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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南蛮北虏,鸡同鸭讲
    第584章 南蛮北虏,鸡同鸭讲
    “额尔基根!额尔基根你还活着吗?”莽库怔怔看着那支插在地上的响箭,大口地喘着粗气。
    “哥!”额尔基根忍着痛咬着牙,尽可能大声地回答道:“我没死!你放心!”
    “这时候不要拔箭!千万不要拔箭!你一个人很难止血的。”莽库又大声喊道:“额尔基根!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额尔基根回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在扯着痛。他右手把着左肩,惨笑着看着那支摸都摸不到的羽箭,喃喃苦笑。“我就是想拔也拔不下来啊。”
    “莽库,莽库!”桑固里在莽库的身后大喊着问:“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要反击!要是伤了人,就说不清楚了!我们只能想法子和他们交涉一下。”莽库回这句话的时候,女土司官“四进二留”通知声和十三叔的简短的回应也遥遥地传了过来。
    莽库心下一紧,冷汗遍布额头。虽然他听不懂对方语言,但他也下意识地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刚才在喊什么!”莽库望向那个于姓汉人躲避的地方。
    于姓汉人呆愣愣地看着那支钉在额尔基根身体里的羽箭,和额尔基根背后越扩越大的血渍。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完全没有意识到莽库是在跟他说话。
    “于!”莽库又吼了一声。
    于姓汉人这才意识到莽库是在对自己说话。“您说什么?”
    “他们刚才在喊什么!”莽库大吼。
    “我不知道啊,完全听不懂!”于姓汉人很害怕。虽说辫子剃了,但他还是很怕官军将他当成鞑子杀了。
    “娘的!”桑固里大叹一口气,“咱们真的遇到那些狗娘养的南方蛮子了!他们没法儿交涉的,趁着他们还隔得远,咱还是先逃吧!”
    “你怎么逃?”莽库又急又惧,“对面至少七八个人,三个人盯咱们一个,探身就是靶子!而且额尔基根还伤着呢!”
    “那你赶紧把那面”
    啾!
    桑固里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就射到了莽库的脚边。紧接着,一句话听不懂的南方话传了过来:“举盾,交替前进!”
    “糟了!他们开始推进了!”莽库听不懂南方话,却明白对方在这时候又射响箭的意义。
    “旗!莽库!赶紧把那面狗肏的降旗掏出来!”桑固里急火攻心,冲着莽库大喊。
    “好!”莽库立刻就去摸揣旗的怀包。但因为过于紧张,忘了先松绳再掏兜,所以莽库迟迟没能把已经摸到的降旗给扯出来。情急之下,莽库索性心一横,直接下死力气把拴着衣服的麻绳给扯断了。
    麻绳很结实,勒得满是老茧的手都发紫了,不过莽库完全没有感觉到痛。他的全部注意力仍旧在那面用人血写着“愿降”二字的灰白色麻布上。
    尽管莽库备着这面血旗就是为了在与明军不期而遇的时候,向明军展示以便投降。但这时候,莽库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子安全地将这面旗子展开。
    “莽库!你他娘的在干什么!”桑固里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明军都快推到你的面前来了!”
    “你催个屁!老子知道!”虽然莽库躲在掩体后面,一直在跟旗帜较劲,但他甚至不必听桑固里的催促就知道明军越来越近了。
    急火攻心之下,莽库从脑门到脚底整个人全红了。“有了!”所谓急中生智,莽库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莽库放平木盾,从箭袋里掏出两支羽箭。随后,他将羽箭对半折断,以箭头为钉将降旗的两角死死地钉在木盾上。莽库用力过猛,断木的毛刺斜着突破手上的老茧,深深地插进肉里,但他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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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库蹲着举盾,将大半个身子隐蔽在镶钉的木盾后面。
    “呼!”莽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左一迈步子离开了掩庇身躯的大树。
    钉!钉!
