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钳住苏妙漪的下颚, 撬开她的齿关,贪婪地掠夺她口中甘甜,唇齿之间热烈而急切, 温柔中又隐有卑微。
苏妙漪几乎不能呼吸,毫无节制的掠夺叫她舌根发疼。
好不容易提起一丝气力挣脱了他的唇舌, 她抵住容玠的肩,狠狠地转过脸, 唇上泛着水光,“容九安……停下……”
容玠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掀开她的面具丢到一边, 灼热的唇再次覆上去, 绵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颈侧和锁骨上。
苏妙漪眼睫一颤, 唇齿间溢出的哼声都变了味。
容玠攥住她的手压回被褥中, 发狠似的与她十指相扣,一边吮着她的耳垂一边唤她,“妙漪……妙漪……”
嗓音低哑, 有些含糊, 可这一声声里的狂喜与雀跃却清清楚楚, 听得苏妙漪热意迸发。先是蒸熟了脸,然后熏红了一双桃花眸,最后是那颗从容玠离开时,就仿佛被北境寒冬冻僵的心脏,在这一刻冰消雪融、疯狂地跳动着……
她忽地偏过头, 再次吻住了容玠近在咫尺的唇。
然而一触即分。
“我既不想做蠢货, 也不想做英雄,我只想好好活着……”
苏妙漪眼睫低垂,哑声喃喃, “你说过的,我们要同生。”
一时间,容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在踏入湘阳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此刻,他却因为苏妙漪的一句同生,终于对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有了前所未有的珍重和爱惜。
……他得活下去。
因为苏妙漪希望他活着。
容玠蓦地低头,将脑袋埋在了苏妙漪的颈窝里,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甜香。直到心情平复,才轻声安抚道,“一定……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
二人静静地拥着彼此,情绪逐渐平复。
就在这时,屋门忽地被敲响。
容玠顿时警惕地直起身,“何事?”
屋外却无人回应,只有三快两慢的叩门声。
容玠眉头微松,对苏妙漪丢下一句“没事了”,便起身过去开门。
门一拉开,人还未看清,一个拳头就迎面砸了过来,容玠蓦地侧过身,躲开了那人的拳脚,蹙眉,“你疯了?”
屋门被那人一脚踢上,熟悉的嗓音响起。
“我看是你疯了吧!苏妙漪不在,你竟敢对别的女人见色起意,而且还是个狄女!!”
拳头再次落了下来,容玠抬手接住,却被那力道冲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凌长风?”
听得熟悉的声音,苏妙漪飞快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惊喜地跑了出来。
来人僵在原地,满脸错愕地看过来,竟是一张完全陌生、长满络腮胡的脸孔。
“……”
苏妙漪神色亦是一僵。
那人的目光在苏妙漪脸上打了个转,面色忽然变得又红又黑。他蓦地转头,又杀气腾腾地朝容玠砸了一拳头,这次容玠没能避开,被揍得脸重重一偏,再转回头时,唇角肉眼可见地变得青肿。
“容玠你就是个畜生!!”
对面那人怒不可遏地叫嚣起来。
苏妙漪也怒了,“你做什么?!”
容玠眉头拢紧,指腹擦了擦唇角,“他是凌长风……易了容。”
苏妙漪僵住,眉眼间的恼火再次被欣喜冲散,“你果然没事!”
“你……”
凌长风瞪着苏妙漪,“你怎么混进来的?”
“跟着关山进来的。”
“谁让你跑这儿来送死?”
凌长风吼出了声,抬手指向容玠,“就为了他?你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是不是?”
苏妙漪:“……”
容玠已经站直身,冷笑道,“她并非是来为我殉情,而是为了救国救民。你与她相识数年,怎能将她想得如此狭隘?”
凌长风:“……”
凌长风:“……拔都这个蠢货怎么还不动手杀了你?真想替他砍死你!”
一阵闹腾后,三人总算坐了下来,彼此交换了消息。
苏妙漪将湘阳城外的动向又说了一遍,包括那道“圣旨”,只是说的时候,刻意看着凌长风,没敢看容玠。
“既然楼岳已经有所行动,那我们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动手……”
凌长风看了容玠一眼,“至于援军,但愿他们能赶得上。”
容玠看着苏妙漪,不知在想什么。
“喂!”
凌长风气得又想拔刀了,“看看看,就不能等杀了拔都再看?!”
