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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日月银行正阳门支行
    第340章 日月银行正阳门支行
    魏朝离开耶稣会的驻地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顺着干道先去了一趟位于正阳门外,靠近前三门护城河的,日月银行正阳门支行。
    正阳门支行原本是一间挂靠在郑家名下的三层酒楼。在郑家垮台郑养性被驱逐出京之后,这家酒楼也被作为郑家的资产让崔文升给抄没了。这样的资产往往会有两种去处,一是保留原业继续经营,像位于南薰坊的日月摘星楼就是如此。二则是变卖掉,换成现银入库。
    这家酒楼已经被卖过一次了。变卖的差事照例交到了内承运库的手里,而内承运库的那些个管事,见这家酒楼的效益相当不错,每个月都能有个几十上百两的稳定营收,也就照例想法子将之收入了囊中。具体的操作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降低估价,再让自己的亲戚出面以那个低估价把酒楼买下来。
    只要估价不要低得太夸张,卖出账和承运库的入库帐再对齐数,一般是不会被注意到的。他们甚至都不用特地准备往上打点的费用,只需要在变卖结束之后给司礼监一笔总的规费就可以了。
    但是,内承运库遇见了很不一般的情况。新帝登基,原司礼监成员全体解职,顺利落地。在新的相对独立的班子腐化堕落之前,皇帝借着打击东厂的借口,把西厂的牌子重新竖了起来。
    西厂是完全独立的内务监察机构,一经成立就配合着东厂在皇城墙里掀起了一场极度血腥的反贪风暴。作为贪腐重灾区的内承运库从上到下被换了个遍,总管太监王虎还因为贪污数额巨大,而被判了绞刑。而这家酒楼也在这场风暴过后,第二次成了被抄没的赃物。
    开办银行的旨意正式下达之后,司礼监派人在京师范围内选址。负责选址宦官发现,这栋三层建筑的位置和面积都相当不错,牌子一改就能成为京师地面上最气派的“金融机构”,还不需要钱占地。于是,司礼监就把原本的变卖计划给取消了,并从库里拨了一批建材对酒楼进行改装。
    在转业之前,这家酒楼附近是没有茶铺和小食摊的。而这是因为这家酒楼不专做富人的生意,不管兜里揣的是铜子儿还是银块儿,想办一场大宴还是只想吃一顿简单的早餐。只要进来,就有人招呼。但现在,酒楼转业了,这片地方的需求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生态位就腾了出来。不少心思活络的人,便担着挑子,支起棚子,在这一方鲸落的蓝海谋起了营生。
    马车过来的时候,银行已经开门营业了,但这大堂里除了伙计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反倒是店面周围的茶铺和小食摊坐了不少来用早餐的行人。
    天色已然大亮,司礼监的灯笼也卸了烛火,但还挂在车架上。马车停在银行门口,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
    魏朝照常踩着小黄门的后背下车,他那身儿以赤红为底,上绣金蟒的袍子,一出现在暖黄的阳光下,议论就升级成了骚动。“结账。”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些食客连碗里的食物都没吃净,便在桌面上扔下饭钱,匆匆地离开了。
    魏朝自然不会把行人对自己畏惧与避退放在心上。他跨过门槛,大步踏进大堂。此时,银行的掌柜正在柜台后边儿撑着桌子打哈欠,他隔着木栅看见魏朝,立刻把那张大得能塞下一整个柿子的大嘴给闭了。
    银行掌柜小跑出柜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魏朝的面前。“奴婢惠进皋叩见大祖宗。”
    惠进皋曾是内官监执掌内官名录的少监佥书,在“并衙裁员”的过程中,被刘若愚调到了司礼监听用。裁员结束后,又转调到了由司礼监直辖的日月银行。他目前的职务是,日月银行京师分行正阳门支行行长。由于开张未久,人手不足,他也就兼任了掌柜的差事。
    惠进皋这一跪把大堂里的伙计们都给整蒙了。正阳门支行上上下下就惠进皋一个人是宫里的宦官,而其他人则都属是正阳门分行的民间雇员。他们知道这间叫“银行”的铺子有宫里的背景,但他们毕竟不是宫里的人,也就不必按宫里的规矩给大太监下跪称祖宗。而且这些伙计里面,还有几个是有功名在身的老秀才。天地君亲师,魏朝一个也不占,也就更不值他们跪了。
    可是管事儿的人这么跪在地上,而他们却杵在旁边看,似乎也不太好。一个叫俞廷华的老秀才率先反应过来,管他什么文官、武官、宦官,总之都是官,秀才见官虽然不必跪,但作揖还是要的。
    俞廷华快步走上前去,冲着魏朝身上的金蟒便是一个长揖。“学生俞廷华见过总行长。”
    日月银行的组织架构是皇帝亲自操刀设计的。在层级上,日月银行分为中央总行,省分行和地方支行三级。总行开在皇城范围内,地点原设在内承运库旁边。后来,内官衙门大合并,都知监被裁撤并搬迁,空出来的地方就划给了日月银行作为总行所在。
    总行设掌印太监一员,设总理太监一员,并设左右理事少监两员。掌印和总理,也可称为总行长以及副总行长。总行以下设总务局、内监察局和事务局。每局设局正一员,局副一员。
    事务局以下设两京一十三省分行,分行行长秩同局副。目前,全国只有京师分行挂牌。京师分行与中央总行共用旧都知监衙署。
    省分行以下,设地方支行,支行行长秩同司正。如今,京师分行以下的四个支行,也就是分别位于正阳门外、阜成门内、安定门内、朝阳门内的北京四行已全部挂牌。
    尽管雇员们都还没见过兼任总行长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但大家都知道大祖宗等于首席秉笔等于总行长。
    因此,在俞廷华行礼之后,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行民见官之礼,有功名的站着,没功名的跪下,皆称总行长。
    “都起来吧。”魏朝摆手道。
    “谢大祖宗。”惠进皋又给魏朝磕了一个响亮的头才从地上爬起来。“大祖宗您这边儿请。”他一面摆手一面大声招呼:“来人!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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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朝跟着惠进皋来到柜房旁边的茶室。这里原本是酒楼的一层的雅间之一,简单的改造之后,大多数雅间都被拆掉,并和原本的柜台连在一起做了柜房。只留了最边缘的两间,用作面会流水超过一千两的贵客的茶室。但直到目前为止,这间茶室还没有迎接过这样的贵客。
    “这开业也快半个月了,生意如何啊?”魏朝刚落座,便开口问话了。
    “去把账本拿来。”惠进皋先吩咐了一声,然后才缓缓地说道:“几乎没有生意,就只有几桩的典当。最大的流水,是一笔二百两的承兑。”因为业务少,所以惠进皋记得很清楚。
    魏朝眼眉一挑,立刻就有了联想。“该不是刘院使兑的吧?”
