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汽车行驶在从市里回县城的路上,里面除司机外,还坐着带着余蔓和秘书开会归来的严鑫。
这次的会议是市政府召集周边的几个大厂领导一起开的,主要传达了上面对于目前国营厂子发展的一些政策,以及下阶段的规划安排和任务目标。
“咱们的厂子比起人家市里的那些万人大厂还是有差距呀。”严鑫开完了会后心生感慨。
“严厂长,咱们厂子已经在进步了,去年车间任务顺利完成不说,还多了好几个高级工人,至于跟市里的差距,那也是没办法的,咱们人数本来就少。”余蔓觉得他们厂子能发展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厂子毕竟是在县城里,受地域交通种种限制,跟市里的那些厂子肯定没法比。
严鑫点点头,又交代余蔓道:“你这个车间主任今年也得多费些心,上面可是给我们定目标了。”
自从金师傅去年退休后,生产车间这一块主要都是余蔓在领头。
“您放心,我明白。”
这时,余蔓注意到严鑫按了按腿,想起严鑫的旧伤,不禁有些担忧道:“严厂长,您腿还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疼得就会厉害些。”说起来这也是早年的旧伤了,年轻的时候倒是还好,如今上了年纪,疼痛便越加频繁了,有时候整晚都睡不着觉,人不服老就是不行呀。
想到这里,严鑫看了眼旁边的余蔓,暗自摇头,没法
子,像他们这种国营大厂是要讲资历的,余蔓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就算自己有心栽培她,可离自己退休也没剩多久了,而且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退休呢。
“你家里最近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说完了正事,严鑫又跟余蔓聊了两句家常,因为陈爱国的关系,严鑫对陈家的小辈都比较关照。
“都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周丽离婚走了之后,刘银凤气不顺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家里人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触了刘银凤的霉头,最后还是陈远扬实在受不了刘银凤动不动就提起周丽跟孩子,把他跟周丽的事情跟刘银凤坦白了。
这下算是捅了大篓子了,刘银凤倒是不再为周丽带着孩子离开的事而难受了,但她彻底恼了陈远扬,从前最是宠爱陈远扬的人,那天竟然拿着扫帚把陈远扬狠抽了一顿。
实在是在他们这些老一辈人的观念中,结婚都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哪能用来做交易?就为了换那几百块钱,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刘银凤如今见着陈远扬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不过精气神儿倒是恢复过来了,身体还是挺硬朗的。
“那就好,你们回头去祭拜你公公的时候,替我给他多烧点纸,我这腿脚,如今去看他也不比从前方便了。”
傍晚下班回家时,余蔓颇有些忧心忡忡的。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陈远川很快注意到了余蔓脸上的表情。
“我看严厂长的旧伤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以前走路还不怎么明显,现在旧伤这一复发,走路都有些困难,你说他不会提前病退吧。”余蔓也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她一个女同志能当车间主任,除了当时金师傅的力荐以外,严鑫也为她挡了不少质疑的声音,这一年来更是很是器重她,这次市里开会也是带着她一起去的。
不管严鑫是认可她的个人能力,还是看在陈爱国的面子上,只要严鑫还在位置,她就能省却不少麻烦事,所以余蔓对严鑫的身体状况还是挺关注的。
“这个咱们就没什么好办法了,眼下你也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陈远川也没说余蔓杞人忧天什么的,就严鑫的身体情况来看,余蔓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对于自己改变不了的事情,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余蔓点点头,暂时将这层忧虑给放到了心底。
“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马婶子在外面一直盯着咱们家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在他们生产队,陈来宝和陈远扬又一次出名了,从前两人就是生产队最爱偷懒耍滑的混子,结果俩人还都找了个女知青,最后媳妇都没了,惹得队里不少人看他们笑话,说两个人干活都干不好,眼光还挺高,非要找女知青,现下丢人了吧。
陈远扬倒是还好一点,他毕竟得了里子,对外面的流言也不是那么在意了,何况经了陈桃子的事儿后,这种流言对他的杀伤力已经不大了。
陈来宝则更惨,他是面子里子全没了,真真正正地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自从马婶子回来以后,母子两人这一年多来都很是低调,现在因为陈远扬跟周丽的事,他和许瑶的事儿难免又被人翻出来议论了一番。
马婶子这人不会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了吧,陈远川可从来没小看过马婶子,就在他琢磨着马婶子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次日这人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家里只有陈远川一人,马婶子是直接敲门进来的,想起余蔓昨天说的话,陈远川也没拦着她进门,他也想知道马婶子的目的。
“马婶子找我有事?”