    一息之间,两支羽箭遥遥飞来,几乎同时钉在木盾上。莽库并不庆幸,心跳也越来越快,他很怕对面的明军突到近前用鸟铳射击。莽库很清楚自己手里的这面薄盾会在二十步内被鸟铳稳定击穿,可这时候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土司兵们并没有携带火铳。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会用,而是因为很难获得稳定的火源。对于这支善射并且准备随时发起偷袭的精锐小队来讲,拉弓放箭可比装药点绳要快多了。
    土司兵们非常谨慎,在莽库离开掩体的下一刻,他们就照着经验,就近躲到了掩体后面。先前射箭的女土司官和黑鸭儿,也躲到了大树后面才从箭袋里抽出一支新的羽箭搭在弓弦上。
    确定安全之后,准备和鞑子们近距离肉搏的土司兵们恢复了前进,女土司官和黑鸭儿也跟在盾兵们后面向前推进。仍旧是一个掩体,一次移动的机动方式。
    在那面木盾又挨了几箭之后,一个冲在第一线的青年土司盾兵注意到盾牌的异样。这个青年土司兵蒙过学,认识一些汉字,也确实认识“愿”和“降”这两个字。但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那面血旗上的内容,甚至不觉得那是汉字,只当那是女子鞑子在盾牌上弄的奇怪图腾。
    青年土司兵没能认出“愿降”两字的原因很简单——那于姓汉人虽然会写字,但没练过书法,他的字很丑,而且莽库还把盾牌给拿反了。“愿降”变成了“降愿”,而且还是倒着的。
    土司兵们持续前进,一直推到距离莽库不足十步的位置。十步是短兵相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发起冲锋,敌人只能射出一支准头欠佳的箭。只要敌人选择射箭,那么没被瞄到的其他友军就能在敌人切换近战武器之前,冲到敌人的身边狠狠地给他来一下。
    “停!”指挥前进的四婆叫停那几个儿孙辈的土司兵。
    她看了各兵的位置,确定己方已经对敌方形成了半包围。敌人要么和四个同样强壮的盾兵贴身近战,然后被打死,要么转身逃跑然后被箭矢从身后射死。
    不过她并未就此放下警惕,下令冲锋,而是继续等待十三叔和杨三哥等五人靠近。她不知道面前这个敌人为什么一直等到他们突到近前还像乌龟一样躲在盾牌后面,但她很清楚这个鞑子的附近还有两个鞑子。其中一个虽然挨了一箭,但显然还没死。
    四婆躲在开的赤松树后面,只用一只眼睛看着那面盾牌。起初,她也以为那是一个代表着奇怪信仰的血色图腾,不过盯了一会儿后,她突然觉得那像是汉字。四婆不但识字还能读书,三十多年前,她甚至读过慈圣太后编纂并印发天下的经厂本《女鉴》。
    就在四婆铆着劲儿仔细辨别那两个堪称抽象的汉字时,莽库的声音从盾牌后面传了出来:“降,愿降!降,愿降!”
    “弃械不杀!”四婆喊了一声。
    莽库显然听不懂,被陌生的蛮语惊得顿了一下之后,他又继续用蹩脚到听不出是北方口音汉语的语调继续说:“降!愿降!”
    南蛮北虏,鸡同鸭讲,四婆也不可能听得懂莽库的话。
    不多时,十三叔和杨三哥等五人也凑了过来。两方人马聚齐,对莽库和额尔基根兄弟形成了掎角合围之势,唯有更靠近江岸的桑固里还处在相对安全的位置。
    “十三叔,射不射?我可以射到那个鞑子的小腿。”杨三哥瞄着莽库对十三叔说。
    四十步以内,杨三哥百发百中,指哪儿打哪儿,更别说他和莽库之间距离已经不足二十步了。
    被动挨打不反击的架势表示在很大程度上争取到了十三叔的善意。他打出一个暂时按住的手势,大声问四婆道:“四孃,囊们说?”
