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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8风中白莲
    第39章 38.风中白莲
    楚夫人的舞……
    该怎么形容其中的美来呢?只看这位不解风情的大王都愿意抽出时间来观赏就知道,实在是美不胜收。
    此舞名“芙蕖”,在一众接天莲叶的映衬下,倒真如夏风中轻轻摇曳的荷。
    灵动婉转的手腕,便如同在荷叶上来回滚动的露珠。酷暑时节欣赏,秦时只觉清风徐来,幽香盈满,根本挪不开眼。
    她腰肢纤细却有力,肢体控制尤为精妙,凌空飞跃做出种种悠扬舞姿时,便如一片轻盈的羽毛,滞空感更是惊人!
    秦时连连赞叹,此刻下意识想摸出手机来拍照,这才回过神来。
    等一曲舞罢,大王还未说话,她便用力鼓起掌来:“太美啦!”
    楚夫人精心暂停面向大王的角度便有些维持不住了,此刻忍不住粉面带汗,看向秦时,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就看这幅美丽模样来,谁能想到她已生下王子许多年啦!
    再看高台上仍旧坐在椅子上的姬衡,他漫不经心点头道:“赏。”
    而后又吩咐:“舞既赏过,用饭吧。”
    秦时:……
    台下楚夫人脸色都要僵硬了:赏赏赏!
    大王有没有认真欣赏过她都不晓得,今日使人传唤,还当是大王西巡回来,终于要放松片刻……
    未曾想是将自己当成佐饭的百戏了!
    大王真真眼有重疾!
    她看向一旁的贵女,心中幽怨:倘若还在楚国,她合该跟这样的美人相伴才是!
    但现在楚国也没了,大王虽不解风情,可也不约束她们太多,又很是勇猛……
    楚夫人悻悻然,到底自我开解一通,释怀了。
    她又想起大王自回咸阳后,还未见过王子公主们呢,此刻只好接着努力,娇娇怯怯道:“大王,妾服侍大王用饭吧。”
    秦时深觉自己不应留在这里。
    谁知还未等她焦灼起来,就见大王冷淡道:“不必了。”
    他甚至还理所当然道:“寡人令黄门传讯,朱砂铅白有毒,日后咸阳宫不可用。”
    “尔等为何还着红衣敷白粉?”
    “今时尔等大汗淋漓,勿要近前,染了寡人饭食。”
    “舞既赏完,退下吧。”
    姬衡知道秦时希望有一位厚重宽容的君王,因而此刻他用词也格外婉转,连说话的语气都自觉已调整过了。
    但很可惜,秦时一点没察觉。
    她甚至开始怜惜美人了。
    大王是传讯朱砂有毒,但这上好的丝衣又不是顷刻间就能得到。既做好了,又了这样多的心思,楚夫人穿上它为大王献舞,大王应能感受到楚夫人的绵绵爱意呀!
    还有铅白,楚夫人脸上是匀了铅白粉,但这又不是她的错,如今大家都用。
    她敷的格外匀净服帖,如今涔涔热汗渗出,都使得她的模样越发柔弱堪怜,而不至于一片狼藉……
    对这样风中白莲一般的美人,大王他……
    唉!
    奴婢们精心捧来刚炒制的热菜,秦时低头干饭,都不敢看楚夫人心碎的表情了。
    ……
    殊不知出了章台宫,重新回到马车,楚夫人面上娇怯的神情便瞬间收敛。
    奴婢们大气不敢出,此刻纷纷上前替她净面更衣,铅白妆粉卸下,楚夫人的面庞也显露出来。
    因长久敷粉,她的本来面色略带青白,嘴唇微紫。在这种毫无血色的惨白之下,脸上幽微的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颊上还生出了点点黑斑,眼下片状如云。
    虽五官底子仍旧精巧美貌,但肤色不匀的瑕疵却越发难以忍受了。
    侍女跪地膝行,捧来铜镜。
    因是咸阳宫中所用,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纤毫毕现。除了她面上的苍白颜色照不出来,颊上的点点阴影都格外明显。
    楚夫人瞬间皱紧眉头:“快与我重新敷粉!”
    奴婢们小声劝道:“夫人,大王既言这铅白剧毒……”
    楚夫人眼中盈盈落下泪来,细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道:“可若不用妆粉,又如何掩饰这张脸?”
    大王膝下王子并不多,大家都一般无二的不受宠爱。
    既如此,她这做母亲的自当勉力讨得大王欢心。假使王子有一日能继承王位,那他们楚国岂不是……
    这个想法让她心潮澎湃,却又让她自脚底生出一抹幽暗寒意来,从身到心开始颤栗——
    那可是灭了六国,一统天下的秦王啊!
    他的存在,便如高高山岳一般,死死镇压着所有人。
    他活着,无人敢对王子显露一丝一毫的扶持之意。
    哪怕大王已经三十六岁了!
    三十六岁的大王依旧身强体壮,英勇矫健。听说当初燕国三十多岁的燕王已然是痴肥蠢钝,动辄气喘。
    这样的大王,谁敢轻提死生大事?
    他若崩……
    楚夫人抑制不住打了个激灵——岳山倾,江海灌,穹庐欲裂家国崩……
    她便连想都不敢想。
    又心想国中儿郎无用,楚王无德,便只会进献美人入秦国,她原本早有相好的儿郎的。如今楚国被秦国铁蹄踏平,她心恸欲绝,本想好好与王子相依为命。
    偏故国又来依托她这女子,倒叫她背上种种大业——
    王子体魄薄弱,如今便连风寒也轻易不敢得,她这做母亲的又如何肯压如此重担?
    种种苦闷,大王又半丝风情不解。原先还实在勇猛,后来她生了王子,想要以柔弱之身引得大王怜惜后,大王便连近身也懒得了。
    她连讨好都无从下手。
    这么一想,再看看铜镜借着天光映出自己这瑕疵满满的脸蛋,楚夫人不禁悲从中来,默默垂下珍珠泪。
    奴婢们不知楚夫人心中的绸缪与恐惧,此刻同样面色惨淡。
    这铅粉昂贵,穷人家尚不可得,可她们既在宫中服侍,自然是人人都要勉力用上的。
    铅粉红衣,本就是他们爱重的颜色。
    如今一朝得知不可用,又如何不苦?
    像夫人身上这件烈烈红焰般的舞衣,只有朱砂才能染就。茜草染的,总略显出浅淡来。染的次数多了,颜料重了,便又显出陈旧来。
    侍女们看看彼此用来绑住头发的艳艳红绳,也不禁悲从中来。
    都怨少府,好用的妆粉做不出,好看的红衣也做不出!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