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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吕西翎同迟叙争的正凶,转身看见元滢滢和吕皇商相谈正欢,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走到元滢滢身旁,试图插话,但听二人所说都是杂耍把戏,他顿时无言。刚才他完全没有认真看,只顾用两只眼睛紧盯着元滢滢。
    吕西翎轻声叹息,看到迟叙也往这侧望来,立即瞪了他一眼,似是在说:我都插不进话,你更不行。
    迟叙因他莫名生出的胜负欲而皱眉,他刚才站在台上,却没有像元滢滢一般全然被杂耍人迷惑,发现了几处不对劲。诸如杂耍人在缠红绸布时刻意放缓的动作,碰到他胳膊肘部时微微停顿。听他所言,元滢滢顿时来了兴趣,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吕西翎看向迟叙的眼神越发不善,心道他瞧着斯文,却满腹心机,懂得用戳穿杂耍把戏的方法吸引元滢滢的注意力。他也想依葫芦画瓢,只是刚才的杂耍他一点没看进心里,想要分析细节也毫无头绪。
    听到迟叙剥丝抽茧,快要把内里窍门尽数说破,杂耍人听了心惊,一边反思刚才的把戏漏洞如此之多吗,一边忙开口阻止迟叙继续说下去。
    为感谢二人上台帮忙,杂耍人特意允他们可以带走台上的一件东西。迟叙对杂耍无感,便将自己那份也给了元滢滢。
    元滢滢在一堆道具中来回踱步,思来想去之下,她挑中了两个匣子。一个能变出鲜花,一个能从中飞出雪白的鸽子。当杂耍人把一群鸽子装进笼子送到她手中,元滢滢脸色发懵,她还以为鸽子是凭空变出,原来是事先养好的。
    元滢滢没有回家。此刻元家定然已经关门,看她深夜归家定然要追问,她听了心烦,索性去了点心铺子。此处有矮床被褥,稍微收拾便能歇息。吕西翎忽然道,近来贼人太多,趁着夜色撬开房门,潜入屋子偷盗银钱。一番话说的元滢滢面色慌乱,正要改变心意回家去。却听吕西翎转了话风,说他担心铺子,便在这里守夜。元滢滢住柜台后,他用两张桌子拼成一张,睡在柜台前。
    元滢滢对他的态度变得温柔:“我知道,西翎一直惦记铺子。”
    吕西翎冷哼,冷言要元滢滢别多想,他可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是因为铺子是他一手扶植起来,意义非同一般,他当然挂念。
    元滢滢疑惑道,她并未误会,吕西翎留下当然是为了店铺,难不成是为了她。
    听到元滢滢是按照他的想法思考,没有胡思乱想,吕西翎并未开怀。
    元滢滢同迟叙说好,要他次日清晨来吕家铺子写字。迟叙欲言又止,最终点头应了好。他低声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吕公子虽是你店铺的伙计,但总归是一个男子……”
    元滢滢仔细思索才明白他未尽之语,柔柔笑道:“我相信西翎,他不会的,你莫要担心。”
    她语气自然,对吕西翎的人品全然信赖。因她和吕西翎数年夫妻,知他是玩物丧志,于吃喝嫖赌上却从未沾染,更未惹出过绯闻轶事。但其中缘由,迟叙不知,只听她所言觉得心中苦涩,感慨:是了。他同元滢滢刚认识一日,比不上吕西翎和元滢滢认识的时间久。刚才一番话有挑拨离间之嫌,殊不知他们彼此早就知道品行,何必他横插其中,搬弄唇舌。
    吕西翎先将床榻收拾好,铺上被褥枕头。他在柜台上垂挂一青布帘子,本想遮挡住两边的景象。但帘子不够长,吕西翎躺在桌板上,能看到元滢滢踩着软底绣花鞋的脚,和上面一小截腿。
    他背过身子,耳朵仍旧听得清楚,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应是元滢滢在脱衣解衣襟,躺在软被中。吕西翎想着,她身上所穿是何等颜色的亵衣,大部分人的里衣是素色,元滢滢应当也是如此。但她不会喜欢光秃秃的素,一定会在衣襟或者袖口缝几朵小花作为装点。
    元滢滢翻来覆去,抱怨被褥粗糙,她躺进去无法安睡。吕西翎觉得身上的被子尚好,二人便交换。隔着帘子,传来元滢滢的小声嘟哝:“这只好多了。”
    她惊讶于吕西翎刚躺了没多久,被窝中就一股热气。吕西翎说道,许是男子血气方刚,体内血气足,这才暖的快。不像元滢滢睡过的被子,仍旧微凉,只有似有若无的香气在提醒吕西翎,刚才有女子躺过这床被子。吕西翎感到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肌肤被香气轻轻拂过,发出灼热的烫意。
    元滢滢很快就入睡,吕西翎却是睡不着,他盯着挡在两人中间的青布帘子出神。
    天亮时,吕西翎的眼皮才变得沉重,缓缓闭上。一声惊呼声响起,吕西翎猛然睁开眼睛,跳下床,四处张望。他以为是贼人闯了进来,但店铺静悄悄,只有元滢滢惊慌失措的脸。元滢滢嘴唇发抖:“你,你怎么在这里?”
