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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成立历局与监护朝鲜之议
    第432章 成立历局与监护朝鲜之议
    “那你就好好儿验吧。”朱常洛的脸上显出了赏识的神采。“徐卿。”
    “臣在。”徐光启立刻应道。
    朱常洛下令道:“礼部牵头,在钦天监之下,成立一个历局。专门负责天文数据的测算与历法的编纂。要官缺、要地盘、要经费,尽管上疏就是。历局的账目就挂在钦天监的总账下,只要不贪不枉,历局要什么,钦天监就给什么,钦天监若是拿不出来,就给礼部发函。另外,再给历局单独造一个印,允其在本职内直接上疏奏闻。这个印就让邓玉函来掌,至于官衔嘛.就先给个礼部员外郎吧。”
    “是。”徐光启一听这个礼部员外郎的任命就知道,成立历局皇帝绝不是一时起兴。
    礼部员外郎是从五品官,比正五品的钦天监监正低一级,又比正六品的钦天监监副高一级。既使得邓玉函高于汤若望,又不至于让历局跳到钦天监之上,可以说卡得相当好。
    而且在这个显见的差序之外还有一点微妙,僧录司和道录司都是礼部的下级机构,最高的左右善世、左右正一的品秩也不过只是正六品,而即将挂牌成立的耶录司绝不会是一个高于僧、道二司的衙门。也就是说,即使金尼阁能在耶录司里得到最高的官衔,也比邓玉函这个耶稣会后辈的品秩要低。
    徐光启可是知道,在汤若望得钦天监的官职之后,龙华民就一直在用一些显见且拙劣的手段打压汤若望,以维护自己在耶稣会内部的绝对权威。徐光启甚至猜测过,汤若望之所以会上疏“揭发”龙华民,也是因为龙华民的小动作惹恼了他。也不晓得金尼阁这个新的耶稣会监督会不会故态复萌,靠一些暗里打压的小动作来维持自己在耶稣会里的权威。
    想到此,徐光启不由自主地瞥了邓玉函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前不久还兴奋异常的邓玉函,此刻就像遭了雷击。邓玉函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既不谢恩,也不推辞。
    当皇帝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邓玉函就已经料到皇帝会给他的事业提供必要的支持,但大明皇帝的慷慨还是远远地超出他的想象。皇帝给的不只是简单的支持,而是一个衙门,一个由他说了算的衙门。
    当年,第谷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天文学大家,并做出多次精准的预测,就是因为得到了喜好占星术的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的支持,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天文台,并长时间地观察天象。现在,他竟然得到了世界上最富有帝国的皇帝的支持。
    邓玉函的想象力极其丰富,就这么几息之间,他就已经在脑海里幻想出天文台建成之后,自己仰望观星并在一张气派的中式书桌后草创传世学说的场面了。
    “赶快谢恩啊!”汤若望见邓玉函迟迟没有反应,就扯了扯他的袖子,以作提醒。
    邓玉函回过神来,扑通一声猛跪到地上,叩首道:“草臣邓玉函叩谢圣上天恩!臣愿为圣上马首是瞻,纵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他的动静之大,仿佛要用膝盖把厚实的金砖跪碎了去。
    “朱由校。”朱常洛转头望向朱由校。
    “儿臣在。”朱由校立刻摆出垂首恭听的样子。
    “对天学有兴趣吗?”朱常洛问道。
    “有!”朱由校回答得斩钉截铁。但与其说他对天学本身有兴趣,还不如说朱由校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天学法器有兴趣。朱由校觉得,这些东西虽然功用各异,但制作工艺却相当粗糙,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造出更漂亮、更精密的法器出来,献给父皇。
    朱常洛点点头,看向钦天监监正杨汝常。“钦天监和詹事府商量一下,把天学也加入课程,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只要是好的对的,就都可以学。”
    “臣谨遵圣上旨意。”杨汝常本就不反对引入西学,连着好几次预测日食不准、计算岁实有误之后,钦天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觍着脸说反驳的话了。
    “王安。”王安站在龙椅之后,朱常洛不想转身,就只招了招手。
    “奴婢在。”王安立刻迈着小碎步跑到皇帝的面前。
    “让宫里的工匠把这套东西复制一份作为教具。”朱常洛指向那些摆在面前的法器。
    “是。”王安话音未落,朱由校便出了声。“父皇.”
