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王妃啊王妃
“都被软禁了,你还笑得出来。”
在距离楚州数十万里外的京城,尚且黄昏。
南苑软禁之所,院落之中杨柳成荫,假山林立,还有一条泉水流淌而过。
清风徐徐,泉水哗哗。
落日正将熔化的金箔倾入水中,每道波纹都裹着半透明的光晕,像是神女失手打翻的妆奁。
慕南栀坐在岸边,裤腿卷上膝盖,白皙的小脚拨动着河面上粼粼碎金。
“自然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罗素一袭淡紫色锦绣华服,倚着临水的曲桥栏杆,指尖随意拨弄腰间玉坠,瞧着慕南栀探手去捞水面浮着的棠梨,春水却将粉白色的瓣推得更远,只留满掌潋滟的霞光。
南苑是元景帝为避暑而修建的行宫,于罗素与慕南栀而言,说是软禁,更多意义上更像是来这里度假。
也是因此,这里是欣赏落日的绝佳地点。
“你都知道了?”慕南栀突然抬头,表情随之变得古怪,问出的话更是让罗素心头一颤,连忙道:“知道什么?”
这话可不兴说。
一般说出这话的时候,总有一方头顶的帽子要变成绿色。
“哦,没事。”瞧罗素的神情不似作伪,慕南栀放下心来,只是道:“你只管等着就好。”
“神神秘秘。”罗素嘟囔了一句,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好奇,慕南栀整日整日都和他待在一起,竟然还有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姨姨!王爷!吃饭啦!”
恰好在这个时候,白姬驮着一只肥硕的黄蜂从丛里跳了出来。
黄蜂周身生命气息蒸腾,正是罗素以慕南栀不死树灵蕴为根基培养而成的子蛊,长生蜂。
慕南栀不久前完成了种蛊,也算是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来啦!”慕南栀急急忙忙的擦干脚上腿上的水渍,放下裤腿,蹦蹦跳跳的凑到罗素的身前,熟练的挽上他的手,白姬和长生蜂则是分别跳上慕南栀的左右肩头。
夕阳下,人影渐斜。
两人一狐一蜂,好似一家四口。
用过晚膳。
罗素独自一人来到湖心亭,打坐,凝练星力,供养天蛊。
这也算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固定项目了。
事实上,谋朝篡位这件事要远比贞德帝想象的来的要简单。
压根无需想方设法的编篡故事、构造真相去帮镇北王洗白。
那是凡俗王朝才耍的手段。
镇北王的名声还是继续臭下去比较好,这是对楚州三十八万百姓的交代。
于罗素而言,与其洗白镇北王,倒不如屏蔽天机,塑造一个原本不存在的“逍遥王”。
他也是这样做的。
这段时日,在天蛊与监正的帮助下,他日夜凝练星辉,屏蔽天机。
到如今,罗素已经能做到以自己的身躯面容在人前露面,而不会让身侧服侍的侍女察觉异样。
再过一段时间,大奉有关镇北王的记载,就会变成他与吉利知古、烛九一同在楚州为神秘高手诛杀。
罗素与慕南栀,则会摇身一变,成为不理朝政,热衷于游山玩水,归来京城不久的逍遥王夫妇。
“何事。”
突然,罗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亭外小径。
一个宫女提着灯盏走近,低眉顺目:“殿下,王妃有请。”
这么快?罗素快速起身,慕南栀下午时才让他等着,这才晚上,就有了结果,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怀着好奇,罗素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冲的就往寝宫赶。
一路走去,不见一个宫人,想来是慕南栀将人遣走。
不多时,他转过月洞门,一眼便见到寝殿前的玉兰树下竟不知何时立起一个一丈许的高台。
夜风吹拂,廊下铜铃清脆,八盏鎏金仙鹤灯映得台前轻纱如雾,忽闻云板脆响,绯色帷幕无风自动,露出个绾着双鬟望仙髻的伶人。
金丝点缀的月华裙迤逦曳地,水袖甩开时腕间金钏叮咚作响——不是慕南栀又是哪个?
