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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杜寅愣神的时候, 薛瑾安已经报出了正确的答案,并且顺着对方的解题思路将之后的步骤也全都顺了下来。
    酒楼一楼还有两桌客人,都是书生打扮, 他们呆呆地听着, 有脑子灵泛的已经通过熟悉的数据察觉到这题目的出处了, 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可置信地道,“十全公子题册?!”
    同桌的人听到他的话,也都跟着惊讶,如今在京城的学子,就算没有做过这本据说难倒所有学子的题册,也必然是听说过的, 清楚知道这题册到底有多难。
    甭管外界对于十全公子的争议有多少,这本题册的最强难度是公认的,甚至因为太难被视为算学证道题册,不管是业界大拿还是无名小卒, 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出这套题, 他将毫无争议地稳坐算学界的第二把交椅——这第一的位置自然是十全公子。
    他们不太敢相信, 有一天竟然能瞧见一个勉强称得上少年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口述解出了一道题,即便这解题思路是别人的,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一点, 这少年在算学上的天赋才更叫人为之侧目。
    众人不由地都紧紧盯着杜寅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杜寅在听到薛瑾安顺步骤的时候,立刻就什么也顾不得去想,低头慌忙翻找手中的纸张,迅速找到对方说的地方, 发现自己这一步真的错了,再跟着对方的话一目十行的核算下来,面上的震惊根本藏不住。
    完全正确!无一错误!甚至删繁就简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让整个解题过程都变得更赏心悦目了一些!
    “你——”杜寅低头看看手中的纸张,又抬头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神恍惚中带着复杂,复杂中带着怀疑人生。
    酒楼的其他书生也从杜寅的神情变换中看到了答案,有抱着头不敢相信的,有掐着手指头试图验算点的,更多的则是和杜寅同款的怀疑人生脸。
    薛瑾安看不懂杜寅过于复杂的眼神,只以为对方看自己是还在等自己的点评,于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方法有点笨,错的情有可原。”
    杜寅相当于是在用初高中知识解高数题,答案能够顺利推出来,就是步骤太过繁琐,而越是繁琐就越是容易出错,尤其是那种小错误,藏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中间,就跟财务对账对不上五分钱一样难。
    薛瑾安觉得自己的评价不偏不倚很中肯,并没有嘲讽或是看不起谁的意思,甚至还侧面肯定了对方用这么原始传统的方法算题是一种值得人学习的专研精神,充分体现了对算学的热爱……反正他觉得自己说得没毛病。
    然而这话落在当事人杜寅耳中,就变成了:你脑子不好,解题方法都能这么笨,再出点错也很正常。
    咔嚓——杜寅仿佛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算学上的天赋可能不是普通,而是毫无天赋。
    他可能真的是个笨蛋。
    薛瑾安看他没有回应,自认为对话已经结束,没有再开口,福禄去和掌柜结清账目,茯苓见没有危险,收敛起了戒备的姿态,又如同一个影子一样沉默地伫立在薛瑾安身后。
    只有崔醉安慰的拍了拍杜寅的肩膀。
    崔醉一看他这熟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怀疑人生,非常有经验的宽慰他道,“兄弟,我懂你。”
    “实不相瞒,我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情,你是不是想要问我师父到底怎么做到的?过来人提醒你最好不要,我只能告诉你,我以前也是准备走科举出仕路线的,认识师父后我认清了自己,直接弃文从武了。”崔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箭接着一箭没有半点偏移的射术,还是扫一眼书本就全部记下,致使崔鹏飞都快教无可教的最强版过目不忘。
    这可是他祖父钦定的文曲星下凡,除了文章写得一塌糊涂外没有半点弱点的十全公子!就连那本该死板到叫人皱眉的字,也因为过分的规律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其他人无法复刻的美感。
    当然,崔醉弃文从武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他本身更喜欢学武,以前放不下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庸人都可以得偿所愿,偏偏他不可以,等遇到了师父,被真正强者的实力震撼,他也就放下了,顺从本心的做出了选择。
    世间万物皆浮游,他不该同庸碌者比较,他要追寻强者的脚步攀登高峰,这才是他人生的价值。
    崔醉非常理所当然地道,“不要和我师父比,那是自寻死路,你要相信,不是你太笨,是我师父太聪明了。”
    杜寅恍恍惚惚:“难道我也要弃文从武?”
