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击败日本的正确方式
郑毅等的就是这丰田利三郎的表态,眼见他都磕了,郑毅也就不再继续祸害他了,连忙将人拉了起来,还贴心地为其夹菜,倒酒。
“郑先生,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郑毅:“你听说了没有,日本的驻华北军,强行把大片大片的粮田都给烧了,逼着华北的百姓种。”
丰田利三郎点头:“听说了,哎~,我也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出这样的昏招,这真是……唉~”
以丰田利三郎对日本社会的了解,都不用细琢磨,就知道这肯定又是那些军部没脑子的玩意干的。
日本现在整个内阁文官政府真的是被这群没脑子的玩意给驾得死死的,从产业政策的角度来看,他都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
丰田纺织虽然走了,但他毕竟是做纺织机的,而不是直接卖布的,日本国内还留有大量的纺织厂,纺织厂还依然是日本的支柱产业,37年的日本,还没有后来那么疯。
不至于把已经造好的纺织机扔炼钢炉里炼钢造武器去,还是想要尽量保住纺织业的,不说发展,上新的纺织机,旧的纺织机,怎么着也得开点工么。
那么问题来了:哪里来。
早在侵华以前,日本的就是大量从中国进口的,中国在战争之前是世界第三大产国的。
就中国那个海关,有跟没有一个样,就国府搞得那个工业,那都不如不搞。
所以日本纺织业一直以来都是进口中国的,织成布匹和成衣之后再卖回给中国,乃至南洋华人。
你说你打什么仗呢,不打仗,也没耽误你掠夺和赚钱啊。
这一打仗可倒是好,中国人谁还会卖日本呢?
关键他们日本这边连买也有点没法买了,毕竟他们以前就没啥关税,你说你要是还按以前的价格卖给我,那我打这一仗,是图啥啊?
可要是压价收购,那我不种不就得了么?以前卖的也不贵啊!
即使不考虑国仇家恨,汉奸不汉奸的,卖不赚钱,我不种不就得了,我种点别的多好?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个活爹想出来的主意:逼着中国的农民种,然后再由华北驻军带着伪军去抢。
这在经济上能行得通都见鬼了。
你有多少人力下派到广大农村地区去看着中国农民种呢?
人家美国人使黑奴的时候,都尚且需要盯着奴隶干活儿呢,都尚且知道将和西瓜同种,让黑奴有西瓜吃呢。
再说你这不逼着人家反日么,华北的治理成本得高到天上去,八军就是这么壮大的。
丰田利三郎苦笑:“这事肯定是做不成的,工业时代,没听说过逼人种田的,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到时候真的能收到一些成本极低的,运回日本的运费总不会变得更低,织出了布,又能卖给谁呢?中国么?”
郑毅也是点头道:“说真的,经济上考虑,我也是想不通日本为什么要侵略中国,你说以前,虽然国内和南洋这边动不动就抵制日货吧。”
“但其实咱们都很清楚,所谓的抵制日货,也就抵制那么一阵,风头过去了,该买还是要买的,亦或者是买了日货,贴个国产的标往外卖,这种事多了去了。”
“除了收你们一点并不高的关税,中国的市场对你们是全面放开的,卖布赚来的钱,可以从中国买,买矿石,乃至买粮食,还可以将这些矿产卖去欧美换美元。”
“如今中日开战,纯从经济的角度来看,都不考虑你们的问题,就说这布,哪怕中国人还愿意买,他还买得起么?”
丰田利三郎:“哎~”
要不说想出这政策的人是活爹呢么。
中国的农民现在连粮田都被糟践了,种成了,你们抢人家还不想给钱,运回去,织成布,还想卖回给人家。
人家拿买么?
