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转过身，只见两张慌乱发白的脸。陈叶子浑身散发“快来救我”的信号，而江琪虽然受到惊吓，但安静地站在原地，抿紧嘴唇。她们齐齐向元滢滢看来，目光中满是哀求。
    七阶丧尸当前，元滢滢没有不自量力到径直冲上前去用身体抵御丧尸。她摸向口袋，拿出一瓶试剂，那是徐柏序交给她防身用的。可惜只有一瓶，这就意味着元滢滢只能救一个人。
    陈叶子和江琪都意识到了，江琪垂下眼皮，静静等候丧尸的啃咬落下。江琪从陈叶子口中听过，元滢滢曾经对她多么好，将她视为最好的朋友。自己呢，和元滢滢认识不足一个月，性格沉闷不讨喜，元滢滢会在她们之间选择哪一个几乎显而易见。
    陈叶子显然意识到这一点，挪动脚步和江琪拉开距离，担心元滢滢丢试剂的时候瞄不准。
    元滢滢眼中没有浮现太多纠结。即使她心地善良，但人免不得会有亲疏远近之分。从看到两人遇到危险而她只有一瓶试剂时，她在电光火石间就做好了选择。
    试剂在空中滑过流畅圆润的弧度，轻巧地落在了江琪手中。她眼皮发颤，抬起眼睛，对上元滢滢温柔的神情。
    “江琪，快打开瓶子！”
    陈叶子眼神呆滞，彻底陷入绝望中。刚才试剂飞落在江琪手中，她埋怨元滢滢没用，连抛个试剂都扔错了人。陈叶子从未怀疑过元滢滢想救的人不是她。陈叶子笃定，即使她说过元滢滢许多次坏话，但元滢滢始终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否则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尽管陈叶子从未将元滢滢看做朋友，但她因为元滢滢的一厢情愿而自得。
    正因为如此自信，陈叶子才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她心底叫嚣着：凭什么，元滢滢和江琪才认识多久，她和元滢滢可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合租一套房子。她是元滢滢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救她而救江琪？
    按照元滢滢的指挥，江琪连忙打开试剂瓶口。散发出的气味让丧尸发出嗬哧的声音，往后退了两步，江琪趁机逃走。她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如此迅速，转念一想，人在逃命时是会激发潜能的。
    江琪脱离危险，跑到元滢滢身边。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身子一软，跌进元滢滢的怀里。江琪抱紧元滢滢，心想她这种人，元滢滢一定不喜欢她的靠近吧。可是元滢滢再讨厌，她也不想松开，只想多抱一会儿。
    “滢滢，滢滢……”
    江琪重复着元滢滢的名字，声音逐渐发抖。
    元滢滢拍向她的肩膀，哄道：“没事了，不必害怕。”
    江琪眼皮发颤，落了几滴泪水，但并非全都因为恐惧。
    从未有人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向江琪说过安慰的话，她觉得陌生而温暖。
    看到两人一副好闺蜜的模样，陈叶子眼眶发烫，瞬间失去理智。她冲动地向前走去。丧尸只剩下眼前这一个选择，他张开嘴巴朝陈叶子咬去。
    元滢滢从看到两人时，就知道她无法解决丧尸，立刻发出讯号向韩泽岸求助。韩泽岸带领小段赶来后，把元滢滢和江琪护好，又去救下陈叶子。
    他们来的及时，陈叶子性命无忧，只是脸颊落了一道长疤，从耳后蔓延至下巴，像是在整洁光滑的白纸上划了一道突兀的褐色痕迹。
    实验室研制出了抵抗丧尸病毒蔓延的药品，陈叶子吃了以后不会再遭遇阿肃承受过的痛苦。
    自从获救后，陈叶子沉默不语。看到镜子里的脸后，她突然开始大喊大叫，乱砸东西。小段望向韩泽岸，问要阻拦吗。韩泽岸摇头，声音冷淡：“折价。等她清醒了，把账单拿过去。”
    韩泽岸转身就要走，被陈叶子喊住。她声音发冷：“我要见元滢滢。”
    韩泽岸没应声，抬脚要走，陈叶子急了：“让她来见我！”
    韩泽岸掉转过头：“见你？你难道是什么重要的人吗，要滢滢放下正在做的事情过来见你？”
    陈叶子吐口而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话越发没底气。最好的朋友？元滢滢可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江琪，她真的是把她看做好朋友吗。陈叶子陷入怀疑。但很快自我安慰道，毋庸置疑，她就是元滢滢的好朋友，尽管这是元滢滢单方面的想法。元滢滢是圣母，舍弃亲近的人的利益不稀奇。
    陈叶子的情绪逐渐平稳。舒缓语气，要见元滢滢一面。
    韩泽岸不想理会她，但见到了元滢滢顺便提了一句。
    “不想见就别见，不必勉强。她好像精神不正常，最好别见。”
    元滢滢蹙眉，决定去看望陈叶子。
    病床外，韩泽岸依门守着，让元滢滢一旦发觉不对劲就喊他，他冲进去救人。元滢滢眨眼睛问他是否太过紧张。韩泽岸摇头：“她那种人，什么奇葩事情做不出来，万一她发了疯——”
    元滢滢连连点头，保证只要发现不妙，立刻叫韩泽岸。
    门推开，元滢滢走了进去。陈叶子手拿镜子，侧脸看那一道长疤。
    元滢滢柔声道：“叶子，你还好吗？”