    “你想自己做?”朱常洛一眼就看破朱由校的心思。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朱由校笑着回道。
    “那你就做吧。”朱常洛的声音里透着父亲的慈祥。“别落了功课就是。”
    “是,儿臣省得。”朱由校应道。
    朱常洛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觉得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这么着吧。徐卿留下,其他人都回去。”
    徐光启闻言,精神骤然一悚,他已经对单独召对有了些许心理阴影了。
    “臣等告退。”杨汝常、邓玉函、汤若望、罗雅谷等人叩头告退的同时,那些在大殿里当值的宫女宦官们也被王安的手势清退了。
    很快,这偌大的乾清宫正殿里就只剩下皇帝、皇长子、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礼部尚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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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召你过来,除了说这天上的事情,”朱常洛站了起来。在宽敞的大殿里踱步。朱由校则在他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还有一件人间的大事要说。”
    徐光启的心悬得更高了。“但请圣上下旨,臣一定遵旨去办。”“这个事情不要你办,只是找你商量商量。”朱常洛在一个立柜前站定,接着从里边儿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王安,把那个给他。”
    “是。”王安绕开那些仍然摆在大殿中央的天学法器,来到徐光启的面前。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本颇有些厚度的奏疏,并用双手递了出去。“徐部堂请过目。”
    见王安又掏奏疏,徐光启直接愣住了。一时间,他竟不敢伸手去接。仿佛那不是一本奏疏,而是一把正滴血的刀子。
    “这是你自己写的东西,怕什么怕。”朱常洛饶有兴致地看着徐光启,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是。”徐光启抬起手,却不是立刻去拿那本奏疏,而是用袖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趁着徐光启擦汗的档口,王安把奏疏转了一圈,使徐光启可以直接看见奏疏的封题。
    《辽左阽危已甚疏》
    “圣上是要垂问臣监护朝鲜的事情吗?”徐光启从王安手里接过奏疏,却没有翻开来看。虽然这本奏疏是他在万历四十七年六月上的,但他仍然清晰地记得其中的内容,甚至还能背出部分段落。
    “猜的不错,但你还没翻开看呢。”朱常洛拿着木盒子回到龙椅上坐着。
    “萨尔浒大败之后,臣未尝有一日不思辽事。”徐光启回说道。
    “嗯”朱常洛朝王安招了招手。“给徐卿端个凳子过来。”
    “是。”王安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凳子,就小跑去了侧间。
    “从这本奏疏被留中到现在也快两年了。你仍旧认为,应该派人监护朝鲜吗?”朱常洛语罢,王安也找到了凳子。
    “是的!”徐光启斩钉截铁地说道。“臣以为,在彻底剿灭奴贼之前,都有遣使控制朝鲜的必要。而且越早越好。”
    王安沉默着将凳子抱到徐光启的面前,放下后,也不等徐光启道谢,便自顾自地回到了龙椅后面站着。王安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会儿殿里没有别的奴婢,他就是那个伺候人的。
    “谢圣上赐座。”徐光启谢恩落座,他那坐姿简直比朱由校努力摆出的严肃成熟还要板正。
