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人生第一次来警局，她感觉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如果被认识的人发现她在网上卖裙子差点被诈骗，不仅丢人还会暴露身份。元滢滢戴上墨镜口罩，用一条米白色棉围巾遮住脸。
    她说要找方警官，没一会儿，就有一个肩宽腿长的人走出来。方嘉明的长相是很标准的英俊，浓眉大眼，表情严肃，说话和长相一样一本正经。
    他领着元滢滢进到问询室，让她摘掉围巾，方便核实身份信息。元滢滢照做，方嘉明看到她的围巾下面还戴着口罩，表情一怔，声音冷淡：“口罩也要摘。”
    方嘉明看着就值得信任，但元滢滢只感觉到他很凶，说话生硬，一点都不如旁边的女警官语气柔和，给她倒了热水，让她别紧张。
    女警官提醒方嘉明：“这是受害者，不是罪犯。”
    方嘉明知道，但他不会第二种语气，仍旧生硬地问道。
    他做了五年警官经验丰富，询问的时候条理清楚，问元滢滢是怎么和诈骗犯认识的，聊了多长时间，对方提出过什么可疑要求。元滢滢本来不想说，装富人这件事情只有元家人知道，谎言控制在小范围内才不容易被戳穿。但方嘉明的表情吓人，板起脸的样子让元滢滢忍不住腿软。她心想，反正方嘉明不是温德学院的人，让他知道没关系。
    元滢滢就告诉方嘉明，她是上网卖裙子，不知道怎么就被诈骗犯盯上了。他们刚开始聊天，如果不是对方诚心诚意地要买，元滢滢根本不会搭理。至于可疑的要求，元滢滢回想着，突然变了脸色，脸颊雪白，她猛然站起：“那个诈骗犯是男是女？”
    方嘉明回答：“团伙作案，他们都是男性。”
    元滢滢的脸顿时红了，她轻易相信买方是女生，就把试穿裙子的照片发过去。一想到诈骗犯看到她的照片有可能做出恶心事，元滢滢就急得心里发慌。她眨动睫毛，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方嘉明：“警官叔叔，你可要帮我，他骗走了我的照片。”
    听到“叔叔”的称呼，方嘉明的眼皮一跳，他立刻想到了那只纤细的脚踝，说了一句他都没有想到的话：“他没来得及看，就被我们抓了。”
    元滢滢瞪圆眼睛，再三确认是真的吗，见方嘉明点头，元滢滢彻底放心。
    问询完毕，元滢滢跟着方嘉明走了出去，听到有人在大哭，声音尖锐。这个诈骗团伙不搞老套的手段，通过各种平台，伪装成为好心网友、商品买家等等，获取受害者信任。他们的诈骗手法多样，有通过网恋骗取大额转账，也有元滢滢经历的这种，先假装对商品有兴趣，再骗取私人照片，拿捏把柄，胁迫对方转账。哭声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他被骗了不少钱。元滢滢看着一个大男人哭的凄凉，不禁心里发寒，庆幸方嘉明抓人抓的早。元家本来最近经济就困难，元滢滢再被骗了，元滢滢肯定比男人还要崩溃。
    但那两张照片让元滢滢耿耿于怀，她试图和方嘉明打商量，既然没有诈骗成功，能不能把她发过去的两张照片删除。元滢滢可不想每个警官都看到她发的照片，私底下笑她愚蠢。
    方嘉明说他们不会，元滢滢是受害者，警官只有同情不会嘲笑。元滢滢着急地跺脚，这不是关键，重点是元滢滢不想留下犯蠢的证据。
    元滢滢眨巴眼睛，软了声音求方嘉明。她眼里泛起水光，看着快哭了。方嘉明能理解小女孩心理脆弱，在方嘉明看来是一件小事，可能在元滢滢心里如果解决不好，她的天就要坍塌了。
    按照正常流程，聊天记录应该妥善保存，不能随意删除。但诈骗团伙没有从元滢滢身上骗到钱，方嘉明想着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可以在诈骗团伙定罪之后，把两张照片删除。
    在此期间，手机里的照片只会让方嘉明一个人看到。
    虽然刚认识，但元滢滢相信方嘉明的人品。如果只有方嘉明一个人看见，肯定会很安全。
    元滢滢道谢：“谢谢警官叔叔。”
    她转身要走，听到大厅传来熟悉的声音。
    “都到了下班时间，你们方队长去哪了？”
    元滢滢踮起脚看去，眼前发懵，竟然是方嘉澜。
    小警官告诉方嘉澜，今天抓了一个诈骗团伙，方嘉明正忙着问询录口供。方嘉澜嘟囔着他可真忙，转身在大厅坐下等待。
    小警官转头，看到了方嘉明就喊着：“方队长出来了。”
    方嘉澜立刻站起，问着人在哪里。他左右张望，没有看到方嘉明的身影，就听见小警官奇怪，说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方嘉澜顺着小警官指的方向走过去。
