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清军陷入绝境
经过一番激战,到午时,殿前中军的大旗已经在望山门城楼缓缓升起,无数士兵举着带血的长枪大刀,源源不断涌上城楼,替换已经接到命令,继续向西面文昌门城楼进发的殿前中军天武右营。
而武昌城南面和西面的六座城门中,除去保安门和望山门之外,还有两座城门的守军在督战的八旗甲兵溃走之后,直接全部投降了。
这其中,王体忠和王得仁两个反正大将派出的劝降使者,便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好几个城楼中的绿营守军,都是他们的旧部。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仅是他们麾下的绿营军,便是山西,陕西等地调来的兵马,见势不妙,也纷纷跟着反正,甚至主动追击起了八旗溃兵。
不过,武昌城北面和东西两侧偏北的城楼,在八旗甲兵的督战下,依旧还在坚守,屯齐派出马甲收拢了南半城的八旗甲兵,但北半城他还不愿意放弃。
毕竟,武昌城南北半城之间的中轴线上,横亘着颇为陡峭的山丘,屯齐虽然对于守城很有信心,但为以防万一,他很早就在这些地方加强了部署,并修缮和加固了中间的鼓楼。
当然,屯齐也很清楚,当前的局势下,那里所谓的山丘和鼓楼,都只能阻挡明军一时,甚至能不能撑到晚上,让他有机会突围出去,都是大问题。
而此时,王辅臣已经在宾阳门迅速反正,并趁着屯齐和北半城的其他清军没反应过来的契机,直接带着家丁和收拢来的绿营军,迅速冲向了忠孝门。
不过,他并不打算直接攻下忠孝门,而是要借道前往武胜门——擒贼擒王,立下大功,以此作为反正的投名状。王辅臣若是进攻忠孝门,他的行动将会直接使得屯齐慌乱之间部署的预备防线,出现巨大的漏洞。
毕竟,一旦忠孝门失守,明军便可以直接绕过横亘在南北半城中间的山丘和鼓楼,直接进军北半城。
到那时,屯齐便是防无可防了。
在常登贵的指挥下,大队殿前中军士兵沿着城墙和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向武昌城中心——鼓楼的方向涌去。
这个时候,他们在追击的途中,已经几乎没有再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有少数败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一旦出现在殿前中军的面前,便根本逃无可逃。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清军溃兵见势不对,根本不敢撞上去,远远便已经溃逃了,甚至还有一些人学着屯齐,点燃了沿途街边的民宅和商铺阻击明军的追击。
殿前中军的士兵们很快便汇聚在鼓楼南面的主干道上,一队队甲兵在各种旗总的带领下,挺着长枪,穿过武昌城南半城的大街小巷。
朱慈烺在城中投入了殿前中军的主力,还有上千天骑军的骑兵,全都是军中最精锐的将士,他们全都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战力相当强悍,追击这些失去了指挥和组织的八旗兵和绿营军,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现在,对于常登贵来说,唯一难对付的,便是面前的鼓楼中,那负隅顽抗的数千清军了。
屯齐在鼓楼的城楼上部署了好几门红衣大炮,还有十几门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城楼中还储备了不少的火药和坚守的器械。
不过,常登贵也并非毫无准备,在王体忠和王得仁透露出的情报中,五军都督府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攻坚的火炮正在运抵,届时十几门中型火炮在南面同时炮轰,鼓楼绝对无法成为殿前中军难以逾越的阻碍。
这些都在五军都督府的预案之中,殿前中军和城外各部在这场大战中的部署,也是根据战况来实时调整。
经过几次大战的锻炼,五军都督府下属的军官团,从建制到职能,基本上都已经进入正轨,朱慈烺很多时候只需提出战略目标,都督府下属的将领们,便能根据锦衣卫和夜不收传回的情报,以及大军可调动的兵力,制定出多个方案。
军中将领的群策群力,再加上朱慈烺和各军提督,营官们根据自身战场经验的进一步审查和推演,提出改进意见,并在此基础上做好预案,以防不测,使得明军在这场复杂的大战中,反应迅速。