    陈叶子抬头。
    窗帘拉开了一半。光线透过玻璃窗倾泄而入，将房间分为明亮和阴暗两个部分。元滢滢站在大片光线下，日光照的她皮肤晶莹雪白。她抬起手，挑起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日光似乎形成了天然的光晕，笼罩在元滢滢头顶。她自成一副画卷，是中世纪流行的圣母画像，圣洁纯净。
    陈叶子脸颊传来痛楚，开口就是质问，说元滢滢对不起她。
    “你要彰显善良，凭什么牺牲我。你看见了吗，我脸上的疤痕就是因为你救了江琪却没有救我留下来的。都怪你！元滢滢，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不愧疚吗？”
    陈叶子语气激动，想把心里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
    元滢滢本来一脸同情地看向她，但听到陈叶子所说，忽然皱眉。元滢滢声音轻柔：“叶子，我很抱歉，但试剂只有一瓶，这是无奈的选择。我恐怕你是误会了，你和我——”
    看到元滢滢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陈叶子莫名恐慌，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令她无法接受。陈叶子嘴唇发干，想要元滢滢别说了，但她实在好奇，元滢滢究竟要讲什么。
    纠结之下，陈叶子没有开口阻拦。
    元滢滢说了出来：“你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陈叶子瞪大眼睛。元滢滢想借此机会一次性说清楚，免得她继续误会下去，这样会带来很多困扰。
    “叶子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吧。毕竟，我们认识不久，你就向周围人说我的不好。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别人复述过。可真狠心呢，怎么会用那样的词语形容我呢。当时我就知道了叶子你一定讨厌我，不愿意同我做朋友。很巧，我也是。叶子的一切——从穿着到脾气，由里及外哪一点我都不喜欢。所以，我没有把叶子当做朋友呢，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关系。对于你脸上的疤，我很抱歉。只是罪魁祸首不是丧尸吗，或者说，应该是故意放跑丧尸的人，是他让你陷入危险中。我只有一瓶试剂，如果当时只有你在，我会救你，只是还有江琪。我总是不擅长做选择，只能靠喜欢讨厌来决定。我喜欢江琪，讨厌叶子你，所以当然要救下江琪了。你会理解我吧。”
    元滢滢说话时，表情始终柔和，声音轻缓。陈叶子却宛如遭遇雷劈。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暴击落下，她疑心听错了，满脑子重复着：元滢滢没把她看做朋友，元滢滢讨厌她，喜欢江琪。救江琪根本不是因为圣母要舍弃亲近的人，是因为在元滢滢眼中，江琪更值得救。
    良久，陈叶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喜欢江琪，为什么？”
    陈叶子想不清楚，江琪沉闷无趣，没有一点值得夸赞的优点，凭什么元滢滢会喜欢她。
    元滢滢回道：“江琪聪明，在养多肉上很有办法。她会为我说话。叶子，你同她讲我的不好时，我听到了，江琪没有附和，她维护了我。我很高兴，自然就喜欢她了。”
    陈叶子彻底说不出来话。事情明了，一直以来是她自作多情。她在元滢滢面前连陌生人都不如，是一个讨厌的熟悉一点的人。
    接连攻略韩泽岸失败，陈叶子情绪低落但没有绝望。但此刻，得知她在元滢滢心中的真实地位后，陈叶子的心沉入谷底。她无法接受。明明她讨厌元滢滢，可得知元滢滢同样讨厌她时，陈叶子却情绪崩溃了。她猛地摇头：“不应该这样的。”
    她抬起眼睛注视元滢滢。
    元滢滢站在病床边，偏头看她。
    陈叶子忽然感觉两人距离遥远，她身体发冷。陈叶子此时才恍然意识到，在这个末世中，她最大的仰仗不是弹幕金手指，而是圣母朋友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陈叶子可以做事肆无忌惮，不考虑后果，因为元滢滢总会帮她的。可现在，元滢滢不管她了。陈叶子茫然极了，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她再犯了错，没有人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陈叶子完全孤立无援。
    她对圣母的善良和帮助不屑一顾，如今失去了着急挽回但无计可施。
    韩泽岸走进来带走了元滢滢，因为陈叶子的情绪很不正常，一直摇头说“不会”、“不可能”，她伸出手想要抓元滢滢的手臂，显然意识不清醒。
    韩泽岸打量元滢滢全身，问道：“没伤害你吧。”
    元滢滢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手臂张开，脚步转动，飞扬的裙摆蹭过韩泽岸的小腿。隔着工装裤，他能感受到裙子的温度，大概和元滢滢的肌肤是一个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