这种产业政策,简直像是用屁股想出来的。
却见郑毅道:“中国要想击败日本,其实并不需要在战场上击败日本,经济上击败日本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战争是为了政治服务的,而政治,归根到底其实是为经济服务的。”
“打仗啊,如果越打越赚钱,掠夺来的资源,收益,大于战争所付出的成本,这仗就可以永远打下去,
反之,仗打得越多,赢的越多,实际上反而是距离深渊更近的。”
“战胜日本的方法,就在于摧毁日本的经济,消耗日本的外汇,疲惫日本的国民,狙击日本的货币,煽动左翼的思想,撕裂日本的社会。
一个字,拖,不需要正面打赢,只要能拖得住,就能拖到日本的全面崩溃。”
一边说着,郑毅还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的菜肴。却是将一个切开的烤乳猪,大块地拿起来,大口地咬了一口,将里面的骨头都咬在嘴里,嘎吱嘎吱地连骨带肉的都给咬碎了。
“以我的财力,全力支持国内抗战的话其实是完全可以捐更多的钱回去的,我签的常月捐是三百万美金,其实这个数啊……再翻一倍,对我来说也没多大的压力。”
“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我再加三百万,国军在正面战场上,也赢不了,而我现在捐的这个数,足以慢慢把日军给拖住了。”
“他们要打的是军事战争,而我,则是省下钱来,跟日本军国主义打一场经济的战争。经济战争,才是击败日本的正确方式。”
丰田利三郎叹了口气,道:“郑先生的经济战,很成功,石油,钢铁,橡胶,据我所知因为郑先生您的缘故,这三种商品,日本在购买时都要付出三成-五成的溢价,日本的外汇储备,在被您快速的消耗着。”
郑毅闻言,却是不禁哈哈大笑,面上很明显的流露出了自得,甚至骄傲的神色。
这件事,乃是他为抗日做过最得意的事情,而且在他的认知中,要比单纯的每月往国内捐钱,对战争的走向更有帮助。
事实上郑毅当然不可能完全让日本人买不着石油,这世上就不存在钱买不着的东西。
他是不可能有40年以后美国政府的那个禁运力度的,他能做的,就只是让他的成品油不直接卖给日本。
一船成品油,他先卖给美国的客户,派了人跟了船,船到美国停了岸,人家美国客户倒一手,卖给别的客户,那别的客户再卖回给日本客户,由日本人再给运回去,他难道管得了么?
再说这世上也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炼油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日本平白多了三四成的钱,这个他确实是做到了的。
石油这种东西,再怎么制裁,也不存在卖不出去,买不进来的情况,历史上的美国制裁日本时也是一样,之所以40年之后渐渐的没油了,不止是因为美国不卖给他了。
他自己也是真没有钱买了。
日本战前的拳头产品是纺织业,市场在中国和南洋,仗打起来之后他的纺织业都被他自己给祸害光了,他拿啥赚外汇去呀。
无外乎也就是从中国抢点原材料,农产品,矿产之类的,出口这玩意哪有出口工业品赚钱?
更何况日本八年来始终没能在东北以外的区域建立稳定的正向收益统治,一直在赔钱。
却见郑毅眼神中带着几分凶狠,一边大口地嚼着烤乳猪一边道:
“其实在我看来,之所以会有南京兽行,反而证明了日本现在的心态已经有点崩了,
对于日本来说,他们想要的是再来一次甲午赔款,是再来一次不抵抗政策,再造一个满洲国,而绝不是一场焦土抗战。”
“日本在战场上赢了,但他们在经济上,是一定输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
“抬高石油,钢铁,橡胶的价格,是为了消耗日本的外汇,为日本造成输入性通胀,而狙击纺织,自然便是为了打击日本的出口,毁掉日本的内部经济。”
“虽然我知道即使我什么也不做,日本的纺织业还是会毁掉的,但是我出手,可以加速这一过程,甚至,我要的并不只是经济崩溃。”
丰田利三郎:“所以,您是想跟我商量,扩大南洋纺织的规模,甚至是降低混纺的价格,甚至是利用我以前的人脉,反向向日本倾销纺织品。”
郑毅:“丰田先生,果真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但是郑先生主动将混纺产品的价格杀下来,您会少赚很多钱的。”
郑毅却是毫不在意,道:“赚钱么,就是用来的,对于眼下的中国人来说,再也没有比抗日更重要的事情了,我只是少赚而已,又不是赔。”
“经济战争也是战争,既然是战争,哪有光杀敌,不受损失的道理呢?只要能打赢这场国战,少赚点钱又算个锤子。”
“你知道,我的化纤产量是很大的,降价销售,本来也是早晚的事。”
丰田利三郎的脸色这会儿也变得很严肃,心知,今日郑毅与他商议之事,看似是在做生意,实则却是真的要断日本的根,将其送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了。
