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执行命令吧，将军。
    在3月初掀起的伦敦政坛地震中，首相爱德华-斯坦利-德比伯爵黯然下台，随即传来中风的噩耗，短短一天已经卧床不起。
    旋即由原内阁财政大臣，保守派实力领袖迪斯雷利接任首相，新政府内阁成员前往白金汉宫觐见维多利亚女王陛下。
    在众多熟悉的面孔中
    唯独少了前任外交部大臣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勋爵，此人在南洋战争中诸多行为广为诟病，成了最后的背黑锅的大人物，在英国政坛内外广受指责。
    连带着原本光明的政坛之路，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格莱斯顿勋爵被英国下院议员嘲讽为“来自爱丁堡的莽汉”“自大的家伙，却被一只野猫抓的遍体鳞伤”“令整个大英帝国蒙羞的蠢货”，各种刻薄的嘲讽铺天盖地而来。
    白金汉宫大厅
    新任内阁众臣觐见女王陛下行礼过后，身穿一身宫廷白色华贵衣裙的维多利亚女王，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迪斯雷利首相，声音轻缓柔和的问道；
    “我的首相，当前欧洲正在酝酿着一场陆地争霸战争，可能是下个月，也可能是今后的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在这个时候
    英国应该将注意力重点放回欧洲，法国人一直在蠢蠢欲动，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东南亚的麻烦，这已经拖的够久了。”
    “尊贵的陛下，新政府将会尽快解决这场战争，但这需要一定时间。”迪斯雷利首相神色恭敬的行抚胸礼，回答说道。
    “尽快……”
    维多利亚女王可不好糊弄，她18岁登基，执掌这个庞大的世界最强帝国已经32年，世界风云尽在掌握中。
    她的眉头微皱，声音也冷了下来，诘问说道；
    “战争持续已经半年多了，前内阁为此销了超过2200万英镑，士兵伤亡多达十万余人，到现在新加坡还没有拿下来。
    这场战争拖的实在太久了，如今澳洲也沦陷了。
    不用为政府的无能辩解，该结束了。
    战火殃及的殖民地越来越广，这场可笑的战争持续的每1分钟，都是对大不列颠王国昔日荣光的过度消耗，严重影响到王国的国际威信。
    如果不想成为整个欧洲的笑柄，那就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给你们15天时间，我要听到想要的消息。”
    刹那之间
    女王陛下话语中隐含的山一样沉重压力，令迪斯雷利首相后背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他感觉到喉咙口发干，涩声答道；
    “尊贵的陛下，那个年轻的楚王是个胃口很大的家伙，和他打交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不但要新加坡，还要东马来亚三州殖民地……”
    “新加坡必须拿回来，东马来亚可以给他，就这样……记住了，你们只有15天的时间。”维多利亚女王干脆利落的吩咐说道，直接转身就离开了，根本不想再废话。
    “赞美您陛下，您的睿智是上帝赐予王国最宝贵的财富，内阁将会尽快拿到您所需要的结果，您忠诚的骑士迪斯雷利。”首相迪斯雷利恭敬的弯下腰去，恭送女王陛下离开。
    等到脚步声渐远，首相迪斯雷利缓缓的直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果决的神色，转过身来对自己的内阁同僚们说道；
    “先生们，我们必须做出决断了。
    我以王国内阁总理大臣的身份提议，即刻电令联军总部停止一切战争行为，双方脱离接触，直至战争最后结束。
    立刻授权菲利普斯爵士作为大不列颠王国全权代表，联合法国盟友与楚国方面进行停战谈判，限期12日。