    “莫慌。我看那面盾上好像写着‘降’字。”四婆艰难地认出了因为倒挂着而排在首位的“降”。
    “想投降就丢下武器,高举双手,从盾牌后面出来!”四婆又喊了一声。不过这显然是徒劳。
    突然,四婆想到了那个被三个鞑子押送着的汉人。“有被俘的汉人吗?出来说话。”
    “.”于姓汉人也听不懂这一口来自四川重庆府的土家方言。
    气氛陷入尴尬之际,四婆的身边,一个年轻的土司兵忍不住对身侧的同伴喃喃道:“那个龟儿子在念些啥子经哦?”
    “晓求得的哦。听不懂。”另一个土司兵摇了摇头。
    “你俩,去,把他盾卸了。”四婆对那两个说小话的土司兵下令。“要是反抗直接杀了!”
    “要的。”四婆的威望很高,两个土司兵立刻就应了。
    两个土司兵举盾持刀,掎角向前,后面的几个弓兵也跟着拉弓瞄准。
    “降,愿降!降,愿降!降,愿”一个土司兵绕到莽库的侧面,一记重脚连人带盾给他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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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蛮北虏,前者没有怀着斩尽杀绝的心思,后者本来就想投降。这场短暂的接触在一番波折之后,终究还是以和平的方式结束了。
    在莽库踹倒后不久,桑固里,于姓汉人以及面色极其难看的额尔基根也从掩体里走了出来。
    “三哥。你的射不准了嗦,只射到这个龟儿的后背。”一个年轻的土司兵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
    “有一百步嘞,你来给老子射一个嘛,”杨三哥白了他一眼。“龟儿瓜货。”
    “闭嘴,过来帮忙。”四婆穿过两人,走到额尔基根的身边,“给你拔箭。莫要乱动。”
    “嗯?”额尔基根满脸茫然地往后缩了一下。
    四婆指了指插在他后背上的箭,接着做了一个外拔的姿势。“拔箭啊。”
    额尔基根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这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婆婆似乎是要给他拔箭。额尔基根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兄长那边看了一眼,却见莽库和桑固里正被几个身材低矮的壮汉按在地上。
    “我没有敌意!你们别捆我啊!”莽库没有拼命挣扎却大喊大叫着:“我是来投诚的,我的身上有.”
    “叫个锤子,给老子老实点儿!”十三叔在莽库半光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莽库哪听得懂这些,只被拍得顿了一下就继续大喊了:“我身上有吴尔古代贝勒写给‘高邦佐’的信啊!”这番抗议毫无意义,土司兵们甚至连“高邦佐”三个字都听不出来,就更别说那些听起来鸟叫一样的女真语了。
    “于!你赶紧跟他们说说!”莽库冲着被没限制活动的于姓汉人喊道。
    “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塞上,大吵大叫的,真是烦死了!”年轻的女土司官正试图和于姓汉人交流,于姓汉人也很努力地在说些什么,只可惜双方文字虽通,但相隔千里方言迥异,根本听不懂。
    “要不把他的舌头割了吧?”一个十三叔还要年长些的土司兵嘿嘿一笑。
    女土司官只瞪了他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把他的嘴堵上。”
    “好。”那土司兵也只是说笑,讨了个没趣之后,便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块布预备用来包扎伤口的麻布塞进了莽库的嘴里。
    “呜呜呜呜!”莽库涨红了脸,呜咽声里似乎带着某种绝望。他整个人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根本没心思往额尔基根那边看。
    额尔基根回过头,惊觉那老婆婆已经拿着一把小刀走到了他的面前。
    “干什么!”额尔基根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按住他。”四婆已经放弃和这小鞑子交流了,直接对杨三哥和另一个土司兵下令。
    两个人跨步过来,粗暴地按住额尔基根。
    “啊!”额尔基根吃痛,惊叫了一声。但杨三哥二人并未就此放松手上的力气。
    “杨三娃子,你用的哪种箭?”四婆拿着小刀,先割断系住衣服的麻绳,接着一层一层地割开伤口附近染血的衣料。
    “当然是带倒刺的燕尾箭了,”杨三哥说道,“这小畜生又没披铁甲。”
    “那你可得受罪了。”四婆明知额尔基根听不懂,但还是念叨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