怪不得,他今天对自己如此的礼数,如此的客气,又这般竭力的要推举自己入那槟城的市政议会了呢。
原来玩这么大啊。槟城,仰光,也是有纺织业的,只是南洋的纺织乃是以槟城的化纤为根基,而化纤因为是新东西的缘故,
至少还有数年以上的暴利期,尤其是现在,更是专供欧美,走得都是高端市场。
那些化纤的布料,衣服,连欧美的平民百姓家都还没来得及进呢。
日本国内的纺织则大多都是纺,辅以少量的桑麻,当初丰田喜一郎来与郑毅谈合作的时候郑毅就没同意让一根化纤流入日本本土,而是让丰田带着纺织机来槟城开场,共同合作。
所以实际上,日本纺织业走的是低端的市场,郑毅走得是高端货,二者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郑毅靠着化纤也是称得上日进斗金的。
这是槟城那么多项目中最赚钱的项目,而且至少几年之内都能一直赚这个钱。
哪成想这郑毅,连这个钱都不要了,竟是舍得现在就将高端货杀回国内市场去跟日本货竞争。
那这对他态度好点确实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纺织厂打根上就是他郑毅,和丰田合作才有的产物,那些纺织厂,是有他们丰田一部分的。
这等于是拉着他们丰田纺织一块,少赚着钱去打日本目前还一息尚存的纺织业啊。
钱不钱的都无所谓,现在毕竟也不是太平时候,可正如郑毅所说,他一个日本前纺织协会会长,现在跟着郑毅认亏也要去摧毁日本纺织业。
别说现世了,他都不敢想自己百年之后,那日本小孩的教科书要怎么写他这个人。
却见丰田利三郎严肃地推演道:“虽说是少赚,可对于你来说,你亏的是利润,日本国内的那些纺织企业,亏得就是成本了。”
“况且你既然要打价格战,那就肯定要用混,一匹布,其实只需要加入30%的化纤,就足以在结实、耐用等性能上强出日本布一大截。”
“南洋的石油有的是,你就是产油的,所以电一定更便宜,铁,你已经有两个那么大的钢铁厂了,纺织机是我做,反而日本现在没了我,现成的纺织机连维护保养都费劲。”
“土地,南洋便宜,人力成本,只要不在槟城做,用印度人和马来人的话至少不会比日本贵,,你可以买印度的,
印度同样是世界产大国,距仰光的位置还近,靠市场经济购买的,一定比日本靠军国主义从中国农民手里抢来,逼农民种植的要可靠,稳定,甚至可能还便宜。
化纤,那是你自己做的,你只是少赚。成本方面,你要搞南洋布的话比日本布的优势大得多。”
“我们的布本身质量就好,还可以跟日本布打价格战,还是国货,这一年多你一直在修缅甸铁路,这条路要是修好,南洋布应该很快就能占领整个西中国的市场,南洋市场就更不必说了。”
“当然,日本可以控制中国的海关和市场,可以查禁南洋布,但是……一来,南洋布从云南走,日本管不着。
二来,我可以利用我的人脉,联系日本的布商走私,或是和日本布掺着卖。”
“商人逐利,就连日本的布匹商,都一定会偷偷卖你们的布,军队未必能管,甚至可能还会分一杯羹,那些军国主义在中国所倚仗的汉奸,必然就更靠不住了。”
“如果你不是为了赚钱,我完全有能力将布匹,直接卖给日本的纺织厂,贴牌,以应付日本政府和日本军部。”
“到时候在中国,不管是正轨售卖的日本布,还是偷着卖的南洋布,实际上都他妈是南洋布,
日本的工厂压根都开不了工,甚至日本的布匹市场上,也很有可能到处都是南洋布。”
“布匹,可能非但不能继续为日本创造外汇,反而还要大量的消耗外汇去买布,
不对,他们手里应该没有外汇,但是你很有可能会收日元,你手里如果有了大量的日元……
我要是你,我就用手上的日元做空东京的股票,狙击日元的汇率。”
说着,丰田利三郎颇为痛苦的闭上了眼:“如果你真得都做得到的话,日本纺织,完了。日本经济,完了。日本,完了啊。”
郑毅笑着为丰田利三郎斟酒:“仅凭我一个人,是很难做到的,还需要丰田先生您的帮助啊。”
丰田利三郎:“你要我直接挖日本国内的纺织厂,在开工率下来之后,让他们带着工厂,带着工人,亦或者哪怕是只带着钱和工厂的骨干,跑到南洋来,放弃生产日本布,改为生产南洋布。
郑毅笑着道:“都是为了生意,不是么,谁还不是为了吃饭啊,军国主义也是要赚钱,吃饭,穿衣,生活的么。”
丰田利三郎:“槟城是只能走高端产业的,那就得经营仰光了,甚至光靠仰光也不够,纺织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你要产出足够多的低端布料与日本布竞争,就得大量使用印度人和马来人。”
郑毅:“整个缅甸,仰光以外的其他地区,只要是铁路沿线,都可以做新的纺织厂,直接把工厂开到云南去也未尝不可,还有吉打州和霹雳州。”
丰田利三郎一个没忍住,不禁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神色道:“怎么,这一会儿,不排斥印度人和马来人了么?”