“怎么这番打扮?”罗素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慕南栀的美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去修饰的,平日里她不施粉黛,便亦是人间绝色,今夜里她浓颜精妆,却又是另一番风味。
慕南栀嗔怪地看了罗素一眼,罗素这才想起,那日戏班里,她曾说过要给单独唱上一曲,这大半个月过去,不见迹象,他还以为她忘记了。
慕南栀在台上翩翩而动,吴侬软语裹着蜜似的尾音荡开,水袖翻飞间,月色漫过她鬓边流苏。
“好听!好听!”
“呜呜!”
一曲终了,罗素无声鼓掌,白姬和长生蜂已然忍不住叫起好来。
它们仍旧听不懂人族的戏曲,但它们就是觉得自家姨姨是世界上最好的姨姨。
“殿下,妾身唱的怎样,可能入殿下的眼?”慕南栀从看台上轻轻一跃,身形腾挪,来到罗素的身前,巧目盼兮。
“曲美,戏美,人更美。”罗素温柔地伸手,将慕南栀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擦去。
她踏入修行也有一段时间,虽不至于有多强大的战力,但体质方面却有了显著的提升,也是因此,她此时流汗,是羞大于累。
三十多年的人生,她还是第一次,在小自己一轮的男人面前,展露这样的一面。
“算你识相。”慕南栀得意洋洋,自得如意,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丢脸。
“南栀。”罗素沉思了一会儿,指尖微动,白姬与长生蜂倒头就睡,被他丢到南苑其他空置的房间里。
而后一缕缕星辉从天而降,为他驱使,在这方寸之地,构建出一座精致、典雅的幻境。
“你这,这是……”慕南栀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在她的视角下,周围的一切已然是换了一片天地。
入目所及,满是红布高悬,大红灯笼高高挂,喜庆不已。
“我们成亲吧。”罗素亲昵的摸了摸慕南栀的脑袋,星光穿行间,慕南栀身穿的服饰从金丝绣衣化作凤冠霞帔,他自己也一身喜庆红衣,就与平常人家结亲时的装束一般无二。
罗素继续道:“我知道这世间许多事都对你很不公平,包括遇到我之后,我不能给你承诺,不能给你名分,但,我还是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圆满一些,起码,有一场独属于你和我的幻梦。”
“只属于你我?”慕南栀鼻子发酸,强作镇定。
“只属于你我。”罗素将慕南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重重的点头。
“那便够了。”慕南栀喜极而泣,心里仿佛有蜜散开,甜滋滋的让人沉迷,她投入罗素的怀里,恨不得将自己揉进罗素的心里:“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
无需言语,罗素拉着慕南栀的手,进到里间。
几点红烛亮起,红纱薄帐之中,慕南栀静静地坐好。
罗素先是掀起慕南栀的红纱盖头,又取出两个酒杯,斟满,送到她的手上。
“夫人,请。”罗素伸出手。
“嗯。”慕南栀声如蚊蝇,不敢去看罗素的灼灼目光。
交杯,同饮。
随着酒杯落地的清脆声音,慕南栀惊呼一声,被罗素拦腰抱起。
下一刻,帷帐徐徐落下。
红烛光照,美人如玉,含羞带怯,任君采撷,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不停的颤抖。
世上再没有如此动人的风韵,罗素捏着尖俏的下颌,把倾国倾城的容颜扭正,低头,含住丰润的红唇。
……
与此同时。
楚州,小院,阁楼。
“夜已经深了,不去安稳修行,你还来寻我做什么?”洛玉衡不去看罗素的眼睛,只是一味饮茶。
“自然是为了与国师商议平安渡劫的对策。”罗素走到洛玉衡对面坐好,郑重其事地说道:“四相劫不同于金丹劫,稍有不慎就是灰飞烟灭的局面,尤其是雷火劫,最为凶险,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想必国师也是一样。”
二十多年前,她的父亲,上一任人宗道首,就是死在雷火劫之下。
“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洛玉衡淡淡道:“你有什么想法?”
