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雪冷知道了赐婚难以更改,又了解本朝有试婚的习俗,他就为今夜耗费了许多心思,如今又思虑如何趁机把元滢滢要到身边来。
王希原答应陪同自己来探望裕真帝姬,宣阳帝姬以为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神情恢复了平日里的自然洒脱。宣阳帝姬一转身,却不见王希原的身影,她拧眉问道:“驸马去了哪里?”
宫女摇头,只道不知。
宣阳帝姬陪伴裕真帝姬时便心不在焉,每次朝着随行宫女使着眼色,却见对方摇头。裕真帝姬对即将要筹备的婚宴哪里都不满意,五位帝姬共同成亲,到时宾客的注意力便要被分作五份。裕真帝姬原本挑选的用软烟罗制成的衣裙也不能穿了,因为太过夺目,恐怕会过于出类拔萃。明明是裕真帝姬的成亲宴会,她却因为要顾虑其他帝姬的想法,而要有所收敛,未免太过憋闷。相比之下,裕真帝姬对试婚宫女一事不甚在意。她看的极其开怀,不过一个小宫女罢了,且是已经试婚过两次,清白尽失,秦雪冷眼光颇高,定然看不上此女。
王希原脚步匆忙,溜到浣衣局寻元滢滢。浣衣局宫女紧绷着脸,说着元滢滢不在。她本来不欲告诉王希原元滢滢去了何处,但耐不住王希原的软磨硬泡,甚至脸上露出肃然的表情,拳头紧握,似是宫女不说,便要揍她一顿。
“去了秦质子宫中。今夜是试婚的日子……”
宫女话未说完,王希原就变了脸色,飞也似地朝着秦雪冷的宫殿奔去。他身形极快,心快要从喉咙中蹦出。
夜色微寒,不时有冷风拂面,但王希原在殿门前站定时,脸颊已经起了薄汗。他抬脚要进,却被随从拦下。
随从识得王希原,若是秦雪冷当真同裕真帝姬成亲,他和王希原就成了连襟。因此随从待王希原的态度很是恭敬,只道秦雪冷有要事在忙,需得明日再见王希原。
王希原拧着眉,径直开口道:“谁来寻他?我是来找滢滢的,你快去禀告,不然我就硬闯了。”
随从眉心轻跳,佯装不知王希原口中的“滢滢”是何人。王希原不同他周旋,提着他的衣裳领子,语气发冲:“别装模作样,你要是不去禀告,我就自己去找——”
随从连忙拦住他,屋内不知道是何等景象,倘若被王希原硬闯进去惹得秦雪冷不满,被责怪的可就是他了。
秦雪冷和元滢滢鼻尖相蹭,他嘴唇微张,几次碰到元滢滢柔软的唇瓣,却不就此吻上去,而是轻轻掠过,用余光观察元滢滢因为羞怯而染红的脸颊。他正环着元滢滢的细腰,往自己胸膛靠近,却听外面传来随侍的声音。
“王小将军前来拜访,要见……”
秦雪冷拧眉,他同王希原无甚交情,即使有交情,他也不可能舍弃美人去见王希原。秦雪冷扬声拒绝,随侍却未曾退下,而是犹豫着开口,说道王希原前来不是为了见秦雪冷,而是要寻元滢滢。
秦雪冷微微变了脸色,他垂眸打量着元滢滢的神情,见她并不惊讶,心顿时跳错了一拍。秦雪冷自然知道元滢滢的过往,她做过两次试婚宫女。只是那两次的驸马爷分别是谁,秦雪冷却没有特意打听。他心想,探究的越多只会徒增烦恼,只要元滢滢最后一次试婚的对象是他,而且以后只会属于他,那何必去纠结于之前如何。
但王希原如此执着要见元滢滢一面,秦雪冷当即想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对王希原生出了厌烦,穷追不舍的男人最为讨厌。而且王希原已经同宣阳帝姬成亲,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找元滢滢,不是给她增添麻烦吗。
秦雪冷的手滑动到元滢滢的腰窝,他稍微用力,元滢滢便软了身子,软绵绵地瘫在秦雪冷的怀里。
“滢滢,别去见他。”
元滢滢闷声应好。
随侍便去回了王希原,说元滢滢不愿意相见。王希原并不相信,认定是秦雪冷阻拦,随侍无奈起咒发誓,字字句句都是元滢滢亲口所言。
随侍本以为王希原会知难而退,毕竟无论王希原对元滢滢揣着何等心思,堂堂小将军被一个宫女拒绝,面上总会觉得无光,转身拂袖离去才在情理之中。
但王希原却不肯走,他明白假如要走了,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因为王希原同样经历过试婚,明白今夜秦雪冷要同元滢滢肌肤相亲,水乳交融。
王希原在殿门外来回踱步,他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捂着脑袋,说着头痛欲裂,像是突染恶疾。随侍忙道,他去请太医前来诊治,但被王希原拦住。
“不必麻烦,我这病想治也好治,只要见到滢滢就好了。”
王希原心中自有一番打算,只要见了元滢滢的面,他就要带着元滢滢离开。王希原此刻把王夫人叮嘱的徐徐图之的道理全都抛之脑后,他只想着干脆把元滢滢带出宫去,就此藏起来,帝王不会因为一个小宫女的失踪而闹得天翻地覆罢。
随侍半信半疑,又前去禀告,他心想难道王希原也害了惊惧之症,碰到过得道高人给了纠缠蛊,非得日日见到元滢滢才能缓解疼痛。
“元姑娘,王小将军头痛难忍,说只有见你一面,才能缓解。”
元滢滢对待王希原尚且有几分感情,闻言立即起身要去看看究竟。她不会治病,但倘若王希原病的很重,她定然要送他去太医院。
衣袖被秦雪冷扯住,元滢滢黛眉蹙起,柔声说道:“我只看两眼,稍后便回来,你且待在这里等我。”
秦雪冷没有松开手,他轻垂眼睑,眼底闪过深沉光芒,心想王希原天神神力,素来身强力壮,从未听说过有过怪症,今天这一遭恐怕是王希原为了见到元滢滢而故意装出来的。秦雪冷暗道,元滢滢心思纯粹,摸不透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同为男子,王希原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今日这殿门,元滢滢定然出不得。
秦雪冷仰脸,乌黑的瞳孔轻轻颤动。他本就有一副好皮囊,故意做出示弱的神态让人不禁心软,无论他讲出什么要求,都忍不住颔首同意。
“滢滢,别去。”
元滢滢刚站起来的身子被秦雪冷拉回,重新坐在床榻。他握住元滢滢的双手,让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为了今夜我准备了许多,这些红枣都是我亲手选的,再铺在床榻上。滢滢,你当真要抛下我,去选择一个已经成过亲的男子吗?”
