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愣在原地,秦雪冷所说的种种事情都令她难以置信。宫中人尽皆知,赵国质子秦雪冷对裕真帝姬一往情深,年少时便多次不顾自己安危,救裕真帝姬于危难之中。秦雪冷对裕真帝姬依赖至极,一日不见便寝食难安,为此在裕真帝姬寝宫外等候许久,只为了见她一面。
但元滢滢猛然知道了事情真相,并非是秦雪冷情意深切,而是因为蛊虫作祟,秦雪冷才不得不黏着裕真帝姬。
元滢滢的心中顿觉痛快,在梦境中,她对秦雪冷知之甚少,只知道众人羡慕秦雪冷对裕真帝姬的深情专一,但裕真帝姬不甚在意。之后秦雪冷逐渐心冷,不再纠缠裕真帝姬,她却生出了悔意,整日跟在秦雪冷身后嘘寒问暖。从此两人的地位颠倒,冷脸相对的变成了秦雪冷,而裕真帝姬成了穷追不舍之人。
听秦雪冷所言,裕真帝姬体内的蛊虫已经被取出,元滢滢不清楚梦境中是否有这一遭。应当是有的,不然有蛊虫影响,无论秦雪冷如何心冷,面上都不得不黏在裕真帝姬身侧。
元滢滢伸手,素白的柔荑搭在秦雪冷掌心。他眼眸发暗,强忍住想要握紧的冲动,目光沉沉地看着元滢滢两指并拢,把纠缠蛊捏起。
元滢滢将蛊虫拿到眼前瞧,触感柔软,她轻轻一捏,纠缠蛊发出闷哼声。元滢滢吓了一跳,失手丢开,纠缠蛊掉进秦雪冷手中。
要将蛊虫种进体内,元滢滢有些害怕,毕竟秦雪冷所言或许不全是真的。元滢滢不够聪慧,倘若秦雪冷有一两句说的是谎话,她也分辨不出。但同时,元滢滢的心底浮现出兴奋雀跃,依照秦雪冷所言,纠缠蛊对她的身子毫无损伤,甚至因为蛊虫“损己利人”的特性,能够温养元滢滢的身子。但对元滢滢诱惑最大的,当属能够让秦雪冷时刻想要黏着她。
裕真帝姬有了秦雪冷的依赖却生出厌烦,但当她失去后定然会心生后悔。到时秦雪冷已经为纠缠蛊选好了新主人,裕真帝姬即使想要挽留也是徒劳无功。
只要能让帝姬们后悔、痛苦,遭受折磨,元滢滢很乐意去做。
她只担心一件事,就是引蛊虫入体,其中滋味可否会异常痛苦。秦雪冷见她已经动了心思,紧绷的眉眼舒展,轻轻摇头:“不会的。”
元滢滢便应下:“我情愿做纠缠蛊的主人,只是以后,你要护着我,再不能事事以裕真帝姬为先。若是裕真帝姬走路摔倒,你只许在旁边看着,不能上前搀扶。还有……”
元滢滢头一次威胁主子,不禁心惊胆颤,但难掩兴奋。她眼睫颤动,柔唇一张一合,诉说着要秦雪冷以后该如何远离裕真帝姬。
“假如遭遇危险,宫中来了刺客,同时绑了我和裕真帝姬,你要救……”
不等元滢滢开口询问,秦雪冷从善如流地答道:“当然救你。”
元滢滢追问:“救了之后呢?”
她眨动眼睛,紧张而期待地等候秦雪冷的回答,暗道秦雪冷会不会顾忌以往情分,在救了她之后,再前去救裕真帝姬。
秦雪冷面带不解:“没了。救了人自然要去往安全的地方,除此之外,我还要做些什么吗?”
元滢滢小声提示还有裕真帝姬,秦雪冷斟酌着开口,不知道元滢滢是想要他救还是不让他救。他私心觉得无所谓,但听元滢滢脆声说着不许他救,因为她厌恶裕真帝姬,即使只是举手之劳,也不许秦雪冷去做。
元滢滢脱口而出,心想她就是如此蛮横不讲道理,心思恶毒,一点都不善良。若是秦雪冷觉得她不好,想给纠缠蛊另选一个新主人,那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此作罢。
秦雪冷满口应下。
元滢滢看他回的干脆利落,面上没有丝毫勉强,便好奇问道:“你难道不觉得我恶毒吗?”
