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宣阳帝姬近身宫女前来询问元滢滢的境况时,浣衣局担心没有按照吩咐好生折磨元滢滢,若是被知晓了定然被主子怪罪无能,不敢道出实情,便说一切依照宣阳帝姬吩咐,将脏活累活分给了元滢滢,累的她每日直不起腰来。
宣阳帝姬听罢禀告这才满意,命人把元滢滢叫来,她有事情要吩咐。
元滢滢离开前被浣衣局宫女拉住,说了一大通话。
“宣阳帝姬若是问你在浣衣局过得如何,你只说鸡未叫时便起,更鼓敲过三下才睡。”
见元滢滢面露茫然,宫女扯着元滢滢的衣袖,要她仔细记下,一个字都不许记错,否则宣阳帝姬定然会想出其他法子折磨元滢滢。
宫女轻嗤道:“若不是担心连累浣衣局,我不会多费唇舌叮嘱你许多。”
纵然宫女说话的语气冷硬,元滢滢柔声道谢,得了宫女的冷哼和一句“你若真心实意谢我,只把我刚才说过的话牢记心中,在宣阳帝姬面前做出一副鹌鹑姿态,装出被欺负狠了的乖顺模样。”
宣阳帝姬以为数日不见,她看到的会是面容憔悴不堪的元滢滢。但当元滢滢站定,宣阳帝姬抬眸看去,只见元滢滢身上穿的衣裙虽然素净,因为浆洗过太多次颜色褪去,但身姿娉婷,眸若点漆,脸上无丝毫疲惫。
宣阳帝姬紧了掌心,询问元滢滢在浣衣局可还适应。元滢滢照着宫女嘱咐她的话说出,声音细弱,眼神闪烁,一看就像是在浣衣局遭受了不少欺负。见状,宣阳帝姬胸口的浊气散去几分,心想并非是浣衣局不尽心尽力,而是元滢滢有上天恩赐的美貌,即使被百般欺负仍旧不损其容颜。
近身宫女捧出来一尊白玉观音,宣阳帝姬发话道:“朝华姐姐生辰,这是我特意寻来的贺礼——玉石通体莹润,无一丝杂质,我命工匠刻成白玉观音像赠给朝华姐姐,愿她同驸马恩爱,早日身怀有孕。这白玉观音就由你送去罢,差事办的好,我就让你离了浣衣局,倘若不好就说明你的规矩没学够,还需要在浣衣局待上一段时日。”
元滢滢轻声应是。
“去吧。”
看着元滢滢捧着白玉观音离开的身影,宣阳帝姬以为刚才那番话敲打中了她。元滢滢在浣衣局受了许多委屈,肯定巴不得远离浣衣局,自然会紧紧抓住宣阳帝姬给的救命稻草。但朝华帝姬成婚数日,和齐云深的关系越来越恶劣,这个时候送她观音,祝她早日有孕,不像真心祝福更像是讽刺。元滢滢此番前去,定然讨不得好,她只能埋怨自己做不好差事,还要留在浣衣局受辱。
宣阳帝姬暗自得意自己想出的好法子,她就是要看着元滢滢绞尽脑汁想做好差事,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最终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接受的无力模样。
但捧着白玉观音的元滢滢心中一片平静,没有宣阳帝姬想象中的雀跃欣喜,试图想办好差事。
在浣衣局,元滢滢虽然吃穿用度都比不上从前,但日子清闲,浣衣局并不敢让她做活儿,唯恐她毁坏了衣裳。元滢滢有闲心摆弄花草,甚至偷跑出去见阿英,从阿英那里能拿到时新的点心。如此一来,元滢滢希望差事能办砸,这样她就能继续留在浣衣局过她的清闲日子。
朝华帝姬生辰宴,面上挂着深切的笑意,尤其在收到帝王赏赐的几箱贺礼后,朝华帝姬面色红润,满是得意之色。直到有人不开眼地提及齐云深,朝华帝姬稍微冷了脸色,身旁人立马打着圆场,绕开有关齐云深的事情。朝华帝姬的回应变得敷衍,她唇角的笑容褪去,一想起齐云深心口便忍不住发闷。朝华帝姬不解,她不过是太过爱慕齐云深,才做出拆散他姻缘的事情。可齐云深恼怒了一月两月也足够了,但成亲至今,齐云深待朝华帝姬仍然冷淡,他甚至对洒扫伺候的宫女都是语气温和,唯独在面对朝华帝姬时,神色冷峻的像一块寒冰。
朝华帝姬想过许多法子要同齐云深同房,但齐云深已经体会过宫中秘药的厉害,对朝华帝姬百般提防,竟未曾让她得过手。
一次,齐云深拿着加了药的香粉,泼在朝华帝姬面前,声音发冷:“帝姬不必同我狡辩,说此事不是你做的,或许是哪个胆大的宫女自作主张。这是你的宫殿,宫女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吗?你自幼养在帝王膝下,本该做事光明磊落,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却整日做这些蝇营狗苟的恶事,真令人不齿。我今日便把话说得清楚明白,无论帝姬威逼胁迫或者讨好于我,我都不会对帝姬动半分心思。你大可以去找帝王告状,让他惩戒我,或干脆命你我和离,也算让我得以解脱!”
