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川回到大队时天刚刚擦黑,他想起前些日子答应了陈冬冬要给他抓只野鸡,由于自己想要攒钱,一直都没能兑现。都说穷文富武,想要练武,确实得多吃点儿好的。
想到自己今天还吃了10个包子,陈远川难得的良心痛了那么一下下,于是他便拐道去了后山。因为天色已经不晚了,想要赶上晚饭,陈远山就没有耽搁,抓了只野鸡直接回家了。
晚上有鸡肉吃,陈家人都还挺高兴的,尤其是陈冬冬,上回那些孩子们都不相信他爸能抓鸡,他准备这回吃完了鸡藏起几块骨头,明天带给他们看看。
就在鸡吃了一半的时候,陈远川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得意的人声。
“你们都闻到肉味了吧,他们肯定是抓了野鸡在里面偷偷吃。后山的野鸡可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他们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来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听清门外说话的陈远川,反应极快地冲到了院子里,从鸡圈里随手抓起一只鸡就给抹了脖子。
陈家的鸡圈里总共养了3只鸡,这还是因为他们家人多才养了3只,好些人少的家里最多只能养2只。
平时这3只鸡刘银凤宝贝得很,下的蛋都是自己亲自捡的,从不假手于人。这会儿她见陈远川突然把其中一只抹了脖子,差点儿没跳起来。
“陈远川你个瘪犊子,你发什么疯?”
“外面来了不少人,待会儿你们就一口咬定咱们吃的鸡是鸡圈儿里的鸡,记住了千万别说差了。”说完陈远川就拎着那只被抹了脖子的鸡直奔后院而去,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分给各家的自留地,平时可以种个菜什么的,一般都是自家屋后的那块儿地。
陈远川到了自留地,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就把那只鸡给埋了。
这边他刚不见了人影,那边院门就被“梆梆梆”地砸响了。
“开门,快开门!”
刘银凤迟疑了下,还是示意陈远山去开门,门一开哗啦啦涌进来一大堆人,为首的陈保国黑着一张脸,旁边是李二牛他爸李兴旺。
说起李兴旺,这人当初还跟陈保国一起竞争大队长来着,但因为前庄村姓陈的人比较多,所以最后还是陈保国胜出了。李兴旺这些年里一直都没死心,仍然虎视眈眈地惦记着大队长的位置。
今天这事儿还得从陈冬冬说起,他之前不是在大队里的孩子面前夸下海口,说陈远川特别会抓野鸡,他们家经常吃鸡肉。听到这话的孩子们回去自然学给他们的父母听了,大多数人都只当是孩子吹牛,根本没往心里去,野鸡哪是那么好抓的。要是真能一抓一个准,后山还不得挤满了人。
孩子王铁军自然也把这事儿当成笑话给家里人讲了出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刻等着挖大队长墙角的李兴旺对这事儿就上了心,让李二牛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
抓野鸡这事儿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队里的人如果偶尔运气好,抓到只兔子或者抓到条鱼什么的,一般谁也不会张扬,拿回家自己偷偷吃了就完了,大伙儿都对此心知肚明。但前提是你没有被人发现,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比较麻烦了。严格说起来这属于侵占集体财产,因为后山是公有的,不是属于个人的,严重点是要挨批斗的,到时候不光陈远川,陈家一家子都讨不了好。还有身为他们亲大伯的陈保国,不也得有连带责任?那李兴旺想要上位成大队长就有希望了。
至于李二牛,他则是还恼着刘银凤呢,当初因为陈冬冬挨打,刘银凤来找他们家好一通闹,要他说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本身就是陈冬冬先去抢人东西的,偏偏刘银凤不好好教育自家孩子,还蛮横不讲理地要赔偿。当时他虽然给了,那么点野樱桃也不值啥钱,但丢了面子呀,他心里一直不得劲儿来着,如今有机会能看陈家人倒霉,他自然也乐得去做,而且还能帮他爸一把不是,所以他就找上了陈来宝。
陈家平日里到底吃没吃肉,还有谁能比他们的邻居更清楚呢?李二牛抓了把自家炒的南瓜子就去找陈来宝套话了,都没费什么功夫,陈来宝就急不可耐地跟他吐槽起来。
“他们家可不就是三天两头吃肉吗?不就是出了个工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猖狂,我大姐夫还是镇上屠宰场的呢。”
陈来宝对他大姐上次给他带回来的那块肉,最后竟然便宜了陈远川一事耿耿于怀,因为答应许瑶的红烧肉没有兑现,许瑶这段时间都不愿意搭理他了,你说他能不记恨陈远川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自己买的肉?你看见他们家人去买肉了?”李二牛急切地追问,他现在越发相信陈冬冬说的是真的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们不自己买肉还能从哪儿弄?”
