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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义和团和白细胞
    第166章 义和团和白细胞
    “你的意思是,像印尼和马来西亚,就没能做到泰国一样的情况?”
    诗琳通肯定了余切的想法。
    在东南亚人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她说:“印尼曾经发生过专门针对华人的暴力,而马来西亚至今仍然保持对华人的歧视,于是华人有自己的学校,自己的考评标准,任何一个华文学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被承认学历,除了自己所在的国家。”
    “因为他们的国家,不鼓励他们讲汉语,不鼓励他们学中华文化。你想想他们的境遇,是不是和你在九龙城寨看到的相似?他们是被遗忘,却又自力更生的野蛮人。”
    余切此时想到了查良庸所提到的“义和团”。
    一个东西的好坏,往往要看它处在一个什么境地。教科书上说义和团砸烂了洋枪,毁坏了铁路,这是坏的方面,而好的方面,却是一次自发的无意识保卫行动。
    它正像是人的身体受到侵害,生成大量白细胞激烈的攻击“病毒”,有时候甚至损害了自己的器官一样。
    然而这种损害,首先不是白细胞的错,而是病毒先来迫害了人的肌体。
    余切再想到九龙城寨这些居民,不由得产生了更深的感悟。它之所以可悲,是因为现代住房相较于九龙城寨确实是更加先进,它被拿去和一切现代文明作为对比了。
    九龙城寨就成了文明的毒瘤。
    而马来西亚坚持自给自足,内循环的这一帮华人们,却是和本地土著相对比,这时候同样的“义和团”式举动,却引来了诗琳通的同情,因为此时马来的华人们比土著是更加先进的。
    余切看完了这一整场的《罗摩衍那》舞台剧。
    舞台剧说的是“罗摩与猴王结盟”,建立了神圣的猴国的故事,每次演出时,泰国王室都会有人客串“猴王”,亲自出演。节目结束后,全场的泰国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佛教协会的赵朴初笑道:“泰国人的佛学水平很高啊,他这个猴王和罗摩,不就隐喻着华人(王室)和土著的结合吗,他们一起建立了一个国家,泰国人也很喜欢!在我看来,这就是好的案例。”
    “一种文化是不能飞去天上的,”赵朴初说,“它必须有一个落地的时候,它是服务于现实的。”
    余切则反过来问他:“那九龙城寨这种东西的诞生,不就说明了它有现实的需要吗?它一开始的诞生,是清留下来的衙门,是军事堡垒,最后变成了一个文化上和主流社会不相容的堡垒。”
    赵朴初笑道:“余切,你虽然一点经学理论都不懂,但你却有这方面的直觉。”
    之后,余切就开始琢磨着写一篇什么样的小说来发表。
    原来这个九龙城寨还不仅仅是赛博朋克,还是无数华人自发结社,对抗土著和西化的产物之一。
    他住进了喜来登酒店,找了一些资料来看,陆陆续续写了几篇游记,被诗琳通拿到泰国报纸上去刊登,赚得一些稿费。
    诗琳通每次拿到稿子后,都会问他:“你写的游记,全都是有关于华人的地方,你看看,唐人街,批发市场……这都是同一个华人的聚居区。”
    “我是中国人,我当然首先关注华人的生存情况了。”
    “不对,你肯定在收集素材,你要写其他的什么东西!”
    “嘘!你别暴露了。”
    诗琳通因此对余切的新小说很好奇,在她看来,余切被查良庸上纲上线属实是倒霉,然而余切竟然没想过怂一把,而是抓紧时间写小说,不知道这是有胆气,还是叫不知天高地厚了。
    八月中旬,余切按照原计划到朱拉隆功大学访问,代表燕大学子,和泰国顶级学府的学生们接触。余切临时搞了一个“谁是华人”的调查,他让当时来交流的师生中,祖上是华人的举手,结果全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举起了手。
    然而,学生们告诉他:“朱拉隆功是一个国立性质的综合大学,如果是其他私立大学,其中华人的比例占比会更加大。”
    “我们泰国的华人,一直有意识的互帮互助,但我们今天已经不再讲这个身份,因为今天的族群冲突,早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激烈。”
    余切又问:“那隔壁的马来西亚呢?”
    学生们就很同情了:“在马来西亚,但凡是从华文学校毕业的,只能有去华人公司工作,或者是去国外两种情况。因为马来西亚国内的公立大学,拒绝承认华文教育结果。”
    “那为什么马来西亚华人还是要这么做呢?”
    “大概是因为文化认同吧。”
    在这里,余切了解到一些令他惊讶的事实。在泰国和马来西亚,曾经有许多华人老人是哑巴,他们不是天生聋哑的,而是时代造就的。
    因为在更久远的年代,族群关系还不像今天一样得到缓和。但凡暴露出自己是华人,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于是许多人一辈子不再说一句话,甚至互相交换孩子割去舌头。
    又有许多华人,为了让自己的皮肤黑一点,天天跑去阳光底下暴晒,晒得头晕眼。
    之后,又参加泰国当地的节目,解释了自己的小说《未婚妻的信》的创作背景。诗琳通是一个在泰国很受欢迎的王室成员,她像是一个明星一样出席在各种媒体的版面上。
    因为诗琳通给余切翻译小说,连带着余切也被蒙上了一层滤镜,被称为中国最有名的“军事作家”。
    考虑到《高山下的环》作者李存宝之后没有重磅大作问世,余切暂时能配得上这个名号。
    团内的其他人也各有分工。季线林负责参加学术讨论,而赵朴初主持了这一届在曼谷召开的佛学大会,可以说是与天下人辩经,每天晚上回来,只见到这个老头大汗淋漓,不停说:“余切,我快露馅了,他们人多势众,我实在是说不过别人。”
    余切说:“那你就别和人辩经了,走走过场得了。”
    “不行,就今年要来大陆访问的泰国佛学代表团就有六七个,他们给我们捐献了大量的玉质佛像,还直接捐献外汇用于修筑寺庙,我就像是来游说投资的干部,我不仅仅是来旅游的。”
    余切惊讶了:“你们教友都那么好心,钱财都捐给了另一个国家的教友?”
    “余切,你说的我也奇怪了!”
    赵朴初拿来眼镜戴上,在阳光底下仔细对账。一下午,对账的结果是,捐钱捐物的教友们,许多人同时也是华人华侨,譬如当时泰国的华人富豪家族谢家,也捐献了一百万美金用于国内的寺庙修建。
    谢家的卜蜂集团在泰国家喻户晓,遍布全泰的“7-11便利店”就是卜蜂的产业,而在大陆,卜蜂集团有一个更为本地化的名称,“正大集团”。
    在1981年,正大进入中国,拿到了外资“第 0001号”营业执照。
    余切一拍大腿:“到底还是文化上的同宗同源更管用!”
    华人华侨们捐款,到底看的是释迦摩尼的面子,还是中华这个名头的面子,余切这次选择了后者。
    因此,他随后写下来的小说,也是完全反映华人凝聚力的小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