    愿上帝保佑大不列颠，各位表决吧。”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这兴许是个较为体面的结局吧，我同意这项提议。”
    “东南亚战场真是让人太失望了，很难说继续下去有什么好的结果，附议。”
    “我持保留意见，投入那么多的财力和兵力，却只能得到这样遗憾的结果，草草收场，有违我的必胜信念。”
    “附议，楚国是个难啃的刺头，没有必要将这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持续下去，简直糟糕透了。”
    “附议，这场战争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附议，该结束了。”
    “我反对，也许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能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附议，还要坚持多久？半年还是一年？这简直疯了。”
    “附议。”
    迪斯雷利首相看了一下内阁众人，点头决然的说道；“我宣布，结束战争提案通过。那么请外交部尽快给予谈判授权，让我们结束糟糕的一切，这并不是世界末日。欧洲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好了，就这样吧。”
    一场在白金汉宫的简短现场表决，决定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走向。
    新加坡土垒战线上
    原本计划15天结束的坚守任务，硬生生撑了41天，楚军后续不断的投入兵力，凭借土垒防御设施大量杀伤英法联军。
    时至今日
    依然有两道土垒没有被攻破，双方对这个土坝子展开了血腥而残酷的反复争夺，各自死伤惨重。
    山谷间浓烈的尸臭味道弥漫，鲜红的血色已经浸透了这道十几公里长的山谷，在阳光暴晒和雨水冲洗下，发酵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味道。
    挥之不去的浓重硝烟味，还有日夜不停的隆隆枪炮声，已经成了这个小小山谷的主色调。
    第二次新加坡战役至今
    双方在这道十几公里长的山谷中忘我的搏杀，前赴后继的投入大量兵力，伤亡总数已经超过七万人。
    这其中
    一路猛冲猛打的英法联军伤亡高达4.63万人（注，含本轮战役进攻早期伤亡的1.8万人），楚国守军总计伤亡达1.89万人，其中阵亡1.21万人，伤6800余人。
    双方都打出了真火，不计代价的反复争夺山谷间土坝子，激烈的时候一天十数次互易其手，打的相当惨烈。
    打到现在，英法联军已经攻不动了。
    从英法联军的阵地上
    用望远镜能看见山谷外平坦的大片丘陵地带，隐隐的小村庄坐落其中，还有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田地，农作物生长的相当旺盛。
    可是隔着两个土坝子，就是打不过去。
    打到现在，英法联军依然保有2.91万兵力（注，英印军团后续增援近七千尼泊尔士兵），全军上下士气低落，处于崩溃的边缘。
    楚国新加坡远征军剩余兵力3.1万余人，补充的新兵在一次又一次死人堆里爬出来，也迅速的成长起来。
    现存的华人补充兵，至少经历过几次生死存亡的血战，是侥幸生还的幸运者，飞速成长为合格的老兵。
    要说这山间土垒防线，如今真的让英法联军士兵闻风色变。
    宽达5米的土垒防线看似平平无奇，但想攻破可不容易。
    英法联军每一次都是将吃奶的劲儿拿出来，反复拉锯作战，不死上个一两千人绝对拿不下来。
    伤亡最多的5号土垒防线，英法联军在这道防线上填进去4942名官兵，历经11天血战才攻破，可谓大伤元气。
    新加坡远征军原本计划守15天，为何在十道土垒防线上与英法联军死磕？
    要回答这个问题，关键就在于新编第二团长方世伟上校（注；源自楚王旨意，新加坡远征军所属军官悉数晋升一级）守的好，打的精彩，以较小的伤亡予敌重创。
    一号土垒防线守了两天，2号土垒防线守了4天半，三号土垒防线整整守了一个星期，这才被英法联军攻破。