从这个维度来说,明军对清军,在战略战术能力和军队决策层的组织上,已经具备了巨大的优势,而这套完整的指挥决策体系,正是当前大明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的重要保障。
如今,武昌之战已然胜利在望,朱慈烺的心中,则是久久未能平静。武昌城一下,他此前长时间以来,被束缚住的手脚,便能施展开来,开始全国战场的反击。
对于朱慈烺来说,拿下武昌之后,整个襄阳,豫南,山东,甚至是川北,便都暴露在了殿前军的攻击之下,大明将很快能在防范清军南侵的同时,有足够的兵力策划小规模的北伐。
朱慈烺现在逐步在南方各省收回了当初刚刚登基,各地局势不稳的时候,下放的权力,如今南京朝廷已经拥有了充足的土地和人口,粮草和兵源同样不缺。
但殿前军,天骑军等嫡系精锐若是想要进一步扩充,他就必须获取足够的战马,这仅仅依靠战场上的缴获,是远远不够的。
郑家通过走私,虽然近一年多来,也从辽东买到了上千匹优良的战马,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从辽东走私战马的成本实在太高,根本无法支撑数万骑兵的组建。
朱慈烺若是想要在中原与清军主力决战,就必须要培养一支三万骑兵,近十万战马规模的骑兵,而这样的骑兵用南方的驮马,是无法实现的,藏马同样数量不足,价格昂贵。
朱慈烺听着北面传来的炮声,在城楼上不停踱步,不时抬眼望向鼓楼的方向,那里是他收复整个武昌的最后一道障碍,必须尽快突破。
他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屯齐一定提前做了准备,但不到一天的时候,大军便已经成功破城,还有反正绿营军的配合,清军的准备也必定是不完善的。
朱慈烺用远镜看了一会,随即便派出了塘马,想要去催促炮兵行动快些,鼓楼在清军的加固下,没有火炮,恐怕就是死上千甲兵,也不能在半天时间里突破。
不过,那两个塘马刚刚出发,其中一人就马上折返回来了,汇报说城外大营中,派出的第一支炮队——装备了六门四磅炮,四门八百多斤的中型红夷大炮,此时已经到城外。
等到朱慈烺转身来到城楼外侧,往下看去的时候,那六门四磅炮已经渡过浮桥,最前面的两门四磅炮,更是在驮马的牵拉下,早就进入了保安门的城门洞。
而四磅炮队伍的后方,便是红夷大炮的炮队,两者的编制和队形,基本一致,最前面的都是举着长枪引路的四个护卫战兵,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驮马。
当然,每门四磅炮是由两匹驮马拉动的拖车搭载,红夷大炮则是四匹驮马共同拉动拖车。而弹药车,火炮装填工具则由其他驮马拉运,炮手们全骑在拉运火炮弹药的驮马背上,或者就是弹药车上。
“陛下,只要咱们的炮一到位,鼓楼定然会被常提督迅速攻破。”林昌福跟在朱慈烺身后,拱手抱拳道,难掩脸上欣喜之情。
他跟在朱慈烺身边那么久,听了那么多军事会议和作战机密,自然十分清楚火炮入城意味着什么。
而朱慈烺看着入城的炮兵,嘴角也随即泛起了微笑,四磅炮在攻坚上,威力虽然差了点,但用鼓楼,已经足够了,而后面还有四门红夷大炮,清军的鼓楼必定无法抵挡。
事到如今,武昌城内的混乱已经基本结束,他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鼓楼。
而随着大军控制越来越多的城楼,殿前军主力的推进势如破竹,朱慈烺也不再担心城中再有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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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前的街垒中,常登贵巡查完各营兵马的部署,随即又亲自去看望了准备转移回城楼养伤的几十名伤兵。
他自然很清楚,武昌一战的目标是全歼城内的守军,而殿前中军作为攻城的主力,更是肩负着其中最为重大的责任。
城中的清军残余力量如今小半集结在了鼓楼,常登贵若是还想再立一功,扩大战果,那这个战略枢纽,就必须尽快攻下。
否则,屯齐缓过气来之后,他的兵马极有可能会承受巨大的伤亡。他一直担心清军还有一战的实力,特别是刚刚强攻鼓楼的尝试,更是让他不敢贸然出击。
“北半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消息吗?”
常登贵看着刚刚接到其他地方塘马军报的马振丰,急切地问道:
“屯齐把那么多兵马部署在鼓楼,难不成是打算鱼死网破?”
