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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周六的上午, 李双睫没来学校。
    郑揽玉直到上早自习才察觉异样。
    班长虽不把学校的课程放在眼里,但怎么也不是迟到的人,这可是关乎班级评优的分数啊。他关上课本, 左顾右盼, 却只盼来了拿着教案的周丽:“班长今天请假, 课代表带早读。”
    此言一出, 班上顿起喧闹。
    李双睫请假?离奇啊!那可是从高一开学到现在从来没请过假的人啊!
    不只郑揽玉慌了神, 班上大多数人都问:“老师,班长为什么请假啊?”
    “身体不适,发烧了。”周丽解释,“最近降温比较严重, 大家也要注意保暖, 早晚的出勤都要穿厚一点。”
    “还有, 班长不在的这段时间,由副班长暂理班上相关事宜。”周丽饱含鼓励地对郑揽玉, “不用太紧张, 班长怎么做的, 你学着做就行, 遇到困难或者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小洋人,我们可怜的洋人, 头一次尝到手握大权的滋味, 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对他来说, 昨晚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班长回家之后到底和宋恩丞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突然感冒呢?
    于是早自习之后,十六班门前就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异国美少年,金发碧眼,五官深邃迷人。和初来乍到不同的是, 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李双睫的掌上新爱宠,更有好事者朝他搭话:
    “哟!这不是李双睫家的小金毛吗?我的乖乖,洋狗不认路啊?走错班了,这儿是十六班,不是十一班。”
    郑揽玉:“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
    “宋恩丞。”
    那人回班看一眼:“宋恩丞不在。”
    有人回答:“宋恩丞不是请假了?”
    “他也请?”郑揽玉感到不对劲。
    “说是家里有人生病了要照顾。”
    真相大白,郑揽玉失魂落魄地回班。
    唐歆把班级日志送给他过目,以前这些都是李双睫要做的事,如今轮到他主管。一个上午过去,郑揽玉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可没人告诉他班长的任务这么重啊,班上的什么事都要管,并且哪个班干管不了的事都要他管。
    就像现在,他得应付学生会的例行卫生检查,卫生委员哄了半天,让大家把桌子边纸屑收一收,可效果甚微。
    “麻烦……把桌子对齐。”
    郑揽玉一排排挨个检查。
    好说歹说,同学们总算动了起来,还抱怨着有多麻烦。郑揽玉知道,自己空有一个副班长的头衔,实则没有多少人服他的管。到了夏雅跟前,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暗光翻涌。
    实际上,郑揽玉对夏雅的印象还停留在运动会时对方请求自己去拿水杯,从而发现了裴会长的秘密。当时不觉有他,现在他早就不是那个天真的小洋伙子了,知道她的用意绝非单纯。
    只是,她又怎么知道裴副团长的身份呢?莫非他们之间关系非同寻常?
    太多疑云尚有不解,上次被冤枉作弊,始作俑者也没有头绪……陷害一事必有里应外通者,外通者裴初原,里应者和其关系必然不差,如此,他想到夏雅,和她那浮于表面的笑容。
    “你们班怎么回事?”检察的人问,“班上的卫生做,包干区就不做?”
    郑揽玉赶紧出班门一看,只见几分钟前还干净的包干区域,沿着墙缝却出现一团团的纸屑。谁做的这等损事?
    郑揽玉急得满脸通红,却无从辩解,视线再往上,正对的是班级内窗。
    夏雅的位置。
    腾的一下火气上来,郑揽玉返回班上,却见到夏雅拦着扣分的执勤员苦苦哀求,叫对方网开一面,不要扣班上的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可能徇私?干部们统一口径说不行。
    眼看这么下去真要扣分,郑揽玉彻底慌了神,怕班级荣誉受损,也怕主人知道后责罚自己。到底是太年轻,这种场合还是第一次应付,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赋予千万吨重压,其中包含着无数不信任、质疑、失望的眼神,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头。
    “我、我……”他摁住颤抖的嗓音。
    “对不起,这次能不能先通融……”
    “打扰一下。”
    班门被敲响,沉闷三声,间隔规律恰当,掷地有声地夺走所有人的注意。
    裴初原。一身干净利落的墨色制服,标志般醒目。权利的游戏,金字塔顶端的孩子,是上届的优胜者。此时此刻,和有求于人的郑揽玉相比,显得既高贵又不缺道理,戏谑瞥他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会长问。
    立刻有人上报包干区的情况。
    “我记得,包干区的检查是周二上午,今天不是周六么?”裴初原微笑着翻看学生会守则,“虽说是顺带检查,但临近期中考试大家都忙着复习,包干区的纸屑似乎太苛刻了。”
    “啊,会长说的对。”值日生忙道。
    裴初原抿唇一笑,来到郑揽玉面前。
    “下不为例,副班长可要注意了。”
    郑揽玉谨慎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谢。
    到了走廊上,郑揽玉看着将守则放入制服口袋的裴初原,终究没忍住:
    “你为什么帮我?”