“……”
容玠收回视线,“那就今夜,按照计划行事,先刺杀拔都,再救俘虏开城门。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下去吩咐吧。”
“等等……”
苏妙漪连忙叫住了凌长风,欲言又止,“我还想知道,世叔的死……”
凌长风的脸色倏然沉凝,与容玠相视一眼。
容玠转向苏妙漪,“此事还是等今日过后再告诉你,好么?”
苏妙漪抿唇,“……好。”
凌长风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对苏妙漪道,“妙漪,你现在只需知道,世叔他并非死在甘靖的手里,而是死在拔都的刀下……他是殉国而亡,死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苏妙漪眸光颤动,一颗心褶皱了多日,终于被凌长风这句话熨平。
***
夜色降临,都统府里处处张灯结彩。
宴厅里,鼓乐齐鸣。拔都坐在最上首的主位,次座是容玠,再下面便是他的那些部将。
拔都今日的脸色不大好,闷不做声地饮酒,而他手下的部将望向容玠,调笑道,“听说容相今日看上了我们北狄的舞女?是哪个姑娘如此厉害,竟能将容相迷得五迷三道?”
众人顺势望向宴厅中走进来的舞女,连拔都也抬起眼,望向那群舞女。
“是哪一个今日入了容相的眼?”
拔都眯了眯眸子,“走出来给我瞧瞧。”
一众舞女的最后,戴着面具的苏妙漪小步走上前,低身朝拔都行了北狄的礼。
拔都打量她,看了容玠一眼,朝她招了招手。
容玠垂眸,面上不动声色,搭在膝上的手却微微收紧。
苏妙漪行到拔都的席案前,低眉垂眼,屈膝跪下。
“容相果然好眼光,竟从这么多狄女里挑了一个模样最好的。只是孤怎么瞧着,她这眉眼生得不像狄人,而像是胤人呢?”
拔都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蓦地扬手,一把扼住了苏妙漪的脖颈,将她拖到了跟前。
苏妙漪吃痛,双手死死攀住拔都的护腕,秀眉死死蹙成一团。
“拔都!”
容玠霍然起身,厉叱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
拔都看向容玠,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自你来湘阳城已有月余,你许诺给孤的十三座城池、和百万两黄金呢?它们都在哪儿?!”
“领主,此等国事,非容玠一人能做主,可容玠已经修书送往汴京,一力促成此事……”
“是吗?”
拔都扼着苏妙漪的手又是一紧,“容相当真是一力促成此事,而非拖延时间,等着一举歼灭我北狄?!”
说着,他扬声对宴席外吼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将士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走进宴厅,那人抬头,赫然是从鄂州逃亡而来的甘靖。
“领主大人。”
甘靖哆嗦着手,将一封信函双手奉上,“这是楼相从汴京递来的书信,这容玠根本就是在诓骗您,他不仅没有促成和谈,还向皇帝进言,要方圆百里的踏云军夺回湘阳城!生擒领主大人!”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拔都的脸色也顿时变了,一把将苏妙漪推开,“什么?!”
苏妙漪跌坐回了案席边,捂着脖颈连声咳嗽。
甘靖连忙补充道,“不过领主放心,楼相已经暗中将一切部署妥当。如今圣旨还未下达各营,援军还未动兵,领主尚且来得及准备……”
容玠神色一动,下意识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却低垂着眼,回避了她的视线。
见状,容玠的脸色愈发难看。
“好你个容玠!”
在场的北狄众将无不露出义愤之色,拍案而起,“你竟敢戏耍我北狄,戏耍领主?!”
拔都亦怒视着容玠,“容玠,你还有何话要说?”
容玠蹙眉,默然不语。
拔都愈发怒不可遏,“好好好,那日你若没有诓骗孤,孤还能给你留个全尸!现如今,孤只能将你,还有你中意的这个女人一起五马分尸,以此泄愤!来人,将他们二人拿下——”
跟着甘靖进来的两个将士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拔出刀,齐步朝容玠走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容玠面前之时,二人相视一眼,竟是忽然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拔都——
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刃朝自己而来,拔都大惊,刚要闪避,腿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直叫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下一刻,两道寒光闪过。
“领主!”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待拔都的那些部将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冲上前时,已经为时已晚。
众目睽睽之下,凌长风和仲少暄易容而成的北狄将士已经将弯刀架在了拔都的脖颈上,挟持着他挡在众人面前。
拔都难以置信地低头,就见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了他的大腿上,而动手之人正是方才还被他掐得动弹不得、险些窒息的苏妙漪。
苏妙漪第一次真的将匕首插入人的血肉中,虽然下手又狠又重,可当那血溅到她脸上时,她还是呆怔了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