    崔醉委婉地否定道:“从武可能有点太为难你了。”下个楼梯都能摔跤,显然不是吃这碗饭的。
    杜寅被打击的失去色彩,露出一个比哭还要丑的笑容。
    福禄已经同掌柜的结清了钱款,转头询问地看向薛瑾安:“主子?”
    “走吧。”薛瑾安点了点头,抬步往外走。
    杜寅立刻就要行礼恭送,被崔醉捏了捏肩膀阻止了,“我师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兄弟,不要妄自菲薄,金榜题名会有时,我想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崔醉再次拍了拍杜寅的肩,小跑出酒楼跟上了薛瑾安。
    杜寅呆愣地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直到二楼好友叫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上楼回包厢的时候,忽而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位小公子的身份,当即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抬步就往外追。
    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在胡同口举目四望,竟然就瞧不见人了。
    杜寅缓缓瞪大了眼睛,眼瞳有一瞬间的失焦。
    该,该不会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撞见鬼了吧?!杜寅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好在柳固和田呈闵两位好友担心他这边出什么事,也跟着下楼追了出来,佐证了那位算学天才小公子的存在是真实的,杜寅才松了口气,虽然很意外那一行人的脚程竟然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望了望天边,将心中隐约的担忧压住,忍不住慨叹出声道,“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呐!”
    田呈闵在这群人中就是属于努力型的,平时也经常发出自己不如人的感叹,尤其是面对未及冠却才华最盛的谭灵越的时候,他调笑了句:“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少年英才,大启之福。”柳固咳嗽着说道。
    实际上,薛瑾安他们的脚程并没有很快,只是崔醉还惦记着薛瑾安知道这么些奇怪路线的事情,央求着想要再来一次试试,薛瑾安也满足了他,直接定位目的地京城北门,然后就在地图的指引下直接拐了个弯进了一处宅子。
    “这是什么鬼路线?”崔醉嘴上吐槽着,身体倒是很诚实,不用人吩咐直接开轻功翻进院墙,打开小门让人进来,然后又妥帖的把门关上了。
    也得亏这宅子是荒废的,如若不然,他们就得在别人家眼皮子底下通行了。
    之后他们又穿过了荒僻的草丛,路过坟场,转入一处地洞,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从一处荒井里爬了出去,抬头就是京城城墙的墙根,再顺着走了约十来步,一眼就看到了南城门,和那乌泱泱排队进出城的人。
    崔醉大受震撼,他不禁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不理解地道,“不是,这路平时到底谁会走啊?也太奇怪了吧?!”
    “是乞丐吧。”福禄说到这些抿了抿唇。
    他也不是瞎说的,刚才一路走来虽然没碰到什么人,但是他在地洞里也看到了一些痕迹,估摸着是有小乞丐曾经在这边落脚过,只是如今冬日,地下寒凉,穿着厚实棉衣的人都在里面待不住,更何况衣不蔽体的小乞丐。
    之前也说过,进宫当太监的大多出身贫苦,福禄自然也是如此,他以前也是在京中乞讨过的,对乞丐们的一些行为方式、记号什么的有些了解,他还是比较幸运的,进宫没多久就被分到了昭阳宫,成了主子的贴身小太监,即便珍妃娘娘出事后,他跟着主子吃过两年苦,可现在也熬过来了。
    福禄对过去种种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单纯的觉得把乞丐们生活痕迹说得太清楚,有那么点揭人伤疤的意思,就算对方并不在这里,也听不到他的话。
    还有一点,乞丐之间也是会争抢地盘的,那地洞看着还挺隐蔽,里面又被留下了一些记号,看着应该是被划入了谁的地盘中,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不太好。
    薛瑾安和崔醉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听他这么说也就点点头罢了,没有多追问。
    崔醉切实体验了一番这些神奇道路之后,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忍不住就还想再来一次,只可惜被薛瑾安无情拒绝了。
    他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如今天色尚早,薛瑾安也没有马上就要回宫的意思,崔醉索性就当起了导游带着他在京城里逛了起来,崔醉没有地图功能,对京城的道路不甚清楚,但他为了九添一的事业跑过了解过很多店铺,这京城中值得逛的地方他是最清楚的。
    崔醉兴致勃勃的带着薛瑾安把城中有名的店铺走了个遍,薛瑾安只是看看,真正感兴趣的不多,但是崔醉却一心只想给师父花钱,恨不能把师父眼神扫过的所有东西全都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