马婶子看了陈远川一眼,从她当初算计陈远川却没讨着好时,她就知道陈远川不是个好糊弄的,便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陈远川有些诧异,他跟马婶子能有什么可交易的。
马婶子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没急着解释,而是提起了一桩往事。
“70年夏天你掉进水沟里那次,你还记得吗?当时大队长还挨家挨户问了下,那天晚上都有谁出去了,想来你也不是自己脚滑掉进去的,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陈远川眯起了眼睛,这事儿他虽然有些猜测,但还真不能确定是谁做的,因为他想不通动机,原主跟人无冤无仇的,到底是谁要害他?陈远川还没说话,就听马婶子继续道:“你给我300块钱,我就把是谁害的你告诉你。”
陈远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注视着马婶子。
“我说马婶子,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即便当初是有人把我推进水沟里的,可我到底也没怎么样,又过去这么久了,如今我就算知道了是谁,也顶多出口气,多些防备罢了,能有多大影响?你张口就要300,我掏300块钱买这么个消息还不如不知道,反正日子也一样过,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陈远川就想转身回屋,他确实想知道是谁害的原主,毕竟原主可是没了一条命的,他接收了这具身体,有机会还是想要替原主把仇报了的,可这不意味着他能接受马婶子在这里漫天要价,何况马婶子又不知道原主没了一条命。
“等等,要不200也行,不能再少了,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果然马婶子听陈远川这么说,有些慌了,她也不确定手里的这个消息到底价值多少。
陈远川转过身来,一口道:“100,100块钱买你一个消息,你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你要是不想说就可以直接离开了。说实在的,即便你不说,我心中也有些猜测,不是非知道不可。”
陈远川想了想,好歹是原主一条性命,100块钱买个消息倒也不算太亏。
谈判中只要主动退了一步,就只能一退再退,马婶子皱眉犹豫半晌,见陈远川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想赶人了,只得咬牙应了。
“行,不过你得先把钱给我。”
“马婶子你可真有意思,我把钱先给你,你胡乱给我扯个人怎么办?我总得先听听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放心,只要你不是瞎说的,我是不可能赖账的。”这马婶子心眼儿可不少,陈远川觉得自己还是得多防着点。
大抵是觉得陈远川不至于为了100块钱耍赖,马婶子没有再坚持先拿钱。
“推你的那人是许瑶。”
陈远川在马婶子跟他谈交易的时候,其实就有些猜想了,马婶子能知道谁的秘密?左右都是她身边的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陈远川还是试探道:“你不会是因为自己跟许瑶有仇,便故意说是许瑶推的,想要借刀杀人吧。”
“不是,我是亲耳听到许瑶自己说的。”马婶子急了,诚然她确实有想要让陈远川去对付许瑶,帮自己出口恶气的意思,但她说的也都是真的。
那时候她和许瑶一起发配到劳改农场,当时许瑶还没有勾搭上那个场长,两人很是吃了些苦头,马婶子还好一点,但许瑶哪里受过那种罪,当时许瑶情绪就有些崩溃,马婶子有一次听到许瑶在那里咒骂赵瑞和赵珏两兄弟,这才知
道许瑶当初会和赵瑞在一起,还和陈远川的事情有关。这会儿马婶子怕陈远川不相信她,便将自己当初听到的话都告诉了陈远川。
“你受伤那晚,许瑶出去时好像是被赵瑞看到了,赵瑞便抓着这个把柄威胁许瑶跟他在一起,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原来如此,陈远川当初就有些奇怪,一开始许瑶明明是想巴上陈远安的,怎么突然就和赵瑞在一起了,既然跟赵瑞在一起了,为什么又要砸伤赵瑞,原来一切都是有因由的。
这最初的因由还在原主身上,这可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前因,这人就不能起害人之心,否则后面就跟填窟窿似的,越填越大。
“许瑶有没有说她是为什么要害我的?”陈远川问马婶子,他以前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许瑶,只是没找到许瑶这么做的动机,明明许瑶和原主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