    吕西翎额心抽痛,元滢滢记性太差,忘记了昨夜是二人一起回的铺子,同在此处休息。他出声提醒,元滢滢才慢慢想起,脸颊羞窘,她意识到自己只穿亵衣走出,顿时慌乱地跑回帘子后面,嚷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是吧?”
    吕西翎只能回答:“是。”
    但他心里却道,看见了,果真和他猜想的一般,素色亵衣,领口绣一圈粉红梅花。
    吕西翎低头一看,见双足踩在地面。他慢悠悠地穿上鞋子,心里在想,他刚才为何如此慌乱,竟连鞋子都忘记穿了。倘若当真有贼人闯入,看到他赤着双足,身穿里衣,虽做防备状,但赤手空拳,连根木棒都没拿,定然会笑话。
    被褥、桌子规整到原位,元滢滢打开排门,看到迟叙的身影。那人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元滢滢疑心看错了,她虽告诉迟叙要来铺子写字,但天色尚早,他应该不会这个时间来罢。元滢滢试探地唤了一声“迟叙”,又道:“我看见你了,快些出来。”
    她本是假意一诈,见拐角处毫无反应,便疑心真是看花了眼。元滢滢正要转身进铺子,听到脚步声传来,她定神一看,迟叙慢慢现身。
    元滢滢忙拉着他往铺子中,口中念叨他来了多久。迟叙嘴唇一顿,回道:“约有半个时辰。”
    元滢滢惊道:“那时天刚亮罢,你来的如此早,为何不叩门喊我。外面一定很冷,早晨风凉。”
    她摸向迟叙的手臂,他一时不察,被她紧紧抓住。衣袖上果真沾染了不少凉气。元滢滢要吕西翎搬火炉来,再煮上一壶热茶,要烧的浓香解渴。
    吕西翎嘴上抱怨元滢滢一大清早就使唤人,让他片刻不得清闲。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找到炉子,又架上一壶热茶。吕西翎捧着炉子往外面走,看见了迟叙,表情顿时变得古怪,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我说怎么突然喝浓茶,原来不是自己喝。”
    炉子被重重搁下,火光飞溅,有几粒猩红火星落在迟叙身上,他轻轻抖落。吕西翎敷衍地说了声抱歉,说他没干过粗活,下手没轻没重的。迟叙道:“无碍。元姑娘,你店中有几个伙计?”
    元滢滢答道:“除了西翎,还另有四个。”
    迟叙长舒一口气,似在庆幸店铺里不止吕西翎一个伙计,否则依照他毛手毛脚的模样,定然会驱赶走不少客人。
    元滢滢看懂他的暗示,噗嗤笑出声。她见吕西翎脸黑,忙解释道:“他平日里挺能干,只是一遇到你,就处处不对劲了。”
    吕西翎依在梁柱旁,语气悠悠:“对待不同的客人,我当然是不同的态度。平日来的客人温和有礼,我热情招待。迟公子登门却不是来买点心,而是卖字挣钱,我提不起招呼的兴致,这才失手。”
    迟叙微微颔首:“我确实和寻常客人不同。”
    吕西翎只觉得拳头砸在棉花上,心中生出无力感。
    元滢滢翻出册子,告诉迟叙,吕家铺子共有三十七种点心,但却不是日日都做,而是每两三日更换花样,客人进门来,每日都能瞧见不同的点心。元滢滢准备在柜台后悬挂一面木板,将铺中所有点心一一写上去。迟叙觉得此计甚好,一目了然,不过可以再多做几个木牌。大木匾写所有的点心种类,小木牌写今日点心,此举是仿照酒楼点菜,菜名全挂在墙壁,中意哪个便点哪个。
    元滢滢被说服,允了迟叙。他带来笔墨纸砚,在桌上展开,听元滢滢念过一遍点心单子便了然于胸,安静落笔写字。
    吕西翎始终瞧不上迟叙,以为他是穷酸学子,读书不精才要卖字挣钱。吕西翎不解,城中有名的文人众多,不如求他们的墨宝,挂在店中便能宣扬是某某亲笔所写。倘若挂迟叙的字,客人问起来,就只能说一位穷困潦倒的书生所书。
    元滢滢定定地看他,直将吕西翎看的心里发毛,摸向脸颊,疑心他脸上沾染了脏东西。
    元滢滢奇怪:“你怎地对迟叙如此……严苛。”
    她思来想去,才用严苛二字,实际心中在想,吕西翎吹毛求疵,已经到了刻薄的地步。
    吕西翎瞬间急了:“我哪里有?我不过是替你着想,免得你被人骗了银钱,你竟如此想我。”
    元滢滢忙安抚:“我知你是好意,可迟叙不是坏人。”
    他不是一个好夫君,但品行毋庸置疑。
    看到元滢滢对迟叙如此信赖,吕西翎心中泛酸,脱口而出问道:“他是好人,我就是坏人喽?”
    元滢滢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晃动:“你更是顶好的人,一心为我着想,我心里感激不尽。”
    吕西翎面色稍缓。
    迟叙轻咳一声,元滢滢的注意力当即被他引去。见他面色微白,问道可是身体不适。迟叙摇头,又缓缓点头:“应是未进粥饭,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风,一时着了凉,不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