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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父不慈 弟不恭
    第493章 父不慈 弟不恭
    “开门。”崔文升走到一间很靠近刑房的囚室旁。这里关押着武清侯李铭诚和他的嫡子李国瑞。
    “是。”守门的狱卒立刻掏出钥匙去捅锁眼。
    崔文升走进囚室,陪随的宦官立刻将囚室里各处烛台都点亮了。同时,另一个宦官也为他端来了一个凳子。
    “奴婢崔文升,给侯爷、小侯爷见礼了。”崔文升装模作样地朝武清侯父子行了个礼。
    李铭诚从记事起就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这种恐吓。一整夜不间断的刑讯与持续不断地惨叫已经完全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狱卒过来开门,李铭诚还以为这是有人把他带去上刑了。极度的惊恐之下,李铭诚直接蜷成了一团,在囚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国瑞到底年轻,心理素质稍好一些,至少反应过来之后,还晓得站起来回复崔文升。“崔、崔厂公不、不必多、多”
    “啊!”李国瑞的话还没说完,那凄惨不似人嚎的惨叫,又从地牢深处的囚室里荡了出来。直接将李国瑞的嗓音吓得缩了回去。
    崔文升坐了下来,负责记录的宦官也在牢房门口摆好阵势。
    崔文升跷起二郎腿,看着李国瑞:“现在这刑,是各家的下人在受。虽说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可外面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难看。万岁爷听说之后,龙颜大怒,气得连老祖宗都骂了。要是迟迟拿不出个结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允许奴婢以下犯上,仔细伺候二位了。侯爷和小侯爷身娇肉贵,不知道能承受否?”
    “我”李国瑞刚准备说话,惨叫便再次传来。
    “啊!不要!你问什么我都,啊!你倒是问.啊!”
    “呵呵,忘了提醒二位,”崔文升轻轻地笑了。“为了避免口供不实,东厂往往会先把人细细伺候到晕死过去,然后一盆盐水浇醒,再伺候。如此往复多次,直到人的傲气、精气全没了,才开始问,要是.”
    “崔公公!”不知道是反应了过来,还是怕到了极点。崔文升的话还没说完,蜷缩在角落里的李铭诚竟一个箭步飞扑过来,跪到了崔文升的脚边,连着磕了好几个头。“那该死的谣言不是我们造的!”
    “哎哟!奴婢怎么受得侯爷如此大礼啊。”崔文升慢悠悠地站起身,俯身将李铭诚扶了起来。“而且奴婢还什么都没问呢,侯爷就急吼吼地想要否认了?”
    “这”李铭诚被崔文升问得愣住了。“我、我只是说实话。”
    “呵,”崔文升轻轻一笑,放开李铭诚。“如果这谣言不是你们传的,那为什么这字字句句,都跟你李家有关系啊。”
    “我怎么知道!”仿佛是为了压制心中的恐惧,李铭诚再次跪下的同时,竟咆哮了起来。“这是陷害!这是有人要陷害我们!”
    “您没必要这么大声说话,奴婢听得见。”崔文升也不去扶李铭诚了。他坐回到那个凳子上,伸手朝背后勾了勾。“李侯爷腿软了,帮他老人家站起来。”
    “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狱卒走过来,从背后牢牢地将李铭诚架了起来。
    “侯爷,”崔文升变了脸色,不再假笑了。“既是陷害,总得有个陷害您的人,和陷害您的由头。您觉得会是谁,为了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陷害您?”
    “一定是那些忘恩负义、贪心不足的狗奴才!”李国瑞插话进来。
    “什么奴才?”