齐云深怨恨朝华帝姬,却不想把一生都耗费在朝华帝姬身上,用婚约绑住她让她痛苦不堪。如果能够和离,对齐云山而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两人当真能够和离,齐云深不必再怨恨朝华帝姬,虽然中迷香是朝华帝姬一手算计,但齐云深知道其中有他行事不谨慎的缘故,他从此便离开京城,四处游历以此忘却曾经朝华帝姬带来的羞辱。
朝华帝姬却是不肯。无论齐云深如何冷落疏远她,她心中倾慕的只有齐云深一人。齐云深是朝华帝姬费尽心思抢来的,她势必要把齐云深绑在身边一辈子,绝不允许他离了她,另寻快活日子。
朝华帝姬仍然固执地相信,没有感化不了的男子。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朝华帝姬貌美,又和齐云深朝夕相处,她整日笑脸相迎,总能够换回齐云深的心软。
“去请驸马来。”
宫女应是,往后殿请齐云深前来。齐云深皱眉,他从未见过如此死缠烂打之人,明明他已经说了狠话,朝华帝姬却装作听不懂,仍旧待他如初。日久生情的招式可能对其他男子有用,但并不包括齐云深,他厌恶一个人,绝不会因为她对自己讨好,就慢慢改变心意。
齐云深斟酌片刻,终究是站起身往前殿去。
齐云深到时,元滢滢正把白玉观音献给朝华帝姬,她身形纤弱,声音清脆:“宣阳帝姬赠白玉观音一尊,愿朝华帝姬和驸马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朝华帝姬脸上的笑容僵住,满堂寂静,众人惊讶于元滢滢的愚蠢,明知道帝姬和驸马不和,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不是拿着刀往朝华帝姬心口插吗。
朝华帝姬咬紧牙,喃喃道:“宣阳……”
她和宣阳帝姬姐妹多年,头一次觉得宣阳帝姬如此小气,纵然她们姐妹在花灯会上闹得不愉快,但朝华帝姬已经揽下宣阳帝姬的婚事,为此忙前忙后,没有得到一句道谢,反而被宣阳帝姬公然讽刺。
送的贺礼为白玉观音,来送礼的人是齐云深的试婚宫女,宣阳帝姬的挑衅显而易见。
帝姬们之间即使不和睦,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放在众人面前,朝华帝姬只能把怒火撒在元滢滢身上。她使着眼色,便有宫女上前去接观音。一递一接中,不知道是谁的手先收回,白玉观音落地,噼里啪啦成了满地碎片。
宫女厉声呵斥元滢滢,说她率先松手毁了贺礼,可知道该当何罪。
元滢滢忙道:“不是我,明明是你先丢手……”
朝华帝姬挥手:“做错了事情还不肯认下,真是无可救药,拉下去按照宫规处置。”
元滢滢的脸色惨白,按照宫规她的小命休矣。
“慢着!”
齐云深从人群中站出:“毁坏了贺礼自然应该按照宫规处置,不知宫规是什么?”
站在元滢滢身旁的宫女回道:“杖毙。”
齐云深余光看见,元滢滢的身子轻颤,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他微微拢眉,声音平缓:“白玉观音落地,一递一收之间都可能出错,难道帝姬不盘问一番,就定了她的罪?”
看到齐云深护着元滢滢,朝华帝姬心中越发不满,想她拆散婚约,惹得齐云深记恨至今,而让齐云深名声沾染污点的却是元滢滢,但齐云深非但不对元滢滢冷漠,还站出来替她说情。如此区别对待,让朝华帝姬心中郁郁。
朝华帝姬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问道,可有人看清楚了是谁先丢开手,让白玉观音落地。
众人已经看出,这是朝华帝姬同齐云深之间的争执,他们作为宾客,不好掺和进夫妻之事,皆是摇头说没有看清。宫女一口咬定,就是元滢滢所为。
朝华帝姬幽幽开口,说她的贴身宫女向来不会说谎,比元滢滢更为可信,因此白玉观音定然是元滢滢打碎。
齐云深轻笑:“我刚才看得清楚,白玉观音已经交给帝姬的宫女手上,见她接住,小宫女才丢开手。这之后是帝姬的宫女没有拿稳,才让白玉观音坠地。若是要按照宫规处置,也应该是惩戒帝姬的宫女。”
朝华帝姬没有想到,齐云深竟然愿意亲自替元滢滢作证,她拢紧柳眉:“你——”
齐云深问道:“当然,帝姬如果不相信我所言,只信任贴身宫女的话,我也无计可施。毕竟,比起我这个驸马,显然贴身宫女和帝姬的关系更为亲近。”
齐云深这番话径直挑破了朝华帝姬掩饰的真相,向众人明晃晃地说出——两人不和。
朝华帝姬双眸泛红,今日是她的生辰,齐云深却为了元滢滢,说她的贴身宫女有罪,言他们夫妻二人不和,当真是丁点情面不留。
齐云深神色清冷:“请帝姬秉公处置,莫要因为犯错的人是你亲近之人,就轻轻放下,会让人怀疑帝姬处事不公。”
朝华帝姬只得不顾贴身宫女的摇头求饶,命人把她拉出去,依照宫规处置。
齐云深转身离开,途径元滢滢身边时,见她神情愣愣,皱眉道:“还不跟上?”
真是一副蠢样子,难道继续留在生辰宴上,让人陷害吗?
元滢滢忙跟上,她受到极大的惊吓,神情恍惚,迈过门槛时一时不慎险些跌倒。齐云深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后又立刻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