    “我是在帮你么?”裴初原抚平袖口褶皱,好整以暇地道,“似乎,我并没有为你的无能而找补的义务吧?”
    看这只蠢笨的爱宠仍然不解,裴初原嫌恶地蹙起眉,真想不到李双睫会把信任给这么一个愚钝的家伙,郑揽玉有什么好?貌美无脑的金发碧眼洋小伙,笨蛋美男的路线到底走够了没?
    一想到就是这么个男的和自己争女神,关键是裴初原还争不过他,气得他想一枪毙了自己!不行!一把手枪总共有六发子弹,首先把郑揽玉宋恩丞这些好色之徒统统枪毙!夏雅这个阴险毒辣的女同也要枪毙!给天一发给地一发,最后给自己胸口来一发,然后———他死也死在李双睫的怀里!
    死在李双睫的怀里,感受这个女人的温暖气息,她也许会恨他,用沾血的手愤怒地给他一巴掌,这就是最后的晚餐;也许她会心疼他,把耳朵放在他的胸口处,听他逐渐微弱的心跳,说他真傻,何必为了她去殉情呢?
    这时候,他就会用最后一口气说:
    你去我的会长办公室找一封遗书。
    对,裴初原给她留了一封遗书、一封情书———这是一封———一封陌生男人的来信。这是他在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她搭话之前就写的一封信,关乎他的本心,他索求或即将乞讨的一切。
    在信中对她示爱,写何时何地第一次遇见她、窸窸窣窣的落叶、孤单而衬映强壮的路灯,写她的面容,十六岁的十七岁的十八岁的,写他如何彻夜思念她———他看过那一篇短篇小说,只恨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不能为爱人生下一个和她眉眼相似的小女孩子。
    除此之外。
    没有区别。
    他既然这样热烈地爱着她,活着和死去都没有分别,他可以分出一发子弹抵在她的脑门上,声嘶力竭地问她到底有没有在意过他,对,不是爱,他清楚地明白她不会爱几面之缘的人。
    后来他更痛苦,真像书中撰笔的女主角那般,她不记得他了!甚至一个被她威胁着脱下最后一件上衣的男人,她不认得了!如果眼泪能收集,裴初原的手背能抹出一整片咸腥的海洋。但即便眼泪汇成海啸,他也不舍得拿枪抵在她的脑门上,他放两声空枪。
    最后一发递给她。
    说心爱的。
    你来决定我的生死吧。
    这些他都不敢说,写进信里吧,他的信整夜不停工,越写越多,原以为这些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最后却被李双睫的父亲发现了,作家热情地煽动自己的眼泪,说他简直像另一个他。
    就这样,他得到岳父的喜爱。
    当然,这也是后话的后话了。
    眼下,裴初原既然还没死,就得拼尽全力守护好李双睫的一切,包括她的班级。这才是他帮郑揽玉的原因。
    “我帮的是李双睫,不是你,别自作多情。”他低声,“今天怎么回事?她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低级错误,郑揽玉简直是无地自容,他懊恼地抹了一把泛红的鼻尖:
    “主人今天请假了。”
    “请假了?她吗?”从不请假的人。
    “是,她感冒了,请假在家休息。”
    剩下一件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下,他和裴初原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守好李双睫的江山,那就可以合作。
    他说:“还有,宋恩丞也请假了。”
    裴初原问:“和李双睫有关系?”
    “嗯,昨晚他和主人一起回家。”
    “你不许叫她主人!”裴初原对这个称谓应激,“不过,我知道最近她在和宋恩丞同居,确实,关系不差。”
    “为什么不让我叫主人?我就叫!主人都承认了和我是主狗关系!”吵架也不忘记正经事,“主人和我说过,她的妈妈经常出差,宋的家里也是一样,估计因为这个才暂住在一起。”
    “也有道理。”裴初原沉思片刻,“算了,请假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之,管好她的十一班,别再出什么乱子!我不希望她回来之后还要收拾一堆烂摊子!因为你这个废物点心!”
    “我、我才不是废物点心!”
    裴初原装作惊叹地端详他。
    “是么?瞧瞧,应该让大家都来瞧瞧,这儿有一块废物点心,觉得自己不是废物点心呢!”不等郑揽玉反应,他轻笑一声,乜他一眼,说了一声“无趣至极”,自顾自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