马振丰看得出常登贵的担心,他刚刚带着几个夜不收的精锐和殿前中军的前锋尖兵摸到鼓楼周边侦察,已经大致弄清楚了鼓楼中清军的兵力。
“提督不必担心,鼓楼中能战的八旗兵恐怕不到一千,而剩下的那些全都是绿营军,还都是刚刚败退的溃兵,只要局势不对,必定会瞬间溃败。”
马振丰说完,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现在不要说是那些绿营兵了,就是那些散到街上放火烧城的八旗兵,一个个都是惊弓之鸟,只要稍稍一冲,便全都逃之夭夭了,根本不敢接战。
如今武昌南半城已经全部被提督收复,我大军已然入城,接下来,城内绿营兵的反正只会愈演愈烈。提督大可不必担心,等火炮轰完,只要再派兵一冲,绝对能杀得这支鞑子残兵丢盔弃甲。”
常登贵听了,心中的犹豫似乎被驱散了大半,随即便坚定了信心,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屯齐带着溃兵出逃。清军在保安门大败后,人人自危,军心不稳,只要本将军能攻破鼓楼,他们便无处可逃,更不会再有战心了。”
马振丰闻言,当即哈哈大笑着奉承了几句,而他们一直等待的火炮,这个时候也终于从城墙边绕过,来到了鼓楼前。
常登贵见状,信心大增,随即下令炮队开始准备,轰击鼓楼的火炮阵地,他早就已经选好,并派出甲兵清理平整,完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半个时辰之后,武昌城鼓楼南面,炮声大作,殿前中军以最快速度开始了试炮,鼓楼南面的城墙遭到明军的炮轰。
而鼓楼上的清军火炮,因为刚刚阻击明军的进攻,部分已经哑火,特别是那几门红夷大炮,其余的火炮虽然此时也在反击,但火力密度并不大,射击也毫无准头。
阿尔津知道这个时代火炮的缺点,常登贵对此同样了如指掌,而鼓楼上人心惶惶的清军,在这种时候为了击退明军,根本不惜一切代价,那些火炮的使用,自然也是不知道珍惜。
而这个时候,武昌城东西走向的中轴两侧,忠孝门和汉阳门城楼上,清军的红夷大炮同样也在反击,但其它的火炮,则基本都是威力较小的将军炮和弗朗机炮。
与之相对的,则是城西洞庭湖水师的舰炮,以及城东大军的十几门千斤红夷大炮,还有近二十门八磅炮,清军若非据城而守,根本无法抵挡明军的进攻。
“轰,轰,轰隆隆——”
在常登贵的指挥下,鼓楼前的殿前中军火炮爆发出了闷雷般的怒吼,同时开始朝着鼓楼轰击,鼓楼的城楼不断被炮弹击中,很多地方迅速坍塌,垮塌的砖瓦从墙体掉落,发出的碎石掉落声。
屯齐留下的八旗兵,此时全都躲在了鼓楼的女墙之后,破碎的砖石瓦片不断砸下,砸死砸伤了不少士兵,许多人的耳朵被猛烈的炮声震得嗡嗡响,紧张得不停喘着粗气,脸上更是早已经被滚滚而来的烟尘沾满。
每次炮声一停,这些八旗军,绿营军甲兵,便全都要探头出去观望局势,这个时候虽然天色大亮,但因为猛烈的火炮对轰,鼓楼大街前早已经烟雾弥漫,他们根本看不清楚明军的动向。
马振丰猜的果然没有错,清军在遭受到沉重打击之后,军心迅速开始动摇,而原本易守难攻,自成体系的鼓楼,很快就开始出现了逃兵。
在屯齐的设想里面,明军就算再强,也不是钢筋铁骨,若想攻克鼓楼,就必定会死伤无数,这里的守军至少能拖延到晚上。
但屯齐万万没想到,明军的火炮能那么快运进城内,鼓楼这种防御工事,虽然加固过了,但毕竟不是数丈宽的城墙,在火炮的轰击下,根本无法固守。
不止如此,等到明军的火炮射完三轮,停下散热的时候,鼓楼内还在坚守的清军惊恐地发现,明军的火炮还在源源不断运来,而且新运来的火炮似乎要比之前的还要更大。
而随着鼓楼在明军密集的炮轰之后,许多地方开始垮塌,在这些八旗军和绿营军的眼皮子底下,好几处架着大将军炮,弗朗机炮的女墙忽然就“哗啦”的几声塌了下去。
“啊!啊!啊——”
这些女墙垮塌的同时,好几个正挨着女墙躲避明军炮火的八旗军和绿营军炮手,也随即惊叫着望下摔了出去,在堆满了碎石烂瓦和炮弹的地上,变成了一具具扭曲的尸体,一滩滩血水迅速渗出。
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惨况,这些八旗军和绿营军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终于瓦解,许多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条件反射般挪动着身体,紧接着便发生了甲兵大范围溃逃的情况。
而就在这个时候,鼓楼对着的南面大街上,再次传来了一阵轰鸣声,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火炮发射吐出的白色烟龙很快便再次弥漫整个街口。
常登贵和手下的将领,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两轮炮击之后,立马下令吹响了冲锋的军号,
