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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寻人
    第551章 寻人
    熊廷弼眼睛一斜,稍加思索,很快确定自己对“丁白缨”这个人名没有丝毫印象。“陆千户说的这个人现在正在军中?”
    “应该在的吧,”陆文昭微微颔首说道,“此前,她对我说她想到辽东投军报国。我原本是想帮她引荐介绍一下的,但因为突然接到差事,不得不立刻离京,事情就这么耽误了。等到我回京交差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京师了。老实说,我不清楚她的去向,但肯定她向有一腔豪情,从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我想,这会儿她应该已经来到辽东,并且投入行伍了才是。”
    “呵呵,”熊廷弼笑了笑,“如此说来,这位丁同门也是少年英才啊。陆千户知道他有意投往哪位将军麾下的吗?”
    陆文昭说道:“在下以为,她很可能会投往秦将军良玉军中,也有可能投往戚将军金的麾下。”
    “秦将军、戚将军,”熊廷弼笑问道。“这位丁同门是南方人?”
    “是的。她是南方人。”陆文昭点头道。
    熊廷弼应下了,“好!我今天就派人给秦将军发一道照会,请她帮着找一找。至于戚将军嘛,他和陈将军目前就在辽阳。待会儿,他也会过来赴宴,为二位洗尘。宴上,陆千户找他问问就是。如果丁同门真在戚将军军中,或许今天,陆千户就能与故人重逢。但如果他在秦将军军中,恐怕陆千户就得再稍待一些时日了。”
    “在下先谢过熊经略了!”陆文昭向熊廷弼深鞠一躬。
    “陆千户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熊廷弼捏着怀表摆摆手。
    “走”熊廷弼正要回过头继续往院外走,站在他身侧的袁应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插话进来。“陆千户!”
    “袁巡抚有何指教?”陆文昭立刻转身看向袁应泰。熊廷弼和袁可立的视线也投了过去。
    “我想请问你,”袁可立说道。“这‘丁白缨’三个字是不是写作‘人丁’的‘丁’,‘苍白’的‘白’,‘红缨’的‘缨’?”
    “您见过她?”陆文昭愣了一下。
    “我没见过他,”袁可立摇头说道。“但不久前,我在公文上见过‘丁白缨’这三个字。”
    “公文,什么公文?”陆文昭呆住了,他的心脏也猛地一紧。能让巡抚过眼,而且还留有印象的公文可不太多。“该不是,该不是”
    “不是,不是,”袁应泰敏锐地意识到了陆文昭紧张的由来,他赶忙解释道:“不是陆千户你那样,我是在报功的文书上看见‘丁白缨’这三个字的。”
    “哦!原来是报功的公文。”陆文昭大松了一口气,他接着问道:“那请问袁巡抚,这封公文是从秦将军的军中发来的吗?”
    在来辽阳的途中陆文昭就已经听说了,陈策和戚金指挥的浙直南兵虽然也在熊廷弼亲自率领的援军之中,却一直龟缩在浑河南岸的阵地上保卫水道,从始至终都没有直接参与战斗。所以不可能存在给下面人报功的情况,最多也就是作为整体报一个支援沈阳的功劳,讨个彩头而已。
    与此相反,由石砫土司秦良玉和酉阳土司冉见龙指挥的西南土司兵却在最近两个多月主力的拉扯中,持续不断地派出小股部队向着沦陷区,乃至努尔哈赤控制下的腹地发起突袭,而且斩获颇多。
    袁应泰摇头说道:“那道报功的公文不是从秦将军那边发过来的。而是从威宁营侯镇帅那边发过来的。”
    “威宁营侯镇帅?”陆文昭仔细思索了一下想起“侯镇帅”对应的人名,“是侯将军世禄吗?”
