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原临走时,口中仍旧念叨着画像之事,这让原本一点不信的元滢滢心中生出了好奇,期待看到王希原“小白脸”是何等模样。
元滢滢刚转身,手腕便被牢牢攥紧,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齐云深长臂一伸,膝盖轻抵将门合拢。
王希原转身回望,不见元滢滢的身影,只看到半合拢的宫门被风吹的晃动。他心中涌现出失落,心想元滢滢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竟不等自己离去才起身回宫。王希原丝毫不知道,他惦念的元滢滢正被人抓着手腕,倾身靠近,同其他男子呼吸纠缠。
元滢滢先是一愣,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待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齐云深的身影时,元滢滢顿时放下心来。她转动手腕,但因为被抓的太紧,无法动弹。元滢滢便直视着齐云深,语气中尽是疑惑:“齐公子,你来这里是做、做什么?”
齐云深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元滢滢,他看着那张柔嫩的、一张一合的嘴唇,脑袋里浮现的是元滢滢和王希原待在一起时笑颜如花的模样。元滢滢笑时,嘴角总是微微扬起,而后勾起弧度,脸颊也随之鼓起,整张娇美的脸蛋都显示着她的欢喜,让人忍不住跟着微笑。但此刻,那张唇却是绷成一条直线,甚至微微向下弯去。
齐云深不明白,为何元滢滢和王希原待在一处能笑得开怀畅快。明明王希原和他一样是有妇之夫,即使他们身上背负的婚约都不是自己情愿要的,但身为驸马爷,他需要和元滢滢拉开距离,免得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做出逾越规矩的举动。
不去见元滢滢,不去想她的模样声音,齐云深觉得不会太过困难。他性子冷淡,即使在和徐莲心相处时,也奉行顺其自然的道理——齐云深想到徐莲心,会觉得这是他的妻子,他应当尊敬爱护之人。最终婚约不成,齐云深有过失落沮丧,但颓丧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齐云深以为,他绝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中的人。
齐云深亦承认,他同元滢滢待在一起时很是放松自然。但他既然已经同朝华帝姬成亲,便不应该同其他女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齐云深并非是为了朝华帝姬守身如玉,而是他素来修身养性,不能容忍自己在儿女情长一事上名声有损,有一个“已有妻室仍旧沾花惹草”的坏名声。齐云深决心疏远元滢滢,若不是为了还手串,他定然已决心彻底同元滢滢断绝了往来。
只是齐云深心中百般煎熬,如今却让他亲眼看到了,和他处境相同的王希原,全然不将婚约当作一回事,同元滢滢谈笑风生,这叫齐云深如何不心中郁郁。在他苦苦忍受不和元滢滢碰面的烦闷时,王希原却和元滢滢站在一处,口中说着些无聊的闲话,偏偏引起了元滢滢的好奇,让她期待着下次碰面。
素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波动,元滢滢丝毫不知道齐云深动了怒火,询问他因何出现。
齐云深声音微冷:“来送手串。”
说着,齐云深扬起手臂,他的手腕泛起青色的筋络,因为愤怒微微鼓起的弧度让元滢滢想要伸手摸上一摸。元滢滢刚碰到紧绷的肌肤,便被齐云深攥紧了手,手串顺着齐云深扬起的手臂滑落至她的腕骨。
水晶圆珠以金线相连,在日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辉,元滢滢轻呼,感慨齐云深的贴心,不仅捡到她的水晶珠子,还用金线串了起来。
元滢滢柔声道谢,她的声音中满是雀跃,稍微抚平了齐云深心中的怒意。
齐云深问她:“欢喜吗?”
见元滢滢颔首,齐云深又问道:“比起和王小将军说话,哪个更欢喜?”
