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醒来后,裕真帝姬没有感到身子异样,太医们无法探查红线的古怪,只能作罢。裕真帝姬身上一片爽利,但却不时地害起病来。
宫女把治疗风寒的汤药喂给裕真帝姬,口中奇怪道:“帝姬已经有十年之久未曾得过风寒,大病小疾一概没有,怎么会突然身子有恙?”
裕真帝姬亦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宫中太医诊过脉后,都说是寻常风寒,让她不必担心。裕真帝姬看向殿门,随口问道,这些日子秦雪冷可曾来过。
人在病中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往日里裕真帝姬觉得秦雪冷黏人,如今一病她才觉出秦雪冷的好,恍然想起已许久没见他。裕真帝姬以为,她在病中,秦雪冷定然来探望过数次但都被拒之门外。但宫女的回答出乎裕真帝姬意料之外:“秦质子不曾来过。”
裕真帝姬蹙眉,根本不相信宫女所说,认为是她平日里偷懒,没有留心注意。裕真帝姬想要呵斥,但因身子慵懒,便催促道:“他定然来过,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行了,我身子好些了,去唤他过来。”
宫女领命称是,到了秦雪冷的宫殿外却吃了闭门羹。宫女担心就此离开惹得裕真帝姬怪罪,便不肯离去,扬声喊了许久,才终于见到秦雪冷一面。取出纠缠蛊后,裕真帝姬对秦雪冷毫无用处。秦雪冷实则心肠极狠,只是平常特意遮掩,为了缓解心疾才对裕真帝姬百般容忍。如今他面色发冷,听到宫女轻声催促,冷声笑道:“帝姬云英未嫁,我一个外男往她的寝宫去实在不妥。”
宫女面露焦急:“帝姬身子不舒服,想见秦质子一面。”
秦雪冷偏头,他肌肤白皙,容貌极盛,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旁人的注意力,这样一个美貌的郎君,说出的话却格外冷漠。
“我并非太医,去了也无用。”
说罢,秦雪冷就转身离去,宫门缓缓关闭。宫女紧锁眉头,丝毫不加隐瞒地把秦雪冷所说禀告裕真帝姬。
胸膛微微起伏,裕真帝姬哪里肯信对她百依百顺的秦雪冷突然变了。她将怒火发泄在宫女身上,认定她在胡说,命人把她拉下去掌嘴,叫她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
裕真帝姬却没有另外命宫女再去秦雪冷寝宫,她心中不安,隐约觉得宫女没有那么大的担子撒谎,可能她刚才所说是真的。在病中的这几日,裕真帝姬睡得不安稳,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不是要梳洗穿衣,而是问秦雪冷可曾来过,但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因为有宫女的前车之鉴,其余伺候的宫女不敢多言,裕真帝姬问什么她们就回答什么。裕真帝姬询问秦雪冷可曾探望,她们就摇头说未曾看到。裕真帝姬疑惑秦雪冷为何不来,宫女们便沉默不语,并不搭腔。
裕真帝姬数年未曾生病,如今小小风寒竟然让她在床榻躺了十天有余。她本想矜持,静候秦雪冷前来。只是平常一天不见面就急着来找她的秦雪冷,这次却极其耐得住性子。裕真帝姬不再同秦雪冷拉扯,而是径直来找秦雪冷。
但无论来的是宫女还是裕真帝姬,对秦雪冷都无甚差别。他身形挺直地站在殿门,未让裕真帝姬进去,说出的话无情至极。
“帝姬若是无要紧事,请回宫去。”
裕真帝姬以为他在故意拿乔,凝神观察他的神色,发现并无伪装出来的痕迹,顿时心中一凉。裕真帝姬沉稳的神情有了裂痕,她问道:“我有要紧事。”
秦雪冷轻抬眉眼:“殿中简陋,不能迎帝姬进去,就站在此处说罢。”
裕真帝姬微张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她难以接受秦雪冷对她态度的转变,明明之前他如此依赖黏人,现在却仿佛陌路人一般。
裕真帝姬当然没有说出话来,她心中带着怒气转身离开。这之后,裕真帝姬没有放过试探的机会,但每次得到的都是秦雪冷的冷脸相待。即使裕真帝姬不愿意相信,但也得接受,秦雪冷已经不会再依赖她了。
丢掉一个大包袱,日子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人会整日纠缠,守候在宫殿外只为见她一面,裕真帝姬本该心中畅快,可她不觉得开怀。
皇宫中的帝姬一个个到了成亲的年纪,纷纷订下婚约。裕真帝姬的婚约是由皇后决定,她替裕真帝姬挑选了一个同样性子温和的郎君,两人成亲后可以吟诗作对。但裕真帝姬见过秦雪冷得天独厚的美貌,眼前平庸的脸蛋、并不出众的才华,让裕真帝姬心中微梗。在皇后准备请帝王旨意,为宫中几位帝姬一起赐婚前一日,裕真帝姬趁着夜色拜见皇后。
裕真帝姬坦言,她不要嫁给那温吞软弱的所谓才子,若是要嫁,她宁愿嫁给秦雪冷。
皇后问道:“你是迫于无奈才选的秦雪冷,还是因为对他有意?”