“人宗修士,业火难平,需要以气运浇灭业火。”罗素说着老生常谈的话,洛玉衡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听得格外认真,连连点头:“的确如此。”
“春秋蝉虽然能暂时为国师调节气运,压制业火,但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春秋蝉是有极限的,一旦业火累积突破了这个极限,就再也压不住了。”罗素睁着眼睛说瞎话,开始胡说八道。
“哦?”洛玉衡好似颇为惊讶的挑了挑眉,同样说谎不打草稿道:“难怪本座近日总觉得业火隐隐又有些失控的趋势,春秋蝉竟还有这样的弊端。”
当是时,春秋蝉恰到好处的鸣叫了一声。
洛玉衡脸颊突然泛起了红晕,一层细汗从眉头沁出,烛光下,晶莹润泽。
“国师你这是怎么了?”罗素“大惊失色”,伸手按在洛玉衡的额头,一片滚烫,她体内仿佛有烈火在灼身,烧的白嫩的肌肤变成了嫩红色。
“业火,业火失控了!”卧室里紧接着便响起了洛玉衡的喘息声,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声音沙哑甜腻,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是的,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业火失控的就是如此的巧合!
洛玉衡不同于李妙真,与他相濡以沫,日久生情;不同于慕南栀,心中空虚,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是一个方方面面的女强人,身份上,她是道门三宗,人宗道首,修为上,当世修行者里,能胜她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也是因此,她不可能主动服软,像一个寻常女子一般,向情郎求欢,两人也毕竟没有真的达到水到渠成的地步,这场双修,是迫于形势,半推半就。
是以,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台阶,需要一个不需要她服软的强硬角色来主导这一切。
罗素便是这样一个角色。
他有足够的武力压制她。
罗素轻轻呼了口气,定睛看向洛玉衡。
松软的锦塌上,她穿着道衣侧卧着,他的目光掠过纤巧秀气的玉足,掠过成熟女子的动人曲线,掠过雪白修长的玉颈,最终停留在洛玉衡如似玉的脸蛋上。
她闭着眼睛,忍耐着体内传来的阵阵灼烧感,等待着即将发生、到来的一切。
“国师.”罗素凑近到洛玉衡的身后,以一种强势、不容抗拒的姿态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腕,含住她的耳垂,一点一点解开她腰间的衣带。
很快,床边的地面散落着许多衣物,包括女子私密的贴身衣物。
他的胸膛紧贴着洛玉衡光滑如凝脂般的玉背,他在她颈间呼气,她觉得热气腾腾,她开始意乱情迷,双腿不自觉的开始摩挲,她用光滑细腻的身段蹭了蹭他,笨拙的引诱。
他压了上去,一只手抓住洛玉衡两只手的手腕顶到她头上,咬了一口她白嫩的耳垂。
“呵……呵……”洛玉衡没再说话,理智燃烧殆尽,她只剩下身体最后的本能。
檐角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雌兽惊鸣,惊碎了窗棂上凝着的夜露。
啪嗒一声。
床榻塌了下去。
同时牺牲的还有他们身下的床单。
……
司天监。
忙碌了大半天的监正回到摘星楼顶楼的八卦台。
两处战场,他的肉身打不动伽罗树的不动明王,元神打不崩萨伦阿古的天地之力。
被两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活生生磨了一天一夜。
身心俱疲。
他一步三喘的坐回到藤椅上,还没等好好喘口气,突然想到被伏杀的罗素,心头一叹,也不知道这小子挺过死劫了没有。
然后,他掐指一算,脸色一僵。
算不出来,有人屏蔽了天机。
只能隐约算出他红鸾星动。
监正嘴角抽了抽。
恰在此时,司天监第五层发出轰隆一声。
是宋卿的实验出了变故,实验室被炸毁,一众白衣开始四处奔走取水救火。
监正念头微动,刚想给这不省心的弟子收拾烂摊子,又感知到原本应该在地下一层禁闭室里禁闭了的杨千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桌子下一人宽的小洞,洞中有一条甬道,甬道的尽头,杨千幻正得意地挥动着锄头。
突然之间,他有些恍惚,有些怀疑自己辛辛苦苦这五百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间不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