    “就是那些打着我李家旗号在广宁、天津还有塘沽私自敛财的狗奴才!”李国瑞脸上浮着一层病态的微笑。
    在李铭诚、李国瑞父子看来,皇上迟迟没有动作,对弹劾一概不报,就是顾念旧情。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也想好了,等舆论的浪潮稍微过去一些,就钱请几个相熟的言官帮着说几句好话,然后再扔几个下人出去顶缸,说这些案子都是他们打着李家的旗子,瞒着武清侯府做的,侯爷及小侯爷对此完全不知情。只要有人肯背黑锅,再以捐项的名义或多或少地出点血,这次舆论风潮,也就能像以前那样有惊无险地过去。
    可是,这则骤然兴起的谶语实在是太恶毒了。它竟然借着宫中有丧的事情,直接将李家最大的靠山李太后,推到了皇帝的对立面。李太后早已宾天,皇帝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皇祖母从昭陵里请出来,就只能拿李家撒气,这才有了今天的狱祸。
    “人家帮您做生意,帮您赚钱。如今您竟然反咬一口,说是他们打着李家的旗号私自敛财。”崔文升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世上,哪有私自往主家的兜里敛财的?”
    “哪有什么钱?”李国瑞硬挺着,“我李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钱!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把清华园掘了!”
    “小侯爷。您非要把奴婢当成傻子吗?”崔文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种狡兔三窟的把戏您自欺欺人也就得了,骗不了奴婢的!”崔文升猛地伸出握紧的右手,吓得李国瑞往后猛地一缩。他还以为崔文升这是要揍他了。
    “你李家在京城中的几个窖金处奴婢就不说了。奴婢只简单说说京外的,您听听对不对。房山、良乡、武清、东安、永清、保定.”崔文升每报出一个地点就伸出一根手指,五根手指用完,又反着握拳,一连报出了十几个地方。“京师周边,能叫出名儿的地方都有你李家的产业。奴婢要掘地三尺,也是去那些地方掘。”
    “你,你怎么”李国瑞的整张脸都白了。他没想到东厂竟然早已经在暗地里查到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查到的?”
    “哼。”崔文升轻蔑一笑,“小侯爷这么会御下,东厂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点儿实在来,很奇怪吗?有些人甚至盼着死呢。”“那你去抓他们啊!”李国瑞大喊道,“那些狗奴才既然盼着我们死,那肯定就是这些狗奴才借着李国臣被抓的事情四下散布谣言,要置我们于死地!”
    “这会儿也无妨告诉您,”崔文升开始不耐烦了。“从上个月开始,进出清华园的每一个人都有东厂的探子盯梢。他们做了什么,我比您清楚。”
    “那你狗日的还来这里问什么!?”李国瑞骄横惯了。恼意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最后竟然顺着喉咙怒吼了出来。
    啪!
    崔文升猛地起身,抡圆了臂膀就往李国臣的脸上狠狠地招呼了一下。“小侯爷,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崔文升恶狠狠地盯着李国瑞,阴恻恻地问道。
    “啊!”李国瑞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捂着开始发肿的肥脸。很快,他的嘴里也冒出了一股子咸腥的味道。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挨这么重的打,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痛。“你、你竟敢打我?”
    “没进这儿之前是您是小侯爷,我是贱奴婢。进来之后,还把自个儿当小侯爷啊?您若是想到皇爷跟前告我的黑状,还是等您真出了这大牢再说吧。”崔文升凑到李国瑞的耳边,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像裹了一层实质的寒气。“您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在这牢里把您弄死,然后向上报一个‘畏罪惊惧悸死’。您觉得,正值盛怒的皇爷会因为你的死而处罚我吗?你李家数以百万计的窖金藏银,就是我的功劳功勋和免死金牌!我把那些口供串在一起交给朝廷,再挖几个银窟出来,就连三法司都会为我说话,你信是不信?”