    朱常洛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横放在徐光启两腿之间的奏疏。“这本奏疏朕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这毕竟是大事,朕还想听你再仔细说说。”
    “是。”徐光启显得有些激动,但尽力使自己显得平静:“所谓监护,首先是监,其次是护。”
    “监者,监视、监督也。种种迹象表明,万历四十七年的大败,与朝鲜的首鼠两端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刘铤率领的东路军就是因为朝鲜军的拖累,才未能在预定的时间抵达指定的位置,并对赫图阿拉发起进攻,使奴兵敢于集中优势兵力对西路军和北路军发起猛攻,逐一击破。”
    “仔细说说。”朱常洛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徐光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一面搜刮记忆,组织语言,一面缓缓说道:
    “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东路军按杨镐制定的计划率先北上。二十六日,朝鲜主将姜弘立,便面见东路军刘铤,言运粮未到,请求补给完毕之后再行开拔。刘铤没有答应姜弘立,而是勒令朝军即刻开拔。”
    “二十七日,刘铤率我军行至平顶山下,而朝鲜军则在拜东葛岭十里许下营,两地相隔近五十里,可谓首尾不相顾。直到我军守备于承恩带着朝鲜监军,管镇江游击事都司乔一琦的牌票到姜弘立的帐中拔刀催促,朝鲜军才在二十八日抛弃粮草辎重与我军汇合。”
    “自两军会合之日起。姜弘立便屡次以粮尽士困为由请求刘铤暂缓进军。二十九日,西路杜松抵达浑河,而东路军却整体停留一日等待朝鲜军补给。三月初一,朝鲜军得到部分补给,东路军再开拔。但当日,西路军便遭遇了奴部的全力进攻。”
    “三月初二,东路军抵达深河,首次遭遇敌兵,但只遇到四五百人而已。要知道,深河距赫图阿拉只有不到七十里。三月初三,西路军已全军覆没,奴贼转头便对北路马林部发起了总攻,而朝鲜军再次以断粮为由拒绝进军。当日,东路军停留不进,直到三月初四,才再次开拔。”
    “三月初四,东路军行至富车地,并在此处遭遇奴贼大部的伏击。此时,西路和北路两军皆已覆没。三月初五,东路军刘铤部全军覆没,刘铤本人战死。当日,姜弘立率领朝鲜军大部向奴兵投降。”
    “从时间上推算,姜弘立率领的朝鲜军足足拖了东路军两天的时间,如果东路军严格按照经略杨镐的布置,在预定的时间对赫图阿拉发起进攻,那么在西路军与北路军遭到奴贼全力进攻的时候,奴巢也该被东路军踏平了。”这番话说完,徐光启的眼睛里已然布满了血丝,脸上也显出极为哀痛的神色。“或者,奴贼根本就不敢集结主力,放弃守巢,孤注一掷。”
    朱由校皱着眉头地听着,待徐光启话音一落,立刻就抢着问:“照徐部堂的意思,萨尔浒之败的缘由都在朝鲜人的身上?”
    “回大殿下的话。”徐光启摇头道:“臣并非将战败的责任都归在朝鲜人的身上。国家积弊、辽镇失心、庙算不严、将帅异志、布置失措才是辽东糜烂,奴贼势大的根源。单就萨尔浒一役来说,也有临时改期、战前泄密、西路冒进等诸多问题。如果我大明不颓不糜,奴贼则无以崛起,朝鲜属国亦不敢首鼠两端。但无论如何,朝鲜属国忘恩负义,使我大明丧师失城的罪责也是洗不清的。”
    朱由校郑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朱常洛问道:“这两日的迟滞,是朝鲜军故意为之?”
    “臣以为是的。”徐光启立刻答道:“朝鲜军拖延的借口根本就立不住!虽然预定的师期从万历四十七年的三月二十一日提前到了二月二十一日,但让朝鲜协助进剿的上谕,早在万历四十六年就已经下到平壤了。从准备出兵到正式出兵之间,足足有半年的时间。朝鲜不可能连这一万来人几天的粮草都凑不出来。而且东路军开拔之前,经略杨镐的命令也早已发给了朝鲜军,除非朝鲜军无视了杨镐的命令,否则朝鲜军根本就不该临战而缺粮。而且行军途中军队断粮,姜弘立既不派人催促,也不处罚管粮官,反而一再请求我军暂停行军等待他们补给。此事何其怪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