    警局大厅拐角有一个杂物间，平时堆放着保洁的打扫工具，还算干净，但空间很小。尤其方嘉明身高腿长，杂物间容纳他一个人已经困难，现在还要加上元滢滢。
    元滢滢的后背抵着门，身子贴在方嘉明的胸膛，狭窄的空间让两人中间没有一点缝隙。
    方嘉明想走出去只能经过元滢滢的同意，他板着脸要去拉门，但手臂被元滢滢柔软的手按住。
    “别去。”
    外面传来方嘉澜的喊声，元滢滢紧张的不行，满脑子都在想，绝对不能让方嘉澜看到。方嘉澜知道她卖裙子就等同于裴佑知道，真相被揭开，她就只能走上梦境中的老路。元滢滢心慌，双腿发软，快站不稳。眼看着她要摔倒，方嘉明扶着她的腰，往自己胸膛拉去。微凉的制服抵在元滢滢脸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方嘉明制服扣子上的花纹。
    脚下踢到了箱子，发出了响声，吸引了方嘉澜的注意力。方嘉澜推了两下门，没推开，小警官告诉他，这是杂物间，方队长怎么可能跑到这种地方。方嘉澜觉得有道理，即使方嘉明不想回家吃饭，按照他的个性，会直接拒绝，反正方嘉澜拿他毫无办法，方嘉明是不会用躲在杂物间的办法逃避回家的。
    门很单薄，一被推动元滢滢就顺着方嘉澜的力气倒在方嘉明身上。她抓紧方嘉明的制服，免得自己又站不稳。
    “警官叔叔，求求你别出声。”
    只要方嘉明出声，一切就都完了。方嘉明头痛，他闷声答应，心想自己竟然陪着小女孩在玩类似于躲猫猫的游戏，人真是越活越回去。
    方嘉明很机敏，从元滢滢躲藏的举动，和她听到方嘉澜声音时慌乱的神情看出来，元滢滢在躲着方嘉澜。
    一个人躲着另外一个人，只能有两种情形，欠债或者为了保守秘密，方嘉明偏向于认为元滢滢是后者。只不过方嘉明无心打听元滢滢躲着方嘉澜的具体原因，杂物间太闷，他和元滢滢挨的太紧，这样很不合适。
    方嘉明提醒元滢滢：“手机在我裤子右边口袋，你拿出来，锁屏密码是3277。你给方嘉澜发消息，就说我已经回家了。”
    元滢滢答应着，手伸向方嘉明的裤子口袋。她的手刚落下，胡乱地摸着，方嘉明额头绷紧，提醒道：“右边。”
    元滢滢涨红着脸，忙换了口袋。因为太紧张她的手滑，几次没抓稳手机，只能重新伸进去再拿。隔着布料，方嘉明能够感受到元滢滢的手在他的大腿胡乱摸着。她养着漂亮的指甲，水润细长，这个长度正好，可以涂各种颜色的指甲油，又不会长到影响日常生活。但方嘉明认为，元滢滢的指甲已经影响到他了——轻轻剐蹭他的大腿肌肉，不会觉得疼，但他的浑身都变得紧绷绷的。
    看到元滢滢终于把手机拿出来，方嘉明微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她输入密码，打开绿微界面，给方嘉澜发送消息。
    方嘉澜收到消息，疑惑方嘉明这次这么好说话，都不用他劝就回了家。方嘉澜不多想，反正任务完成，他省了不少事。
    方嘉澜和警局的人告别。过了五分钟，元滢滢和方嘉明才一前一后地从杂物间走出来。两人的衣服头发都有点乱，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误会。方嘉明看着元滢滢对着手机，梳头发，整理衣服。方嘉明没心思收拾自己，匆匆打了招呼就开车回家。
    方嘉明到的晚，方嘉澜不觉得奇怪，他很清楚大哥的脾气，做什么都一板一眼，每次开车都说安全重要，因此速度不快，比他晚到家很正常。
    方嘉澜眼睛一亮，朝着方嘉明走过去，指着他敞开的扣子说：“大哥什么时候变了穿衣风格，不把每一粒扣子都系紧了？我早就说过，衣服设计的有扣子，可没要求每一颗都得系上。大哥你现在这副样子，有种严肃禁欲的人突然放开了的感觉。”
    方嘉明低头一看，发现他刚才走的急，没有注意到领口下面的第三颗扣子掉了。方嘉明皱眉回想着，很大可能是掉在杂物间。
    方嘉明不理会方嘉澜的调侃，把身上的制服换掉，穿了一件便装，仍然扣的一丝不苟。
    虽然方家只有方嘉明和方嘉澜兄弟两个，但他们年纪相差八岁，因此关系并不亲近。客厅里，方嘉明即使坐在沙发上，也是后背笔直，坐姿端正。而方嘉澜则是像软骨头一样，独自占据一整个长条沙发，头枕三个枕头，姿态慵懒地躺着打游戏。
    游戏的吵闹声让方嘉明皱眉，但他只是性格严肃，不是大家长做派。他不喜欢游戏声会选择回房间，而不是开口让方嘉澜关掉游戏。
    方嘉明倒了一杯水，端着水进了房间。
    元滢滢是在收拾手提包的时候发现扣子的。她摸着扣子上的花纹，心想要找个机会还给方嘉明，顺便问问他和方嘉澜的关系，要他千万不要把碰到她的事情透露出去。
    吃饭时，元滢滢忽然想到什么，跑到房间里拿出聊天界面，翻找出方嘉明给她发的照片和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