    “你!”李国瑞向后退了几步。
    “小侯爷,别再跟奴婢废话了,您要是不想受刑、不想死,就赶紧给我实在的线索和口供!奴婢要是抓不到凶手,你就是凶手!”崔文升又坐了回去,反手揉了揉因为大力牵动,而略有痒痛的旧伤。
    “我哪里、我哪里知道什么线索?”李国瑞急了,但也不敢再吼叫了。“我们好好儿地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连着挨了三桩弹劾。接着李国臣就被刑部抓了,再后来就是那个谣言”李国瑞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对!对啊!李国臣!李国臣那混蛋呢?这京里的谶语谣言就是因他而起的啊,你该去审他啊。”
    “李国臣,李国臣。”崔文升的眼神微微闪动。“小侯爷,再怎么说,这李大少爷也是您的兄长啊,您就这么一口一个地直呼其名,未免也太不讲礼,太不讲究了吧?”
    “兄长?什么兄长,哼!”李国瑞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妾生的杂种罢了。他从小的就蔫儿坏得很,极不安分!一肚子坏水儿,脑子里满是夺嫡。对!这一定是他的阴谋。为的就是彻底把我和爹弄死,皇上要是废了爹的爵位和我的嫡位,他就是独子嗣侯,是武清侯了!”
    “嚯?”崔文升舔了舔嘴唇。他倒也听说过李家兄弟不睦的事情,没想到这兄弟之阋已如仇雠。“怎么个事儿啊,你仔细说说。”
    “这还有什么好仔细说的!”李国瑞的越说越激动,不过崔文升那一巴掌还是很有用的。转眼间,李国瑞的眼神里就挂上了讨好的神采。“我的崔厂督、崔公公啊,您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了。李国臣前脚被抓,后脚就有了这种谶语。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事情肯定跟他有关系!这桩大不敬的逆案从前到后,就是他专门炮制出来的,栽赃陷害的戏码!”
    李国瑞仿佛是确定了。他先入为主,一时思如泉涌,整个事情都在他的脑子里被串起来了:“李国臣见京中虽有广宁、天津、塘沽这三起案子,但皇上仍在犹豫,便以身入局,想着通过激怒天子,引下天罚来彻底打垮我和爹。他先是投身进入刑部大牢,随后他的爪牙和狗腿子,便按照他事先的安排在京里四下散布谣言!好营造出一种,我们为了营救他而制造谶语、恐吓皇上的假象!这样一来,他在刑部大牢里置身事外,而我们则成了人人喊打的靶子。”
    “您这是臆测,有证据吗?”崔文升问道。
    “我这、这证据不该你们去找吗?”李国瑞咽下一口咸腥的唾沫,苦着脸说道:“只要您去刑部把他提出来,仔细地审问一番,就一定能抓到那些帮他制造谣言的人!”
    “武清侯爷,您觉得呢?”崔文升饶有兴致地看向李铭诚。
    “我”李铭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可、可能是他做的吧,但也不一定就是陷”
    “爹!”李国瑞大喊一声,打断了李铭诚的发言。“那个婊子生的杂种,能有什么好心思,他就一直惦记着弄死你我呢!”
    李铭诚回过神来。“对,对,对!是陷害!这就是陷害!”只有陷害才能把他们从皇帝的盛怒中摘出来。如果李国臣的心是好的,那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呵呵。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崔文升站起身来,走出囚室。那个一直架着李铭诚的狱卒也松了手。“先不要锁门。”崔文升对守门的狱卒说道。
    “是。”
    崔文升望向那个负责抄记的宦官。“都记下了吗?”
    “厂公,都记了,请您过目。”那宦官赶紧写完最后几个字,起身将润过色的对话记录递了过来。
    崔文升接过记录的同时,另一个宦官也为他掌来了烛火。很快,崔文升就看完了。他转身回到李铭诚和李国瑞父子身前,说道:“看一看就签字吧。”不管这是不是真相,崔文升都要先拿一个结果出来,保住自己的屁股。
    “好。”李国瑞拿过对话记录。
    “两个人都要签!”崔文升负手而立,俯视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就在武清侯父子借着昏弱的火光阅读那份对话记录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踏着牢房深处连续不断的惨叫奔到了崔文升的身侧。“干爹!老祖宗来了,正在值房等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