法的。
只是不想救。
看样子宋十二他家里被人放火烧,这件事与顾子墨是扯不开关系的。
今天顾子墨在考场上见到宋煊前后的表现都不一样。
那必然是做贼心虚。
晏殊瞬间就理顺了这其中的思路,既然顾子墨不是宋煊派人刺杀的。
是否真如宋煊所言,是窦家所为?
就是因为烧死宋煊这件谋杀案失败了,且被宋煊抓住了把柄,窦家想要斩断线索保住秘密。
那顾子墨是个死人,是最能保住秘密的方式。
顾老夫人听了宋煊的话,也是询问:
“是否把血从胳膊上输进去,便能让我儿无事?”
“当然不是。”
宋煊想了想决定让她们死心,反正自己是不会趟这个浑水的。
到时候一旦掺和进去,那便是黄泥掉在裤裆上。
“唯有输对的血方能无事,否则根本就没有救治的希望。”
“什么意思?”
宋煊简短的道:“就算是输血,也不是谁都能输的,一旦输了错误的血,那也会死的。”
“输我的血。”顾老夫人伸出自己的胳膊:
“反正我也活够了,让我儿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抽血这种事,就是抽命,把自己的命抽走,给自己儿子续上。
宋煊都有些无语了:
“俺师傅教过我,即使是父母生出来的孩子,他们孩子的血型也可能跟父母不一样,有的是父母结合的血型,有的人是跟着父母相同,也有人是全新的血型。”
“这事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绝不是什么亲生不亲生就能解决的。”
“顺便说一句。”宋煊环顾众人道:
“滴血认亲根本不能作为是否为亲生子女的依据,比如晏相公与我,或者我与曹侍中,甚至晏相公与曹侍中的血兴许能融合在一起,这并不能证明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这话让曹利用以及晏殊都瞪大眼睛,如此医学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关键是滴血认亲这种事,是极为正常的。
反倒是顾夫人听了宋煊话,登时松了口气。
若是自己受孕成功,今后用滴血认亲也无法证明不是顾子墨的骨肉了?
顾夫人甚至觉得宋煊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王神医捏着胡须道:“十二郎所言是有几分道理,但是还需要许多人的血做出试验佐证才行。”
“滴血认亲的水中放入明矾便能让没有父子关系的人血液融合,若是先用醋擦一下碗,纵然是亲父子的血也不会相融。”
王神医的解释,更是让晏殊觉得宋煊不是在胡说八道。
众人都是被宋煊这么一同高谈论阔给引导到了他处。
或者说完全沉浸在那滴血认亲的事,至于给顾通判病情的事,显然是抛之脑后。
“还望小郎君能够救救我儿。”
顾老夫人可不管那个,必须得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直接给宋煊跪下了。
“老夫人,顾通判的肺被刺开了,若是想要止血,那必须要把他的伤口缝合上,里面的肺的伤口要封上,皮肤上的伤口也要封上。”
“先不说缝合的手艺没有人会,血型匹配上也很难成功的,俺真没有哪个手艺!”
“十二郎当真是不能缝合吗?”晏殊也是追问依据。
“缝合不了的。”宋煊伸出双手道:
“无论我们的手洗的多干净,但总会残留一些病菌,到时候就算缝上伤口,也会因为感染而发脓,最终导致发烧而亡。”
王神医遗憾的点头:“确实如此,外伤内伤皆有,绝非草药可以医治。”
判官伊俊立即开口道:
“晏相公,顾通判被刺杀之事,就是宋煊所为,他岂能去救治顾通判?”
“说了这么多,他就是心虚!”
宋煊瞥了一眼跳出来的伊俊,哼笑一声:
“伊判官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定俺的罪,当真不是背后收了谁的好处?”
“宋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意诬陷我这个朝廷命官!”
伊俊当即伸出手怒斥。
晏殊却是觉得伊俊很不对劲,他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做事,全都把活推给张亢的性子,今日怎么会对于破案如此沉迷?
且必须要定了宋煊的罪过呢!
怕是有什么内情吧?
晏殊倒是没出声制止,静待伊俊的表演。
伊俊当即看向顾子墨的家属们:
“顾老夫人,宋煊就是杀害顾通判的主谋,你们再怎么求他,他是绝对不会救治顾通判的。”
“如今他见到你们这番恳求的模样,怕不是心里都乐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