元滢滢纠正他:“我只是出去看两眼,免得王希原真晕倒在你的宫殿外,又不是一去不回。而且,你同王希原并无差别,他娶了宣阳帝姬,你不是也要迎娶裕真帝姬吗?”
元滢滢只是单纯的疑惑,并非有意反驳秦雪冷的话,但落在秦雪冷的眼中,就是王希原一出现,元滢滢的心就自然而然地偏向了他。秦雪冷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对王希原越发警惕。在王希原出现以前,两人互相依赖,元滢滢对他说话轻声软语。可王希原到来没有半个时辰,元滢滢已经开始为了他,拿话堵秦雪冷。
秦雪冷想起了纠缠蛊的第一位主人,他是秦雪冷最好的玩伴,说好了要做一生的好友,转身碰到了更有趣之人,就轻易地把秦雪冷忘掉。秦雪冷担心元滢滢也会如此,更让他为难的是,玩伴背叛,他可以用主人身死的法子取出蛊虫,但若是元滢滢背叛,他竟然不舍得下手。
秦雪冷暗自思量,不能强行阻拦元滢滢出去,毕竟虽然王希原是装病,但在元滢滢眼中他是真的病了。秦雪冷拦着不让元滢滢出去,便是冷血无情,肯定会让元滢滢心生不满。秦雪冷便软了语气,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滢滢别去,这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前脚刚出去见了王希原,后脚就有宫人为了讨好宣阳帝姬前去告状,到时你解释不清同王希原的关系,会惹上一身麻烦。”
元滢滢面露犹豫,又听秦雪冷叹气道:“王小将军行事太过冲动,无论他是真病假病,难道不能为了滢滢你忍忍吗……这样罢,滢滢你既然担心王小将军,又不方便出去,就由我代替你前去看望,可好?”
元滢滢柔柔颔首,她觉得秦雪冷体贴周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但也不认为王希原如同他所说太过冲动。元滢滢心想,头痛哪里能够忍住,想她被花刺破了手指,都忍不住立即抱着手指,眼眶中的泪水随即啪嗒啪嗒地掉落。小痛尚且如此,何况头痛这般的剧烈痛苦。
元滢滢仍旧记得王希原的好,他带着自己骑马,爬屋檐。元滢滢便叮嘱秦雪冷道:“若是王希原的境况太过糟糕,你便请太医来看,莫要耽搁了。”
秦雪冷应着好,手心却发凉,心想王希原在元滢滢的心中果真不一般。
殿门推开,王希原眼前发亮,朗声喊着:“滢滢!”
迎面对上的是一张白皙俊美的脸蛋,王希原眉头紧皱,伸手扒开秦雪冷的身子往后面看。随侍连忙阻拦,劝说道王希原力气大,寻常人可抵不住他一推一碰。王希原看向秦雪冷的眼神中满是嘲讽,心想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刚才怎么敢拦着滢滢不让她出来。
王希原站在一旁,久不见人走出来,就开口询问元滢滢何时现身。秦雪冷以手抵唇,微微笑道:“滢滢身子疲惫,已经歇下。她身着寝衣不便见外人,便让我前来看王小将军身子如何,可还能撑住。如若不能,我就请太医前来,让他为王小将军诊治。我倒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怪疾能让英武威猛的王小将军站在我殿门外,像个文弱书生一般哎呦哎哟地喊痛。”
王希原听出了秦雪冷的讽刺,但他无心和秦雪冷争辩,只坚持要见元滢滢。
秦雪冷的神情冷若寒冰,提醒道,元滢滢是他的试婚宫女。秦雪冷更想说,元滢滢之后就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了,让王希原不要妄想,只是为了要人的计划能成,他只能暂时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