不过,常登贵并没有直接下令战兵冲锋,而是让火枪兵从两侧一面射击一面抵近,作为掩护。而战兵则在此时,从正面发起冲锋,只要能够抵近鼓楼,清军的所有部署都将失去作用。
而鼓楼内的清军,果然已经出现了大范围溃败的情况,他们在这一次的反击中,表现得十分混乱,根本无法再阻击明军。
赵正东领着麾下的甲兵,再度开始了进攻,他似乎能听到了鼓楼里传来的叫骂声,甚至还有军官在嘶声大叫。
他一面嚎叫着队列中的士兵跟上,一面发令,嘶哑的声音在密集枪声和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经常听不清楚,他只能不停吹响竹哨,靠此联络部下的军官。
在火枪兵掩护下,明军战兵很快抵近鼓楼前的街垒,清军并没有完全撤退,冲锋在前的士兵被清军火枪击倒了七八人,但其他的人依旧前冲,很快便奋力攀上街垒,在各自军官的大吼声中,冲入敌阵。
霎时间,鼓楼内外,刀枪对碰声响成一片。赵正东冲入街垒,发现这里面的清兵虽然不少,但因为逃兵太多,防线漏洞百出,被这么一冲,便全都散开了,许多清兵干脆丢下兵器便往后跑。
混乱中,有的绿营兵甚至倒戈相向,将那些督战的八旗兵杀死,在明军的追击下,整个鼓楼内外,很快就堆满了实体,短暂的激烈战斗很快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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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鼓楼已经没了……”屯齐站在武胜门城楼上,看着南面鼓楼原本高高竖起的清军大旗被明军砍下,咬牙切齿道。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屯齐眼看着鼓楼被明军攻破,很清楚自己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了。他实在没想到明军攻势那么猛,不到一天一夜,就占了半个武昌,若不是北城还有好几座城楼控制在手中,他都要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天兵天将了。
“主子,这些尼堪兵太强了,鼓楼那么多炮,他们居然几个时辰就攻下了。”屯齐麾下的巴牙喇头子满脸难以置信道。
“那些尼堪有什么强的?”屯齐瞬间变脸,气得一边用刀背拍打着面前的巴牙喇头子,一边大骂着发泄道:
“鼓楼固若金汤,一定是那些绿营又溃逃了,否则那些尼堪兵绝对敌不过我大清勇士,绝对不可能!”
“那些没用的绿营兵一冲就散,奴才早先也是被他们裹挟,才不得不领兵后撤……”那个巴牙喇头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面护着脑袋,一面赶紧解释道。
不过,屯齐到底是打了许多年仗的老将,如今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也终于恢复了理智,他现在还得想办法突围出去,生气并没有用。
而那个巴牙喇头子见自家主子终于停手了,又赶紧凑上去,低声问道:
“主子,明军马上就要来了,咱们赶快放火,然后突围出去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那些尼堪兵转眼就能冲过来。”
“嗯。”屯齐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无奈道:“现在也只有放火,才能挡得住明帝的军队了。”
他从忠孝门派出去的塘马,已经引起了城外明军的注意,而宾阳门那边,他也传了命令过去,只要王辅臣行动,吸引了城外明军骑兵的注意,一切便都还有可能。
不过,一想到王辅臣,屯齐便觉得心慌慌的,那个家伙太贼了,他很担心对方在这个时候使坏,甚至是直接在宾阳门反正,那局势就更坏了。
“城里的那些绿营兵,全都不要管了,鼓楼现在已经被明军控制,你立马就带人去把街道上的火点起来,然后召集兵马,咱们一会直接从武胜门撤。”屯齐随即又下令道。
“哲,奴才这就去办。”那个巴牙喇头子闻言,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而就在他转身就要下城楼的时候,城下忽然跑上了一个八旗甲兵,朝着屯齐汇报道:
“将军,王辅臣领着兵马来了,说是宾阳门已经被明军攻破,他带着残兵,冒死撤了出来。”
“王辅臣?”屯齐眉头一挑,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不好的赶紧,这家伙果然没有听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