李二牛听出了陈来宝话中的酸意,知道他是眼气陈家的好日子。
“我听人说那陈远川很擅长抓野鸡,指不定这肉不是用钱买的,是他从后山抓的,后山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野鸡也是大家共有的,这种吃独食的行为是要被严厉打击的。来宝你和他家住得近,你要是再闻到他家院子里有肉味传出来,你就赶紧来通知我,咱们抓他个现行,按理说野鸡是要大队里的人一起分的,没有野鸡就用其他东西抵,你看怎么样?”李二牛没提李兴旺的打算,只提了提可能会有的好处。
“行,就这么办。”陈来宝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心中暗想陈远川吃了他的红烧肉,用野鸡来还也不错。
李二牛这一等就是好些天,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陈来宝来通知他们,说陈家又吃肉了,他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就闻这好吃的东西一闻一个准,即使刘银凤再小心,也还是被他发现了。
李家父子得了消息,立马去找了陈保国,没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就纠集了大队里一些喜欢凑热闹的人,浩浩荡荡地往陈家院子来了,也就有了之前砸门的那一幕。
“弟妹,你家买肉了吧,闻着挺香,是不是明子前两天又回来了?”陈保国率先开口暗示道。
之前那只鸡已经被陈家人分吃了大半,鸡骨头还留在桌子上,李二牛朝饭桌一扫,指了指碗里还剩下的鸡和桌子上的骨头。
“这吃的恐怕不是猪肉吧,你们看这鸡还有剩呢,骨头也在。”
刘银凤这会儿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脸色微白,但想起陈远川的操作,还是勉强稳住了心神。
“没错,我们吃的就是鸡肉,那又怎么样?”
“陈冬冬说他爸经常上后山抓野鸡,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后山里的东西是集体财产,可不是你们陈家私有的。”能抓到陈家的小辫子,李二牛的语气都带着得意。
“大队长你可不能包庇自家亲戚,他们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损害了大队的集体利益,得给队里的人补偿才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现有便宜可占,立马凑了上来。
“大队长,既然你弟妹都承认了,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李兴旺也上前逼着陈保国拿个态度出来。
“等等,我承认什么了,我就纳闷了,我吃自家养的一只鸡,碍着你们什么
事儿了?用得着你们这么大一堆人跑我家院子里来给我定罪名吗?你们要是眼气我家吃鸡,把自家院子里的鸡也杀了吃不就完了。”
说到这里,刘银凤想起那只被陈远川抹了脖子的鸡,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那可是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的母鸡,也不知道老大那败家玩意儿把鸡弄哪儿去了。
“什么,你吃的是你养的鸡?怎么可能?”李二牛不可置信地问。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家总共养了三只鸡,这你们应该都知道,如今只剩下两只了,不信你们去鸡圈里看看。”
李二牛几人往鸡圈里一瞅,还真的只剩下两只了。
“这不可能!陈冬冬明明说他爸经常去后山抓野鸡。”
“冬冬一个4岁多的小娃子说的话你们也信?他前两天还跟我说,他爸打死了一头老虎呢,你们信不信?再说了,后山的鸡有多难抓大伙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大川还有这本事呢。”刘银凤语带讽刺。
“不对,你们肯定是把鸡圈里的那只鸡藏起来了,否则的话又不过节又不收割的,你们怎么可能会把下蛋的母鸡杀了?”李兴旺琢磨了下,怀疑是提前走漏了风声,让陈家人有了准备,说着他就在屋里四处逡巡了起来。
刘银凤一时语塞,恰好陈远川埋了鸡从后院回来,接过了话头。
“这不是我那头疼的毛病一直没好吗?我妈心疼我,就杀只鸡给我补补。”
陈家其他人纷纷应和:“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大哥这不是前些日子摔下沟撞到了头,落下头疼的后遗症了吗,我妈寻了个偏方,说是用老母鸡炖汤,专吃鸡头,以形补形,就能好起来。”陈远扬转转眼珠,他能得刘银凤偏爱,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被“以形补形”的陈远川抽抽嘴角,他可不爱吃鸡头,一点肉都没有。
李兴旺和李二牛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相信有这么巧,还是怀疑有人提前报了信。好不容易有这么次机会,要是无功而返,下次想要再抓到把柄可就难了,所以他俩的意思是还想再找找那只被藏起来的鸡。
刘银凤这下子是彻底不耐烦了,她本就不是个好性的,因为今天这一出,还害她损失了一只下蛋鸡,就跟要了她1/3命似的,她直接指着李兴旺父子俩的鼻子大骂:“我呸,你们当自己是谁,凭什么搜我们家,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吃自己养的一只鸡还吃出罪来了,你们怀疑我们藏了鸡就要搜我们家,我还怀疑你们家藏了金子呢,你们怎么不让我们也去搜搜?他大伯,你就看着李家人这么欺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