    “是他。”袁应泰记性很好,他甚至想起了报功的细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侯镇帅那边给‘丁白缨’报的是破寨斩将。他们提供的信物很齐,贼将首级,贼将衣甲,贼寨旗帜,乃至于从奴贼营中收回的,此前被奴贼缴去的火铳。此外,他们还救了两个活着的汉人回来。人证物证齐备,巡抚衙门这边已经核验通过了,只等送去广宁,再过了巡按衙门的勘验,这个战功就可以上报到兵部了。”
    因为皇帝让杨涟把广宁道抚夷练兵佥事的差事给兼了,所以辽东巡按衙门也就相应地随着杨涟转去了广宁或者说义州。如此一来,一切需要辽东巡按签了字才能继续往下走的流程,都要往义州送。
    而且按理说,威宁营也在分守辽海东宁道的辖区之内,侯世禄报上来的战功还要过经略熊廷弼和监军道高邦佐的眼,才能向上报去兵部。但从很早以前开始,熊廷弼就不再过问验功的事情了。
    在这件事上,熊廷弼非常信任袁应泰。而这是因为袁应泰本人非常讨厌滥杀,更不希望熊廷弼的“绝户计”,波及那些被掳走并强行剃发的汉人身上,但凡下面送上来的人头有一丁点儿汉人的迹象,在袁应泰这里就通不过,所以只要巡抚衙门这边看过了,熊廷弼也就草草署名签个字,走个固定的流程。省心又省力。
    而道臣那边的勘验流程,本来应该是第一道勘验流程,但因为高邦佐被派去了镇江,所以这道流程就被省略掉了。送往京师的报公文书上,那原本应该签下高邦佐姓名的地方,则换成了一条道臣不能勘验首级的情况说明。
    尽管在首功勘验上,道臣的签名不比按臣重要,但这样的简略流程是有可能被挑刺的。兵部、兵科以及都察院内负责会勘人头的御史,都能上疏对此提出异议。至于最后要不要处理,怎么处理,那就是皇帝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既有可能回一句“知道了”然后把事情按下,也有降下敕谕申饬负责验功的各级文官不按流程办事,并派出专员到地方重新验核,还有可能写下朱批申饬提出异议的人没事找事。因为存在最后一种可能,所以只要报送到京的各类材料本身没有问题,事后将领也不上疏抗议,那么兵部、兵科以及都察院也不太会找碴。除非有党争因素掺和进去。
    “多谢袁巡抚告知,”陆文昭满脸疑惑,“但是她为什么会去威宁营?”陆文昭完全想不到丁白缨怎么会和这个凉州来的大将能扯上关系。
    袁应泰似乎明白了陆文昭的疑惑,于是猜测道:“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辽东地方有好几个丁家屯,姓丁的将领也不少。就比如和这个‘丁白缨’同文报功的丁修,他是威宁营总兵标下的队官,破寨的首功也是给他报的。”
    “报功文书上写得很清楚。深入敌后接近贼巢的路线,发起进攻之前的侦查,进攻时的战术布画,以及破寨之后的撤退路线,都是这个叫丁修的人在做。这个‘丁白缨’只是斩将。所以我想,这个叫‘丁白缨’的人,有可能是这个丁修的同乡,乃至他的子侄。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原来如此。”陆文昭点点头,觉得袁应泰的话确实有道理。前些年他还抓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贼。
    “不管是不是重名,万全起见,”熊廷弼顺嘴就把差事派给袁应泰,“巡抚衙门这边也还是向威宁营那边发一道照会吧。万一是呢。”
    “呵呵,我遵您老的命。”袁应泰知道熊廷弼这又是犯懒使唤自己了,但也只是轻笑着揶揄了一下,并不拒绝。
    “那在下就有劳二位大人了。”陆文昭又向熊、袁二人一一鞠躬道谢。
    “不妨事儿,别搞得这么生分,大来和我老熊很好相与的。”熊廷弼下意识地想拍拍这年轻人的肩膀,但他的大手刚挥出去,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攥着那块宝贝怀表。
    “走吧,走吧,”熊廷弼又看了一下手里的怀表,对三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先去吃饭,别让大家等急了。”
    “听飞白兄的意思,受邀过来的不止马公公一个?”袁可立跟上去问道。
    “当然不会只有马公公一个人了,虽然比不得那个通天的差事,但怎么也是新任的三品兵备参政嘛。怎么也该见见面,认识认识才是。”熊廷弼开始喜欢袁可立了,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若只邀请马公公,岂不既怠慢了诸将?又怠慢了你袁兵宪?”
