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向秦雪冷禀告,帝王又遣人前来商议婚期。秦雪冷眉峰微拢,让他用拖字决。秦雪冷受帝王看重,他多智而近妖,又是被赵国放弃的小可怜,不日即将要迎娶帝王的爱女裕真帝姬,帝王放心将朝堂事交给他。秦雪冷便以忙于政事、抽不开身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成亲日期。
随从面露为难,他们只要身处此地一日,就在帝王的掌控中。若是哪一日裕真帝姬求帝王,恐怕帝王会不顾秦雪冷的借口,压着他同裕真帝姬成亲。
秦雪冷眉眼沉沉望向殿外:“快了,很快便能回去。”
他问道:“滢滢去了何处?”
随从答道:“宫中准备团圆宴人手不够,便将元姑娘要了过去。”
眉宇间的沟壑越发拢紧,秦雪冷声音微寒:“滢滢并非寻常宫女,以后这些差事通通替她推掉。”
随从应是,这桩事是他思虑不周。当初宫中来人要挑选宫女,随从将宫女一并叫来,忘记掠过了元滢滢。待他注意到人群中的元滢滢时,她已经被挑中。好在元滢滢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仗着秦雪冷的宠爱便觉得高人一等,因为随从的失误前去告状。她顺从地领了差事,从未在秦雪冷面前多言。这让随从心生感激,慢慢对元滢滢改变了态度,过去随从只觉得元滢滢是凭借一张美貌脸蛋,才让秦雪冷另眼相待,如今他想着,元滢滢不仅长得美,性子又好,堪当他家主子的夫人。
元滢滢和阿英相伴回来,阿英觑着元滢滢的脸色,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滢滢,你日后需得谨慎点,和王小将军玩笑时避着旁人,免得落人口舌。”
见她一副严肃模样,元滢滢突然生出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叹息道:“我记得了。只是有时候情不自禁,一时会忘记,唉。”
阿英紧绷着下颌,眼皮轻跳:“你这是何意——情不自禁?难道说你对王小将军有了那样的心思?”
看到元滢滢颔首,阿英捂住嘴巴,面上一副震惊状。
元滢滢观她神色,故意幽幽叹息:“我知道是我痴心妄想,他是当今驸马爷,妻子身份尊贵,我不老老实实地等着出宫嫁给人当正妻,却同他纠缠不清,盼望着给人做妾。阿英,你可是嫌弃我,不愿意同我做朋友了?”
阿英摇头,温暖的手掌抚上元滢滢的柔荑,若是其他宫女有了攀附驸马爷的心思,阿英定然会觉得对方痴心妄想,甚至会说上几句坏话。但如此想的是元滢滢,阿英不会出声嘲讽,只会担心元滢滢可否会陷的太深,被王希原玩弄后抛弃。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小将军看着好相处,但男女情意一事上,又怎么能用双眼就可看出?你……要护好自己,不能被王小将军欺负了去。”
元滢滢问她:“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因为贪恋荣华富贵,才情愿给人做妾,行径卑劣可耻吗?”
阿英抓紧元滢滢的手,黛眉轻蹙,询问可是有人说了什么难听话,她当然不会认为元滢滢想做人妾室有什么不对。
“本朝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旁的女子能做妾室,你自然能做。当然,若是能为人正妻,哪个女子会愿意做妾伺候夫君和正室夫人。倘若有人背地里说你,你尽管来告诉我,我便要问问他,为何不去怪罪制定三妻四妾规矩的帝王,埋怨纳妾的王小将军,却要紧抓着你不放。王小将军是已经成亲,但与你何干。我们做宫女的有今日没明日,尚且自顾不暇,还要关心帝姬能否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未免太过可笑。”
元滢滢睁圆眼睛,惊叹道:“阿英你的嘴巴一点都不笨了!”