    前三道土垒防线。阻挡英法联军整整14天，新编第二团的表现极为出色，带领着一群新兵生生挡住了英法联军的前进步伐。
    这引起了远征军长官何汝霖中将浓厚的兴趣，亲自率领远征军所属中高级军官来到前线观摩。
    目睹了双方激烈争夺4号土垒防线的战斗过程，大感受益匪浅。
    那一日
    英法联军早早的便展开了对4号土垒防线的炮火猛轰，这是惯常的炮火开路战术，楚军早已经习以为常。
    在整个4号土垒防线上
    负责指挥的新编第二团长方世伟上校仅在防线上安排了6名观察员，两人一组，全都蹲在土垒顶端的猫猫土窝里，负责观察敌军动向。英法联军的大口径火炮猛轰了4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在4号土垒防线上，打出了几个坍塌点，这才发动了步兵进攻。
    4个多小时的猛烈炮击，造成6名观察员三死一伤，只有两人侥幸安然无恙。
    英法联军方面消耗了数千发的炮弹，所得寥寥无几，大口径重炮仅扮演了凿开土垒的角色。
    耗费巨大，成效不彰。
    高度仅有5米的土垒很让人英法联军头疼，其正面向陡直，士兵除非用梯子攀爬翻越，否则难以跨越。
    可是英法联军用士兵扛着梯子冲击，就会遭受到蹲在土垒防线顶端的楚国士兵不断的排枪打击，伤亡相当之巨大，实在耗费不起。
    这些蹲在土垒顶端的楚国士兵，呈现稀疏的一字横排阵列，相互间隔一米以上，每次上垒作战约300余人。
    其采取轮流传递枪支的方法，射空一支步枪便向后传递，接过装好实弹的步枪后，再次举枪射击。
    如此这般，每分钟平均可以打出五至六轮排枪，差不多10秒钟左右就是一轮排枪，而且火力持续性好，密集的弹雨招致英法联军进攻士兵的大量伤亡。
    楚军稀疏的排枪阵型，让英法联军的炮击效果极大的减弱。
    英法联军发射出的炮弹要么高了，越过土垒防线砸在了后方。
    发射的炮弹要么低了，砸在地上滚滚跳跳的轰上土墙，凿开一个床头柜那么大的土洞，仅此而已。
    炮弹只有打在土垒防线的顶端，且需正面击中防守的楚军士兵，才能造成伤亡，亦只有一名士兵伤亡。
    否则，只是溅起一身尘土罢了。
    在土垒顶端作战的楚军士兵站位靠后，一律蹲着打出排枪，暴露出的身体面积很小，这让进攻的英法联军士兵非常难以瞄准。
    在进攻过程中，英法联军士兵排枪反击的效果也非常差。
    双方往往会打出1:8甚至1:9的悬殊伤亡交换比，这让英法联军难以承受。
    所以，只能用猛烈炮火开道。
    在防御土垒上轰出几个坍塌点，形成英法联军进攻士兵可以攀爬上去的斜面，趁着烟尘四起的当口冲杀上去。
    近距离的排枪互射以及肉搏，才是比较切实可行的进攻方案。
    在4号土垒防线上
    负责一线防守的只有两个营的补充兵，他们全部坐在土垒防线后面，范围30米以内，这样越过防线的炮火不会伤及。
    等到英法联军轰击的炮火停止，士兵整队进攻！
    在接近到500米距离时，防守的两个营士兵就会登上土垒，在长官的指挥下打出整齐的排枪。
    同样是稀疏队形，但这次是前后两排，轮换射击。
    前方一排士兵打完后转，在后方重新装填子弹，准备下一轮射击。
    后方一排士兵顺势递进，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对准前方再度打出排枪。
    如此反复，直到敌人攻势瓦解或是顶着弹雨冲到土垒防线50米以内。
    这时候
    土垒防线顶端的楚国士兵将在哨声的指挥下，迅速从土垒防线上端撤离，向后撤离80余米，开始重新装弹，并且装上枪刺，准备肉博战斗。
    在土垒防线后方100米位置，方世伟上校将剩下的两个民兵营全放在这里，他们面前有断续的矮土墙，可以减少伤亡。
    此时在指挥官的命令下，齐刷刷的举起步枪，准备打出致命的排枪。
    在这个当口
    防守楚军配备的24门帕罗特野战炮，将会向敌军冲击的坍塌口处，打出猛烈的炮火齐射，用炮火阻止敌进攻。
    当英法联军进攻的士兵密密麻麻的出现在土垒顶端，前后两道防线上的楚军士兵将会近距离的打出致命排枪，再次高效率的收割人命。
    若是依然无法遏制英法联军的进攻浪潮，那么第一线楚军士兵就挺着枪刺冲上去，展开最为血腥的白刃肉搏。