元滢滢奇怪地看着齐云深,心想这二者有什么可以比较,一个是首饰失而复得,一个是被人逗的心情畅快。
但齐云深执着地想要答案,元滢滢无奈,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见人说人话。王希原已经离开,即使元滢滢说他两句坏话他也听不到,可齐云深却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元滢滢晃动手腕:“当然是得了手串更欢喜。”
齐云深面色稍缓,但刚在的一幕仍旧如同鱼刺一般梗在他的喉咙中。齐云深提醒元滢滢,莫要同王希原走得太近。宣阳帝姬面上和王希原不和睦,但齐云深隐约看出宣阳帝姬对王希原的在意。
女人的妒忌心可怕,齐云深不希望元滢滢会被宣阳帝姬的怒火牵连。
但元滢滢怎么会听齐云深的话,就此乖乖远离王希原。她的本意就是给几个帝姬寻不自在,元滢滢人微言轻,寻不到更好的报复法子,只能从能够接触到的三位驸马身上下功夫。
元滢滢私下里暗自比较,秦雪冷翻脸无情,对裕真帝姬丝毫没有旧日情意。看着裕真帝姬神色失落,元滢滢心中满意。只是元滢滢和秦雪冷待在一起,总是听不懂他和随从的话。对于自己的谋划,秦雪冷不曾避讳元滢滢,甚至有心让她多听听长些见识。至于元滢滢会不会泄露计划,秦雪冷十分笃定她不会,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自己黏了一月有余,但从没有表露过厌烦之人。
可元滢滢没有因为秦雪冷的信任而感到受宠若惊,而是觉得麻烦。她听不懂秦雪冷所说的分析各国局势境况的话,只觉得那些话晦涩难懂。时间久了,每当秦雪冷和随从商量要紧事情时,元滢滢便主动起身,惹得随从赞叹她当真识大体。
秦雪冷坚定地站在自己一侧,但他太过聪慧,让元滢滢不时会反思,是否自己太过愚蠢。但很快,元滢滢就否认了这个念头,不怪她太笨,是秦雪冷有超乎常人的聪明。
但和王希原待在一起,元滢滢就能做许多蠢事情。王希原会直接挑明元滢滢太笨,元滢滢便反唇相讥,骂着王希原也不聪慧。王希原并不生气,只说两人是一样的蠢笨。
相比于王希原,齐云深过于一本正经,而且他没有在元滢滢面前表明对朝华帝姬的态度。这让元滢滢始终悬着一颗心,唯恐齐云深突然有一天站在朝华帝姬身后来对付她这个小宫女。
听罢齐云深所言,元滢滢脸颊泛红,胸脯起伏。她甩开齐云深的手,脚步后退,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着齐云深:“齐公子觉得我身份卑微,不能同驸马爷攀谈,大可以离我远一些。但王小将军从未在乎过我的身份,他不会疏远我,我也如此。”
元滢滢执意要和王希原牵扯在一起的模样令齐云深皱紧眉峰,他的语气变得生硬:“你必须要离他远点——”
元滢滢反问:“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不安好心。”
齐云深坦言道:“你身为女子,自然看不出男子心思的弯弯绕绕。但我能看出来,王小将军和你在一起,必定另有所图。”
否则,依照王希原连宣阳帝姬的面子都不给的性情,怎么会捧着元滢滢。
但元滢滢眨动眼睫,偏着头问道:“他能贪图我什么,我既无权无势,又没有他富贵。”
齐云深抚着元滢滢的脸颊,眸色加深:“他所图甚大,是为了要你整个人。”
元滢滢目光微顿,良久才回过神来。齐云深以为,他刚才那番话能对元滢滢有警醒。她已经知道王希原不怀好意,自然会远离他。但元滢滢的反应显然出乎齐云深的意料之外,她微微颔首:“那又如何,只要王小将军能一直讨厌宣阳帝姬,给她难堪,即使他想……那就随他想去罢。”
元滢滢心想,被王希原惦记又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掉块金子,那就随便王希原惦记。
但元滢滢不在乎,齐云深却很是在意。
他冷声道:“我不允许,他不配肖想你。”
话一出口,两人皆怔在原地。
元滢滢眼眸睁大,她本以为,齐云深让她疏远王希原,是觉得她的身份不配同驸马爷站在一起。可齐云深却以为,王希原配不上她。元滢滢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刚才反驳齐云深时气势汹汹,实际心中明白,王希原和齐云深之流是天上的白云,高不可攀,而她只能算是河里的石头,随手一捡就能拿捏在掌心。
“齐公子,你在说笑罢,若是王小将军配不上我,难道我还能配谁……”
齐云深眼中神色坚定:“我。我能配你。”
齐云深随即轻轻摇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成了自由身,才可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就在方才,齐云深彻底明白了,为何他在看到元滢滢和王希原在一起时大为光火,为何他对王希原极其看不顺眼,唯一的原因便是他对元滢滢动了心思。齐云深犹豫着是否把心思剖白,只是不等他仔细斟酌,就下意识脱口而出。
元滢滢难以相信,她开始怀疑,是齐云深在故意捉弄或者报复她。
她软了语气:“当初破坏你和徐莲心的婚事,是我不对。可我已经认过错,而且归根到底是朝华帝姬的错,你若是报复,也应该寻她,不要拿我来取笑。”
听到徐莲心的名字,齐云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凝视着元滢滢,和游船中歌姬的脸蛋重合在一起。得知被算计时,齐云深恨不得把歌姬立刻找出来,剥皮拆骨,可此刻,齐云深想要把元滢滢揣进衣袖中,随身带着,免得有其他男子再靠近她。
齐云深直言:“我已经不再想过去的事情。徐莲心已经成亲,我也……昔日情意都已经褪去,我再不会回忆想念。刚才我所说,没有一句是假,更不是为了捉弄你。”
齐云深想要证明他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一时情急连声咳嗽起来。元滢滢忙走上前去,为他顺着吐息,小声喃喃道:“说话就说话,莫要着急。你这样风吹就倒的身子,以后不知道能否有子嗣。”
齐云深紧了拳头,抓住元滢滢放在他胸口的手,语气诚恳:“可以有子嗣。我问过大夫,我虽然需要时常服药,但于男欢女爱、子嗣等事并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