在皇后敏锐目光的注视下,裕真帝姬无法隐藏心思,她轻轻颔首,说出自己是心悦秦雪冷,只是因为秦雪冷对她太好,陪伴她许久,她未好好珍惜才生出厌烦。但被秦雪冷疏远之后,裕真帝姬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见识过凤凰之人,怎么会看得上地里的野鸡子呢。
皇后仔细思量,秦雪冷虽然身为质子,但颇得帝王看重,日后有本朝的助力,大可以回到赵国,夺取国君之位。如此看来,裕真帝姬提议的这桩婚事甚好。
皇后直接请旨,将裕真帝姬许配给秦雪冷。皇后和裕真帝姬都未问过秦雪冷是否愿意,因为秦雪冷过去表现的对裕真帝姬百般呵护,且他身为质子,能迎娶帝姬只能叩谢皇恩,哪有拒绝的道理。
圣旨念出,秦雪冷的脸色发寒。
元滢滢和以往的纠缠蛊主人截然不同,每次秦雪冷想要见她时,她都听话地坐上接她的轿子。秦雪冷缓解心疾,只需要看到纠缠蛊主人一面就可,但他忍不住上前拥着元滢滢。秦雪冷没有另外出格的举动,他只是简单地抱着元滢滢感受她身子的温度,就觉得空荡的心口被填满。
元滢滢偶尔会有不满,却不是厌倦秦雪冷的黏人,而是抱怨来这里的路途太长,轿子里只有她一人太过无聊。秦雪冷让她放心,元滢滢再一次掀开轿帘时,看到的就是茶水点心,各色小玩意儿,足够她消磨时间。
秦雪冷沉浸在同元滢滢相处的满足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提防裕真帝姬。如今,裕真帝姬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让帝王赐婚,秦雪冷的喉咙中仿佛梗了一根刺。
“秦质子,谢恩罢。”
秦雪冷叩谢皇恩,面上丁点喜色都没有。宣旨的太监想要调侃两句,说秦雪冷终于心愿得偿,以后日日相伴,再不用在宫殿外等候裕真帝姬。秦雪冷并不接话,太监僵硬地笑了几声,看出秦雪冷的不满,忙告辞离开。
是夜,秦雪冷又见了元滢滢。他把元滢滢拥的极紧,直到元滢滢扬声喊疼,他才回过神来,忙松开她,要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元滢滢拍着他的手,说他孟浪,手掌碰到的都是腰肢、胸脯等处,真是太不规矩。
秦雪冷将手放在元滢滢的后背,猛地一提,元滢滢的脸几乎贴在秦雪冷身上。
他说道:“滢滢,我想把你要过来。”
元滢滢垂眸觑他:“裕真帝姬性子安静,看起来好相处,可哪个帝姬又是容易对付的。我如今在浣衣局过日子舒坦,你莫要把我带到裕真帝姬面前整日伺候她。”
秦雪冷摇头:“我要把你带到我的宫殿,而非裕真帝姬的。滢滢放心,你什么人都不用伺候,只等着旁人伺候你。”
元滢滢仍然不相信,一双乌黑眼睛打量着秦雪冷。
秦雪冷轻抚着元滢滢耳旁的发丝,轻声说着,他要借着挑选试婚宫女的机会,彻底把元滢滢留在身旁,如此元滢滢就不必再坐轿子,他们每日都能见面。
元滢滢柔唇轻启:“你想让我做妾室?你可知道,本朝凡是帝姬嫁人,驸马爷想要纳妾都需得帝姬同意。”
元滢滢以为,裕真帝姬可能会给秦雪冷纳妾,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她。
秦雪冷摇头,他心中有千头万绪,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元滢滢说清楚,便只让她安心。
待元滢滢走后,秦雪冷开始仔细思量,他怎么会让纠缠蛊最合适的主人去做妾?
元滢滢只能为妻。
因为商议成亲事宜,裕真帝姬才得以见到秦雪冷。裕真帝姬心中雀跃,两颊泛起红粉颜色,但秦雪冷面色冷淡,只是稍一颔首。宫中正值妙龄的帝姬共有五位,此次由帝王一起赐婚,成亲宴会一起筹办。裕真帝姬心中不满,明明两个姐姐朝华帝姬和宣阳帝姬的婚事都办的声势浩大,偏偏她要同几个姐妹凑在一起办。
裕真帝姬心中不满,便给秦雪冷使着眼色,让他说出来。共同筹办婚事是帝王下旨,裕真帝姬不好出声置喙,只能寄希望于秦雪冷。往常秦雪冷总是不会让她失望,她要保持沉稳安静,秦雪冷就代替她的嘴巴,她的心说出不满意的地方。可秦雪冷分明看到,却紧闭嘴唇,没有为裕真帝姬出头的打算。裕真帝姬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开口。
秦雪冷始终沉默,问到他时,他只点头称好,一副好商量的模样。但裕真帝姬看了心中有气,只觉得他并不在意这门亲事。
提及试婚一事,秦雪冷的眼神有了波动。他状似无意地看向裕真帝姬,便听她道:“朝华姐姐和宣阳姐姐用的都是同一个试婚宫女,听说此女尚可,便定下她罢。”
眼看着木已成舟,秦雪冷才放下心来,不枉费他买通裕真帝姬身旁的宫女,让她们吹耳边风,让裕真帝姬选择元滢滢作为试婚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