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勇
吴郡的辖区非常大,将近十二县。
自古便是江东的核心区域。
北府军一路没人受到任何阻挠,沿途郡县一听到刘牢之的大名,便望风而降。
吴郡乱民头领陆瑰将兵力收缩至吴县,行坚壁清野之策,布下重重防御。
但从此人姓氏便知其出身吴郡陆氏,也就是当年陆逊、陆抗一族,晋室灭吴,顾、陆、朱、张江东四姓被征召入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厚待。
但衣冠南渡后,江东大姓基本都被排除在权力核心圈之外。
天师道作乱之所以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三吴八郡皆反,正是因为这些江东大姓在其中推波助澜。
陆家在吴郡号召力极大,陆瑰振臂一呼,仅一个吴郡就聚集了四万乱民。
既得地利,又得当地人心,背后还有吴兴丘尫、义兴许允之支持,如果战事陷入胶着或者久攻不克,会稽郡的孙恩大军便会如疯狗一般扑上来。
刘牢之久经战阵,几次死中逃生,没有士族子弟眼高于顶的毛病,而且手上的北府军也才两万七千余。
对于这一战极其重视,派出大量斥候哨探江东各地。
太湖之东,吴县核心地带,一支三十几人的斥候正在向南渗透。
此地水网密集,战马反而没有舟船有用,所以他们下了船之后,直接步行。
“不能再往前了,前面就是淀山堡,咱们过不去。”几个北府老卒劝道。
“淀山堡后面的便是吴城,我等此来是受了都督之令,打探敌军虚实,岂可半途而废?”刘裕抬头望向前方烟波浩渺的沙洲间,一座坞堡横亘在必经之路上。
这个坞堡是吴城的子城和前哨。
被贼军加固,旁边还修了两座水寨,宛如一头恶兽,扼守在大地上。
老卒没再说话,跟着刘裕向前。
摸到三百多步,城内的守军竟然还没有发现他们。
“你们在此等候,我靠近一些。”刘裕一个人向前潜行。
城上的乱军,全都一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分明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人,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兵器也是五八门,还面黄肌瘦。
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的状态。
三吴八郡长期受士族高门盘剥,比京口更惨,司马曜在“魇崩”的前一年,还将田赋从每丁三石,加到每丁五石。
非但普通百姓受不了,就连三吴豪强也受不了。
查看守军的换防与巡逻,没见到天师道的人,刘裕心中基本有数了。
返回与其他斥候汇合,准备返回大营。
行不到五里,前方水泽间,忽然窜出一支千人左右的乱军,打着“虞”字旗号,是从北面海虞县南下的流民。
虞氏也是三吴大姓。
这些人明显是来与陆瑰汇合的,衣衫褴褛,拿着锄头、木叉、柴刀当武器,连弓箭都少的可怜,几支长矟宛如鹤立鸡群的挺立着。
见了北府斥候也是一愣。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北伧!”
一声嚎叫唤醒了乱军的仇恨,一群人乌泱泱的杀来。
“倒霉!”刘裕骂了一声,带着斥候向西面太湖方向逃窜。
身后之人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虽然没有弓箭,却将手中的各种兵器飞掷出来,斥候一个个的倒下。
眨眼被乱军淹没,砍成了肉泥。
见了血,乱军越发亢奋,“一个伧子都莫要放过!”
这群人不仅凶残,而且还对地形了如指掌,分出三百青壮,从西北面绕行,速度明显快过刘裕等人。
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围住了。
“杀出去!”刘裕一人当先,在前开路,两柄环首刀上下翻飞,乱军如稻草一般倒下,几无一合之将。
眨眼间就杀出了重围。
但一回头,身后已无一人,其他斥候已被贼人围杀。
刘裕顾不得其他,向着西面狂奔。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刘裕一头钻入水中,躲在水草之下。
但这群乱军却始终不肯放过他,“这伧子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定是大官儿!”
乱军们一个个跳入水中,水性极好,宛如飞鱼在水面上钻来钻去,翻找每一片水草。
眼看就要搜到藏身之地,情知躲不过去,刘裕一跃而起,须发皆张,满脸癫狂之色。
竟吓的乱军不敢靠前。
天空中几只白鸥翱翔而过,乌云不知何时升起,海风骤起,裹着咸腥的血气扑面而来,脚下的草叶卷起,又落下,仿佛有一股无形之风在在他身边盘旋。
敌军团团将其围住,然而谁也不敢动手。
一个人的气势竟然压住了千人。
“来!”
刘裕暴喝一声,声如惊雷炸裂,甲胄残破处露出虬结的筋肉,眼中火光灼灼,似要将这天地烧穿。
两名乱军持矟刺来,他侧身闪过,刀锋自下而上斜撩,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脖颈间喷出的血雾随着海风挥洒。
刘裕一脚踏在尸身上,腾跃而起,两把长刀化作银龙贯入敌阵!
“鼠辈何不惜命也!”
两道寒芒在乱军丛中纵横、穿梭,激起一片血雾。
惨叫声此起彼伏,头颅手臂碎肉渐次飞起。
空中隐隐传来雷声,似是猛虎在低吼,而刘裕眼前已经没有敌人,只有猩红的一片。
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将被撕碎!
刀刃卷了,便夺取乱军的锄头。
父亲早亡,七八岁便下田务农,养出了一身神力,一杆势大力沉的锄头在他手上如同活物。
擦着便伤,碰着便死。
乱军人数虽众,却连基本的阵列都没有,一窝蜂的涌上来,互相推挤践踏,反而施展不开,被砸的脑浆迸裂。
而刘裕越战越勇,嘴中呼吼犹如虎啸,一时之间,竟与云中雷鸣共鸣,如有神助。
如此之多的乱军,竟无一合之敌,脚下的尸体都快堆成小丘。
刘裕杀上小丘,居高临下,全身鲜血淋漓,宛如血人,盔甲散落大半,身上伤痕累累,屹立如松,头盔早不知甩落何处,一头乱发随风飞舞,势如疯虎,人如天神。
“啊——”
吼声穿梭在人群、河流、大地之间,直上云霄。
“再战!”
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从尸堆上一跃而下,迎面一锄头,一名乱军的头颅四分五裂。
此情此景,让一辈子没有经历过血战的乱军们心胆俱丧。
“此非人乎?”
乱军中有人惊呼。
而随着这句话,其他人也吓破了胆,扔下手中的物什,掉头就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