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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元滢滢久久未回神,疑心听差了。报喜人再三确认,状元郎姓迟名叙,现住吕家铺子,没有搞错。
    迟叙走出道谢时,元滢滢仍在发愣。陆有仪不解问道:“迟叙才华横溢,能得中是理所应当之事,你何故如此吃惊?”
    元滢滢心道,当然是因为前世她满怀期待,迟叙却未中。今世她不报有一丝希望,迟叙却得了状元身份。元滢滢惊讶之余,心中颇感惆怅,怎么她嫁给迟叙时没享受到状元娘子的风光。
    迟叙身披红袍戴金花乌纱帽,姿容出众。他一现身在吕家铺子前面,便引得众人围观。迟叙目光定定地看向元滢滢,直言要话要说。元滢滢便引迟叙往后院去。看热闹的众人不愿离开,在伙计的催促下声称要买点心,才得以多留一会儿。人群太多,铺中点心很快售卖一空。人人手中提着点心,仍旧不肯离去。陆有仪见点心已卖光,客人愿意继续等便由他们去了,反正生意已经做成。
    元滢滢站在迟叙昔日所住的房间,才觉出狭窄逼仄。迟叙拉着元滢滢在床榻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木椅上。迟叙斟酌一番,开口便是求娶,见元滢滢黑眸颤动,他解释道:“我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过的。此事我想过无数遍,但因为我家中贫苦,娶你为妻就是连累了你,因此我迟迟未曾开口。现在我得中,也领了官身,虽只是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官,但我允诺,定然不会止步如此。我如今有宅有田,另有皇帝赏赐的金银,算有些许积蓄。”
    他抓起元滢滢的手腕,缓缓抬起放在胸口,似是要元滢滢听他不安的心跳声音。
    “滢滢。”
    他郑重唤道,元滢滢忍不住应了一声。
    他笃定:“你对我,是有几分情意的罢。我能感觉到,你待我温柔关心,有非同一般的亲近。当然,男子总会因为女子的体贴而多想。但我以为自己不在他们之列。倘若你对我有一点点情意,又无心悦的郎君,可否允了我?”
    他目光温柔,眼眸转动宛如深沉大海,将人溺在其中。
    清冷之人忽然深情令人难以抗拒,元滢滢险些点头。她猛然回神,甩开迟叙的手,脆声道:“不可。”
    迟叙执着要答案,元滢滢差点把前世种种脱口而出,又觉好没道理。她怨恨迟叙未中,但迟叙已经成了状元。她不应允只是因为心里存着闷气。元滢滢迁怒迟叙得中太晚,叫她白白受了许久的罪。她开口问道:“若是你未在吕家铺子住下,而是住在客栈,可能得中?”
    迟叙点头,非是他狂妄,他对自己有信心,即使一直住在乡下,他仍然能中状元。
    元滢滢忽然想到,莫不是她的缘故,是她整天缠在迟叙身旁,闹的他心不稳才没中。元滢滢随即否认,和她才没关系,她可是对迟叙极尽温柔体贴。在她的关怀照顾下,迟叙中了才正常。谁知道迟叙之前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名落孙山,连最末等的都未中。
    元滢滢心乱如麻,她多次重生,对待婚姻之事慎之又慎,当然不会随意安排终身大事。迟叙遭拒,颇感失落但不会就此放弃。他父母俱存,又有兄弟,却形单影只地活着,无人挂念他。迟叙唯一在乎之人就是元滢滢,他只能想象和元滢滢共度余生,再无他人。
    迟叙一走,众人随着他离开。吕西翎整理店中狼藉,语气不忿:“不过中了状元,有何了不起。”
    竹兰解释,得中状元可当真了不起。举国学子奔赴京城,多的是寒窗苦读者,数十年挑灯夜读,悬梁刺股,但得中之人寥寥无几,而状元更是头筹中的头筹,足见才华出众。
    吕西翎撇唇,说着他也可以。他随手拿起一本迟叙放在柜台的书卷,看了两行字便觉得脑袋发晕,顿时撂下。再看账本时,吕西翎觉得分外可亲。他算盘拨弄飞快,暗道还是行商更适合他。
    有客人上门,竹兰看清那人面容后不知该如何招呼,只能去问吕西翎。
    吕西翎瞧他眼熟,看了一会儿认出,此人就是皇帝生辰宴碎了酒杯之人。
    吕西翎随口道:“你来晚了,点心都卖光了,等明日再来罢。”
    唐士程看向四周,语气淡淡:“我找滢滢。”
    拨弄算盘的手一顿,吕西翎心中烦躁,怎么一个两个都是来找元滢滢的。他不愿通传,但竹兰已经走进去告诉元滢滢。
    听到唐士程说求娶二字,元滢滢第一反应是诧异。他同元茹退了亲事,在城中闹的沸沸扬扬,转身就要娶她,难免让人疑心他是在报复。元滢滢已经听过元茹的下场,她忙道:“我过去得罪过你,但只是小打小闹,你不会想要借成亲磋磨我罢。”
    唐士程眉心一动,怀疑元滢滢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假如他想报复谁,自然有千百种法子,何必用成亲这种蠢办法,把自己也搭进去。
    元滢滢却觉得自己猜测的对。她成了唐士程的娘子,唐士程就能肆意伤她的身心——给她难吃的饭菜,让她住阴冷的院子,到处纳妾令她难堪。
    唐士程抚额:“在你眼中,我竟是此等无耻小人吗。滢滢,你信我。”
    紧闭的大门被猛然推开,露出吕西翎窘迫的脸。他面颊微红,反驳道:“滢滢,别信他。”
    吕西翎阔步走到元滢滢身旁,说元滢滢猜测的对,像唐士程这种世家出身,一肚子坏水,他们肯定玩不过他。唐士程额头抽痛,暗道他在同元滢滢谈正经事,吕西翎闯进来搅和算什么事。
    见元滢滢不答话,吕西翎顿时急了,嚷道:“你可没答应我,难道要允了他?不行,万万不行,他哪点都不比我强。”
    唐士程眉毛挑起,倒是不知道吕西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能同他比较。
    元滢滢被他吵得头疼,让他闭嘴。吕西翎嘴唇一撇,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心想她竟然为了唐士程凶他。唐士程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家世强了点吗。他吕西翎哪里差了,起码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他容貌好的。
    元滢滢心一横,索性要把前世今生都讲清楚。但同样的话她可不想说上三遍,便要吕西翎把迟叙唤来。吕西翎不解,明明在说唐士程的事情,叫迟叙做什么。
    元滢滢随口道:“他刚才想求娶我……”
    “什么时候?”