阿英摸着嘴唇,脸颊微红,她待在秦雪冷的宫中久了,不像之前只在后面伺候,日日在殿前,见识的多了自然能说几句道理。
元滢滢颇为感动,她拥着阿英,柔声承认刚才是故意捉弄阿英,其实她同王希原并无关系。
元滢滢默默想着:至少现在没有。
阿英轻舒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她唯恐元滢滢被情爱迷了心,做为王希原付出一切的傻女子。
元滢滢便道,王希原从家中翻找出昔日画像拿给她看。当时的王希原只有十一岁,唇红齿白,足以称得上一句“小白脸”。元滢滢拿着画像,放在王希原的脸旁边对比,依稀看出眉眼有相似,但画中人画外人完全是两个人。元滢滢想着,如果王希原还是生得画中一般模样,恐怕再上沙场就要戴着面具,不然这张脸蛋不能震慑敌人,反而会被取笑。
阿英听罢,满脸难以置信,王希原威猛英武,她以为王希原生来就长成这副模样,不曾想过他竟然还有翩翩少年郎的时候。元滢滢深以为然,说道下次把画像要来,和阿英一同品鉴,看王希原究竟变化了多少。
阿英眼中满是期待,正要应好,忽然注意到秦雪冷正站在殿门前。主子等候宫女,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闻。阿英忙扯着元滢滢的衣袖,两人齐声问好。
秦雪冷走上前去,熟稔自然地拉起元滢滢的手。阿英眼皮轻跳,只把自己当作木头,没有看到刚才一幕。
“辛苦了,准备团圆宴定然很累。”
元滢滢点头:“是有些麻烦,但我和阿英一起做事,说说笑笑间就完成了差事。”
秦雪冷便让人准备丰盛的晚膳,好生犒劳阿英。
阿英屈身道谢,在谢过秦雪冷以后,脑袋不知道哪里想错了,竟又说了一句“多谢滢滢”。
秦雪冷唇角微弯,脸上的冷意散去几分,在元滢滢开口询问之前,他捏着元滢滢的手,说道:“当然该谢你。”
阿英连忙垂下脑袋,脚步匆匆离去。刚开始,秦雪冷稍有避讳,因此阿英并不知道元滢滢和秦雪冷之间的关系。后因殿中之人都是秦雪冷的身边人,他行事随意,开始不遮掩和元滢滢之间的亲近关系。阿英心道,前有王希原,后有秦雪冷,一武一文,元滢滢究竟该怎么选择。
阿英想不明白,便开始抱怨起如今的世道。男子可以坐拥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美人,而元滢滢却只能在两人中选出一个,未免太过不公。
秦雪冷拉着元滢滢走到靠椅旁,他先坐下,手臂一伸便让元滢滢坐在他双腿上。秦雪冷想到阿英刚才的话,不禁扬起嘴角,心想刚才自己和元滢滢好似被人当作一对夫妻。
秦雪冷把下颌放在元滢滢的肩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双手箍紧元滢滢的腰肢,一条长腿微微敞开把元滢滢纤细的身子裹在中间。秦雪冷的这副姿态,像是要完全占有元滢滢的每一寸肌肤,连她的吐息,他都凝神细听。元滢滢已经习惯秦雪冷的黏人,她扭动身子,寻找最舒服的姿态。在看到秦雪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迷恋的神情时,元滢滢好奇问道:“你已闻过一月有余,怎么还没有闻够?”
秦雪冷偏首,在元滢滢的脖颈落下轻吻,声音含糊:“不会闻够的,我喜欢这般碰你,闻你,只要你不讨厌,我可以一直做下去。”
如果元滢滢生厌,秦雪冷只好趁着她入睡时再闻。
元滢滢伸出手,抚着秦雪冷的脸颊,询问他是否对每一个纠缠蛊的主人都是如此。其他人元滢滢不在乎,但如果秦雪冷对裕真帝姬也曾如此,她就不许秦雪冷同样地对待她。
秦雪冷摇头,他把寻找纠缠蛊主人作为缓解疼痛的方法,只要见上一面就可以,当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元滢滢撇唇:“是裕真帝姬不情愿让你碰,你才碰不得吧……”
微凉的唇落在元滢滢的肌肤上,秦雪冷让她不要再说起其他人。秦雪冷觉得,自己的病疾越发严重,即使元滢滢口中所说的是一个女子,表达出的态度不是喜欢,而是厌恶,也让秦雪冷觉得心中不自在。他只想从元滢滢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秦雪冷清楚他的心思被元滢滢知道了,定然会觉得他可怕,便决心藏在心中,定然不会宣之于口。
见秦雪冷不言语,元滢滢越发咄咄逼人,开始翻起旧账,说起秦雪冷曾经对裕真帝姬的好来,她每说一桩,秦雪冷的眉峰就皱紧一分。若非元滢滢提醒,秦雪冷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干过如此多的蠢事。
他正色道:“倘若我能早点寻到你,纠缠蛊就不会种在裕真帝姬的身上,此事为我的过错。我不知该如何弥补,这样可好,我曾经为裕真帝姬做过的事情,十倍还给你。我为了见她一面送过簪子,便补给你十个。我曾经为了护她,从树下摔落,当时落了一道细长血痕,如今让你亲手留下十道,你觉得如何?”
元滢滢以为秦雪冷简直就是疯了,哪有男子如他一般十倍偿还的。听着秦雪冷语气冷淡,元滢滢才确定他对裕真帝姬好,全是为了缓解疼痛,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说这些疯狂之语时,秦雪冷神情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何等惊人之语。他把元滢滢的愣怔当作了不相信,便顺手拔下束发的玉簪,塞到元滢滢手中。秦雪冷将衣袖拉起,露出冷白光滑的肌肤,让元滢滢在他的手臂划下血痕。
元滢滢下不了手,便把玉簪丢到地面,说她相信了秦雪冷对裕真帝姬毫无情意。
秦雪冷把元滢滢拥在怀里,因为元滢滢没有动手觉得怅然若失。他当真希望元滢滢能够狠下心来,同他闹得天翻地覆。秦雪冷以为,元滢滢闹得越凶狠,才表明她对自己越在乎。
秦雪冷微垂眼睑,脑袋里想着元滢滢拿起玉簪划破他的肌肤,留下鲜红的血痕。秦雪冷一定不着急去寻大夫,他要仔细感受元滢滢带给他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