郑毅:“我什么时候排斥过他们?”
丰田利三郎:“…………”
为了搞日本,郑毅已经不介意大价钱发展吉打州和霹雳州的经济了。
极端情况下,大不了等日本攻打吉打州的时候他再把工厂砸了么。
再说他的计划顺利的话,日本进攻东南亚的时候早就没有纺织业的存在了,他们就是抢去了工厂,那也无所谓。
说真的,现在的吉打州和霹雳州还真有大规模发展工业,尤其是纺织业这种劳动密集型轻工业的条件。
这两个州,最近几年发展得也挺快的。
随着槟城越来越发达,用地越来越挤,人力成本越来越高,这两个州作为邻居,哪怕是剩饭,也都没少吃。
来槟城打黑工的,一般从事建筑业和保姆,佣人行业,槟城的普通工人的工资也足够请个马来佣人伺候了,家里虽然不大,但他们碗柜里也能睡,还是很有市场的。
最狠的是这些打了黑工的马来人,印度人,回到了吉打州和霹雳州之后还都有针对性的做起了面向槟城普通工人的服务业。
比如温泉洗浴,按摩推拿。
这是比较干净的。
不干净的才是主流。
槟城的舞女,一块钱只能搂着跳一支舞,几分钟就完事儿了。吉打州的马来妹子,可以带你去开房了。
普通住福利房的工人,一天的工资足够坐着船,去吉打州那边,找个比自己老婆漂亮得多的年轻小妞玩一整宿,吃个饭洗个澡,再坐船回槟城了。
包括赌坊和大烟管,也都在两个州遍地开。
开店的老板几乎清一色的还全是华人。
郑毅也拿这种事没有办法,想来想去,他觉得还不如在那边稍微也整点轻工业呢。
再这么放纵下去这俩州都快给干成混血州了。
为了对抗日本人么,团结马来人和印度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丰田利三郎却是忍不住道:“郑先生先搞石油,钢铁,橡胶,抬日本之进口,如今又要搞纺织之出口,下一步,郑先生打算搞什么,能跟我说么?”
郑毅也不避讳:“外汇和粮食啊,战争打成这样,日本肯定闹粮荒,
槟城有食品加工业,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东南亚粮食出口的大宗价格,中国国内的粮食自也不必说,你们都把那粮田烧了换了。”
“中国的农民自己种的粮食肯定会有,可你们日本总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下村子里征粮吧。”
“叠加日元的汇率贬值,再加上购买石油和钢铁将对日本外汇的消耗,我把粮食的价格弄得高一点的话,应该是有一定概率制造粮食危机的。”
丰田利三郎:“现在的日本军国主义就是疯子,你这么搞,是要整个日本社会的命!
那群疯子不会甘心的,他们会放过你么?逼急了,他们不会管你什么英美保护,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军国主义的日本,难道就不敢打东南亚么?!”
郑毅很是疑惑地道:“丰田先生,您来槟城的第一天,我不就带您参观了槟城的地下掩体么?我一直,都在为这一天在准备着啊。”
丰田利三郎:“…………”
一时,他看郑毅的目光,竟然充满了恐惧。
“丰田先生,我要做的这一切,都需要您的帮忙,您不会不帮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