    第二线的楚军士兵打空枪膛里的子弹后，装上刺刀，紧跟着也冲上去展开白刃肉搏，直到将敌人赶出土垒防线为止。
    若实在赶不出去，自身力量又消耗大半。
    上级指挥官下令发出“全体撤退”的铜锣声，则全军撤退到下一道土垒防线，这一过程中，自然有友军用排枪掩护。
    方世伟上校安排的这一套防御战术，简洁，高效而实用，让何汝霖中将看了大为喜欢，当即大腿一拍决定；
    “就这么干，这道土坝子防线你给我再坚守一天，就算完成任务。在哪儿守……不是守？反正要硬拼一场。本将军把后面的步兵团调上来，咱们在这土垒防线上和鬼佬死磕到底，采用方长官的作战部署，这轮交换绝计不吃亏。”
    如此一来
    新加坡远征军各团轮流上阵，死守一道道土坝子，将英法联军生生的阻止在这道小山谷里，前后血战了41天。
    到最后，依然有两道土垒防线没有被攻破，创造了楚国军事史上令人回味良久的辉煌战绩。
    这道山谷，后来被英法联军称为“伤心谷”，若是加上被一把大火烧死的2.6万官兵，前后超过7.67万英法联军士兵殒命于此。
    这是一场空前的惨败，导致英法联军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损失7.67万人，将损失的兵力规模缩水了四分之三，只承认损失了不到1.91万兵力。
    即便如此
    也无法抹灭新加坡远征军在这里建立的赫赫功勋，过后不久，远征第二师被正式授予“魔鬼师”荣誉称号，图案是一个狞笑的恶魔，这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
    英法联军阵地上
    “什么……立刻停止进攻，双方脱离接触，开始结束战争的谈判。上帝呀，这怎么可能？”康纳中将接到命令难以置信的大声喊叫了起来，犹自不相信的反复端详手中的命令。
    “请执行命令吧，司令长官阁下。”
    “不，我们在这条山谷葬送了那么多官兵，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如何向他们交代？我需要确认这一命令的合法性。”
    “不必了，这一最终命令由内阁决议通过，必须无条件立刻执行。否则，我将不得不遗憾的根据授权解除您的职务，送回英国本土等待处置。”
    “这真是疯了，难道我们白白牺牲了那么多优秀士兵？就这么一无所得的离开，白白吞下失败的苦果？”
    “内阁已经授权了外交代表菲利普斯先生与楚国方面就结束战争进行谈判，让我们期待有一个好的结果。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真是一堆狗屎！”
    康纳中将满脸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他无力抗衡内阁的决议，可心中就像有根刺，始终难以转过弯来。
    忽然间
    军营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康纳中将神色有些茫然的走出帐篷，看见那些得知战争结束，终于可以活着回家的士兵们兴奋的又蹦又跳，心中不禁怅然。
    此时的康纳中将，就像身体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量，身形都佝偻了些。
    他回头望向楚军防守的土垒防御线方向，从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开阔的丘陵平原，还有远处村庄的房屋，似乎有炊烟袅袅升起。
    距离最后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却再也遥不可及。
    他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遗憾，康纳中将始终坚信；
    只要不停的进攻，进攻，再进攻，一定能够将新加坡从楚国军队的魔掌中解救出来，享受最后胜利的荣光。
    这一点信念，终于在英法联军营地一阵又一阵掀起的欢呼声中，被击打的粉碎，终成幻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