    目前,内织染局联合宝钞司,以宣昌记的银票为蓝本,设计并织造出了总面额超过五十万两的日月银行京师银票,而且还在加造。但直到目前为止,宫里只以赏赐的名义发了两张银票出去,而且都是二百两的面额。“是。”惠进皋点头道:“前天,刘院使拿着票过来换银子,虽然他没有穿官服,但奴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刘和清是老太医了,不少上了年纪的宫人都认识他。
    刘和清换钱是为了用来“回报”王安。他在正阳门分行兑得了二百两的官锭之后,马上就带着银子去了同样位于正西坊的其他钱庄,将现银换成了面额不等的杂票。他觉得用宫里给的银票“回报”实在是太扎眼了,就贴心地做了这一番动作,加上家里原有的存银,他一共凑了四百两整。但他的苦心全白费了,曹化淳根本不要他的钱,还给他一张臭脸看。
    “刘院使还真把那张票兑了。”魏朝不知道这当中的曲折,还以为刘和清只是单纯地听了皇帝的招呼,把“俗物”给用掉了。“这可是我日月银行开出的第一张银票,还是万岁爷当面儿赏的,要是我就留着传给后人。可惜我没有后人,也没有银票。”
    惠进皋的眼角抽了两下,没敢接茬。
    直至目前,发给现役宫人的俸禄和发给清退宫人的抚恤都是现银。之前魏朝拿着王安给的支条去内承运库取银子,内承运库直接就叫了辆车把那几千两给他拉到家里去了。
    “那张银票你交上去了吗?”魏朝突然问。
    “没有。”惠进皋摇摇头。“还有好几天才到会计日期呢。”
    一些和银钱有关的内官衙门已经开始使用一些新造的词儿了。
    “来。”魏朝从袖子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宣昌记银票。“给你添一笔业务。那张票你就别往上送了,我要了。”
    惠进皋一愣。按照《钦定暂行银行则例》,日月银行不得接受除本行支行以外的钱庄、票号、当铺、商号以及其他金融机构的票据。而且必须要见到成色满足规定的现银才能开出对应数额的银票。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惠进皋从魏朝的手里接过那两张宣昌记银票,并道:“您老的银票,奴婢收了。等现银收讫,奴婢再把那张银票给您,如何?”
    “好啊。”魏朝点了点头,他只是想要那张银票做个纪念,什么时候拿到倒是无所谓的。
    这时候,茶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惠进皋说道。
    门被推开,两个端着盘子的伙计走了进来。他俩一人端着茶水,一人端着账簿,行至魏朝与惠进皋的面前。
    惠进皋拿起那本账簿递给魏朝,并道:“大祖宗,这就是挂牌儿半个月以来的流水。”
    魏朝接过账簿简单翻了翻,发现除了那笔二百两的承兑,正阳门支行最大的单子,是一桩标价为五十两银子,单利月息三分,为期一年,到期还本付息,可提前还款,但需要缴纳一月的利息作为违约金的房产抵押业务。
    “为什么会这么少?”魏朝将账簿扔到一边。“说说你的想法。”
    惠进皋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他早就想过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用,就算是宫里的产业也免不了这个俗。我行毕竟只是一间新的钱庄,毫无名气可言。而在京师地面,光是老字号的当铺就有几十上百间.”惠进皋顿了一下。
    “而且我行目前只在京师有支行,就算把银子换成银票,在其他地方儿也用不出去。上门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扭头就走。”
    魏朝点点头,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对症下药,快速地把支行给开出去。”惠进皋举例说:“像宣昌记,就在运河沿线都开有支行,银票拿到哪里都能兑,大家也就都认他家的票。”
    “如果只说京师呢?”魏朝又问道。
    “请大祖宗恕奴婢直言。”惠进皋拱手道。
    “你说就是。”
    “没法儿只说京师。”惠进皋摇头。“钱庄、票号做的就是一个便利天下的生意。往来的商贾之所以需要的大额兑票,就是因为银子携带不便。像您老,也不会成天揣着二百两的银锭到吧?”惠进皋拍了拍那两张宣昌记的银票,摆出讨好的笑。
    “那些卖瓷器,卖丝绸,卖卖盐,倒腾粮食的富商巨贾就更是这样了,这些大宗生意动辄几千上万两银子的周转,要是使现银得用车拉船运。如果我行没法儿便利天下,就只能做做本地的小生意,跟那些个当铺抢食。”惠进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说个难听的话,这银行的营收,连奴婢的俸禄都开不足。还不如把这楼盘租给别人开酒楼呢。”
    魏朝深深地看了惠进皋一眼,颔首道:“我会把你的见解奏陈皇爷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