    “如何说这种话,飞白兄有心了。”袁可立拱手道谢,眼神再一次飘到那块怀表上。
    “我来这地方也快两年了,怎么算半个地主。总该尽一尽地主之谊。”熊廷弼注意到袁可立在看自己的手心,眼眉不由得弯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飞白兄,”袁可立指了指熊廷弼手里的怀表,问道:“你手里的这块怀表应该是圣上钦赐的吧?”
    熊廷弼立时大悦,当即接言道:“哎呀!辜蒙圣上错爱!三月初的时候,突然就收到了,当时我正绞尽脑汁地思索那头老野猪东突西窜地到底要做什么呢。完全不料有此赏赐。当时伏地谢赏,真有如干草骤承九霄露,冬木忽迎阳春雨啊.”熊廷弼一张口就是谦恭的歌颂文学,但自得之情却溢于言表。
    见熊廷弼那样子,袁应泰的眉头也不由得往天上挑了挑。他满心腹诽,甚至很想冲熊廷弼翻一个白眼。从熊廷弼得到这件赏物到现在,光袁应泰亲见的炫耀,就不下四回,只要对方本能地或是被引诱着好奇地发问,熊廷弼就一定会细细讲述一番。
    弄到现在,整个辽阳上下几乎就没有一个当官儿的不知道经略大人得了这么一个特殊的赏物。袁应泰甚至不无羡慕地猜测,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辽东乃至奴贼那边儿都要知道熊经略了殊赏的事情了。
    “我听颁赏的天使说啊,这尊赏物是御用监仿照西洋番僧的贡物制造的。而且还是最近仿制的。”熊廷弼打开表盖,将镶着数颗宝石的表盘展示给袁可立看。“哎呀,礼卿你和徐大宗伯相熟,应该也听说过类似的器物吧?”
    “当然了,”袁可立也笑得很开心。“而且飞白兄,我可不止听说。圣上也赐了一尊给我,让我带去朝鲜。”
    熊廷弼明显愣了一下。“礼卿也受了赏?”
    “对啊,就在陛辞的时候。和尚方宝剑一起,放在王掌印端来的托盘上。”袁可立倒是说得详细。
    “能,能请出来让我看一下吗?”老熊已经年过半百了,但这会儿竟然起了一点儿攀比的心思。
    “飞白兄,实在抱歉,我没有把这尊怀表带在身上。”袁可立拱手致歉道:“我听说这赏物内里玲珑,仿佛桃核雕,精巧得很。我怕骑马的时候颠坏了,有负君恩,所以就一直放在盒子里用包裹着。我想等到了王京之后,再将这尊怀表请出来,寻一处显眼的地方供着,也方便随时瞻仰。”
    “呵。”袁应泰突然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大来,你笑什么?”熊廷弼笑着转过脸,但他的脸色却似乎稍稍沉了一些。
    “我没笑,我这是喉咙里卡痰了,咳了一声。”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袁应泰紧接着就又咳了一声。如果他的嘴角没有上翘,那他这下还是咳得挺像的。但因为他的嘴角确实翘了,所以这明显就是想憋笑但没憋住。
    “你卡痰了是吧?待会儿我就给你请个郎中过来。”熊廷弼白了袁应泰一眼。
    “不必,只是卡了口痰,还没到需要看郎中的地步。”袁应泰真有点儿绷不住了。
    “我们刚才说了,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熊廷弼嘴上不饶,但手上却也收起了自己的怀表。“袁巡抚,贵体要紧,你老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哈哈哈”袁应泰突然大笑了起来。他之前确实因为没有得到皇帝的特别赏赐,而一直心怀艳羡,但至少这会儿,能见熊廷弼吃瘪,袁应泰还是很开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