    “哎呀,你笨死了,我都说过了,是刚刚。”
    吕西翎抬脚要走,临离开时放心不下,又调转过身嘱咐道,他稍后便回,元滢滢莫要被唐士程三言两语骗了。见他防贼似的模样,唐士程冷声道:“吕少爷或许精通哄人之道,但我字字句句为真,从不哄骗人。”
    吕西翎反驳:“我也不骗人。”
    元滢滢催着他快去,吕西翎这才离开。他见了迟叙无甚好脸色,只丢下一句“滢滢要见你”,转身便走。迟叙刚脱下红袍,随意套了件袍子跟了过去。
    房间里站了三个男子,皆是肩宽腿长,将元滢滢眼前的视线都遮住了。她事先提醒,接下来要说的话,无论几人信或不信都不许往外说,否则……
    元滢滢思虑了半天,没想出威胁人的法子,只说道:“说了我也不认,就说是你们合起伙来冤枉我。”
    吕西翎面露嫌弃,他怎么会和其余二人联合,又给元滢滢出主意,不如改成指天发誓。他眼珠转动,提议道:“滢滢所说的每个字都要保密,你们二人若是往外泄露了就烂了嘴巴。”
    元滢滢深觉此誓言够狠,点头附和。
    迟叙和唐士程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算什么重誓”“轮得到他开口吗”“发什么誓需得滢滢做主罢,怎么他一副主人模样,好像他们二人会泄露秘密,而他保准守口如瓶”。
    迟叙轻声叹息,他虽以为烂了嘴巴不是毒誓,自己也不会往外乱说,但为了安元滢滢的心还是照样起誓。唐士程紧随其后。说罢,二人整齐看向吕西翎,示意该他开口了。
    吕西翎临时又添了誓言,说有违此誓,让他嘴巴烂掉,来世变成一只没用的蛐蛐儿,和谁打架都只会输。在吕西翎眼中,这是顶重的誓言,做一只只能斗败的蛐蛐儿应是多么痛苦的一桩事情。元滢滢了解他,连连颔首,明白他的诚意。
    几人聚在狭小的屋子内,在烛火晃动中听元滢滢说前世今生。重生之事多有古怪,委实令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元滢滢柔声讲完她经历的两世和预知的第三世。她知道此种奇遇不应随便告诉旁人,免得叫人以为她害了失心疯,或者脑子不清楚了才会说些鬼啊神啊的话。可她智慧有限,再想不出绝顶聪明的法子解决她的亲事,就想出这歪主意——三个男子都比她聪慧,她便把难题摆出,由他们想办法。至于他们可能会因此疏远了她,元滢滢并不担心,能被区区一重生吓倒远离她,也不配做她的夫君。
    出于私心,元滢滢有意隐瞒了陆有仪也是重生的。对于元茹,她可毫不留情,竹筒倒豆子地一一说出。
    说罢,是长久的沉默。
    迟叙拧眉,他不怀疑元滢滢重生的真假,虽然此事确实匪夷所思,但若非重生,元滢滢怎会对他家中境况知道的如此详细。迟叙很快接受了一切,仍有不解,他觉得落榜一事另有蹊跷。非是迟叙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必须得中,否则就是考官有意刁难。而是他以为,即使真的落榜,他不会如元滢滢所言颓废至此,竟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到乡下去。他定然会留在城中,边寻维持生计的法子边继续念书,下一次科举保准要中。
    吕西翎险些破了声音,在元滢滢的转述中,他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撑不起家业,在吕皇商死后很快败空,叫元滢滢跟着一起受苦。吕西翎想要反驳,但感到一阵心虚,想到过去整日招猫逗狗的他,在吕皇商离开后六神无主,导致家业遭蚕食殆尽似乎挺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