秦雪冷如玉的肌肤泛起红晕,脸颊漾出笑容:“是有一点点恶毒。不过我更为恶毒,所以见惯不怪,反而担心你见到了我的真面目,会被吓到。”
元滢滢以为秦雪冷是故意诓她,若是秦雪冷手段狠毒,怎么会被宫人们欺负数载。元滢滢信誓旦旦,说无论秦雪冷本来面目如何,她都不会害怕。
秦雪冷倾身靠近,元滢滢从他的衣袍上闻到冷幽的梅花香气。
“我亦如此,即使滢滢变得再恶毒一些,我都甘之如饴。”
元滢滢对秦雪冷的反应很是满意,便催促着让他引蛊。秦雪冷愣神,往日都是他私下里寻找可以做纠缠蛊主人之人,再把蛊虫引进对方体内。秦雪冷从未想过说出真相,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秦雪冷的一面之词,更不可能同意让他引蛊虫。但元滢滢轻易相信了秦雪冷的话,甚至出声催促自己引蛊。
秦雪冷不觉得元滢滢愚蠢好骗,只觉得她心思纯粹,和之前的人都不一样。
秦雪冷噙笑的唇角抿紧,眼眸中有幽深的光芒闪烁。他忽然不觉得开心,反而变得忧心忡忡。被好友背叛友情,秦雪冷觉得心冷,但勉强可以接受。遭裕真帝姬嫌弃太过黏人,秦雪冷担心的只有取蛊虫时的疼痛。对秦雪冷而言,随意选择一个人更为合适,因为假如对方想要疏远他,秦雪冷只需要面对身子上的疼痛,而无需忍受被放弃的痛苦。
要是元滢滢有一日也厌烦他,觉得他黏人讨人嫌……
秦雪冷不愿意细想,他闭上眼睑,攥紧手掌,朝着元滢滢露出笑容:“我这就引蛊虫。”
见到闪烁亮光的银针时,元滢滢脸色微白,但她强作镇静。银针划破的却是秦雪冷的指腹,蛊虫顺着秦雪冷的伤口钻进去。秦雪冷将血滴落在一枚深褐色丸药上,送进元滢滢口中。
细长白皙的脖颈很快就浮现朱砂般艳丽的红线,秦雪冷知道那是蛊虫游走的痕迹。他眼底幽深,倾身在元滢滢的脖颈处深嗅。
“好香,是红梅的香气。”
元滢滢没有闻到,她已经许久未采摘红梅,自然没有红梅熏染出来的香气。反而是秦雪冷,他的宫殿中插放着数株红梅花。若是有香气,也应该是秦雪冷身上的。
听到元滢滢如此说,秦雪冷摇头:“不是我。衣袍上沾染的都是俗香,没几日就会散去。而你身上的香气,大概是从骨头中透出来的,经久不散。”
元滢滢听不懂这些话,只是向后仰着腰肢,微抬起脖颈,任凭秦雪冷轻嗅。
秦雪冷微冷的吐息洒落在元滢滢脖颈上,激起一片红色。他凝神看着那细长的红线,蛊虫同时生在自己和元滢滢体内,何尝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薄唇印在柔软光滑的肌肤,秦雪冷嘴唇微动,沿着红线的痕迹缓缓向下。以脖颈为首,以手腕收尾。秦雪冷拉着元滢滢的手腕,用唇瓣感受着红线微热的温度。良久,他才缓缓起身抬头。
但秦雪冷仍旧没有松开元滢滢的手,他轻翻手掌,将掌心贴紧自己的脸颊,轻声道:“以后要日日相见了。”
元滢滢捂着胸口,心想可能是蛊虫牵引的缘故,刚才秦雪冷碰她,元滢滢竟觉得很是舒服。手腕的红线发烫,而秦雪冷的嘴唇微凉,冷热交融的感觉让元滢滢忍不住想要再尝试一番。她把手掌从秦雪冷的脸颊抽走,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微微抬起手背,示意让秦雪冷再亲。
秦雪冷的眉峰先是紧拢,而后轻轻舒展。
他轻轻摇头,笑自己的过于担心。他刚才竟然以为,元滢滢已经厌烦了他,想要弃他而去。
秦雪冷如了元滢滢的心愿,抓住她的手腕,不停地吻着手腕骨处的红线。直到热意散去,元滢滢才把手抽回,起身离开。
她走后不久,秦雪冷便生出烦躁,询问元滢滢走了多久,该到了哪里。
随侍心里惊讶,但还是如实答道:“才不到一刻钟,应该还在回浣衣局的路上。主子若是有急事忘记叮嘱,我脚步快,还能追上,不如把元姑娘唤回来?”
秦雪冷摇头,之前无数次失败的经历告诫他,不能急躁冒进,要学会温水煮青蛙,慢慢让元滢滢接受他的依赖和占有欲。今天还是第一日,如果贸然把元滢滢追回,可秦雪冷没有什么急事要讲,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元滢滢一面。但元滢滢听了,恐怕会被吓跑。秦雪冷极其不想失去元滢滢这个纠缠蛊的主人,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他……能够忍耐。
秦雪冷坐立难安,看书看不进去,只能弹古琴打发时间。手指轻拨琴弦,忽地乱掉,秦雪冷又问了一遍时辰,语带不解:“怎么才过去了两刻钟?”
他疑心自己的病越发重了,唤随侍前来仔细看上一看。随侍说一切如常,况且高人当年赠蛊时把一切说的清楚明白,并没有说过蛊虫的效果会加重。
秦雪冷表情厌厌,起身到了庭院,摘了一大捧红梅。闻到梅花冷幽清香,他才逐渐平复心绪。
阿英陪着元滢滢回了浣衣局,到了僻静无人处她才敢出声询问。元滢滢摇头,只让阿英莫要担心,秦雪冷叫她,为的是送她一件东西。阿英好奇,问那东西去了哪里,怎么不见元滢滢端着盒子。元滢滢不答,只是用手指着自己,阿英便以为秦雪冷送的是点心,已经进了元滢滢的肚子。
阿英出声感慨,宫中主子皆不好伺候,她在秦雪冷处过得还算自在。秦雪冷不仅模样俊美,脾气还好,很少会让宫人伺候,多是一个人紧闭殿门,不召人进去侍奉。阿英只需养养花草便足够,她庆幸不做试婚宫女,被选中进了秦雪冷的宫殿。
阿英想起能够顺利选中,多亏了元滢滢教导的裁剪红梅的法子,便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巧珠花。阿英说是她差事办的好,例行赏赐得来的。阿英压低声音道,秦雪冷可比几位帝姬大方的多,赏赐下人从不吝啬。想她当初奉朝华帝姬的命令去接近齐云深,虽未成功,但也有苦劳在,但朝华帝姬只看结果,将阿英呵斥羞辱一番,让她在床榻躺了许久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