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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南下与建标
    第270章 南下与建标
    怀着松快与忐忑并存的矛盾心情离开指挥使司之后,陆文昭去了天津卫中千户所的公署。中所负责城防,只要控制了中所公署,卫城的防务就不会出大的岔子。陆文昭决定,在回京交差之前,就直接驻在这儿了。
    “陆上差!您老来啦!”中所正千户刘祖耀见陆文昭到来,立刻起身恭迎。在刘祖耀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锦衣校尉。从他们进城的那天起,这个校尉就一直跟在刘祖耀的身边。
    “刘千户。”陆文昭抬手合抱微拱,算是还礼。
    “您光临鄙所,是有什么吩咐吗?”刘祖耀躬着身子,姿态极低,诚惶诚恐这四个字几乎都要从他的脸上溢出来了。
    “我不能来坐坐?”陆文昭大摇大摆地走到刘祖耀之前坐的位置上坐着。
    “哎哟!瞧卑职这破嘴说的什么蠢话。当然能。当然能。”刘祖耀随便拉住一个衙役,然后塞给他一个小银块。“找人给上差沏茶,再去买些小食。不能让上差干坐着。”
    “刘千户破费了。”陆文昭倒是没有拒绝。
    “您好容易来一趟,卑职要是不把您伺候舒服了,卑职这晚上都睡不着觉啊。”刘祖耀这话也不全是拍马屁。
    “甭站着。”陆文昭随口说道。
    “好嘞。谢上差赏座。”刘祖耀本想坐到靠陆文昭最近的位置,可那里已经被卢剑星先一步占着了。刘耀祖也就只好挨着卢剑星讪讪落座。
    不多时,衙役端来茶水。刘祖耀就像是挨了针扎一样,从椅子边儿蹦起来,冲上去抢过托盘。端到陆文昭的面前。“两位上差,请用茶。”
    陆文昭扬了扬下巴,却没有开腔说话。
    “上差。我能问您个事儿吗?”忍了小半天,刘祖耀终于憋不住了。
    “你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陆文昭伸出食指,按住盏托的边缘,将茶盏整个挪到侧面。
    刘祖耀一愣,嘴唇几张几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这孙巡抚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呵。当然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啊,还能有什么来头。”陆文昭耸耸肩。“你昨天不是见过他老人家了吗?”
    鹿善继草拟的安民、安军告示,就是刘千户拿去张贴的。
    “是见过了。可这.哎呀。”刘祖耀的五官挤在一起,脸上满是沟壑,要是起一阵沙尘,恐怕都能积灰了。“下官这心里刺挠啊。”
    天津卫自建卫以来,还从没有出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先是锦衣卫天使下凡却扑了个空。接着镇抚司的神正抚又毫无来由的把指挥使司的堂官全给参倒了。为了这个案子,朝廷竟然在没有任何战事的情况下,重设已然罢置了二十多年的天津巡抚。可新来的孙巡抚到地方之后虽然立刻抓了人,却没有丝毫审案的意思,而且最恐怖的是,孙巡抚带来的京兵把经历司给围了起来。这明摆着是要查册啊。
    刘祖耀是很想找其他几个千户商量对策的,但现在每个千户的身边都至少有三个锦衣卫跟着。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美其名曰保护,但即使是傻子都知道,这他妈的就是监视。
    “你心里有鬼?”陆文昭向刘祖耀递出一个戏谑的表情。
    “当然没有了!”刘祖耀坚决否认。
    “你心里没鬼刺挠什么。吃多了?”陆文昭“嘁”了一声。“告示上不是说了吗,‘非助纣害民之徒,纵与卫官有交往而不纠’。安生点儿,别东想西忧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哎呀,您说的是。”刘祖耀没法子,只能陪陆文昭干坐着了。
    在千户所公署磨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一个身着七品武官常服的锦衣卫小旗在中所衙役的带领下,匆匆地来到了陆文昭所在的房间。
    “千户大人!”小旗抱拳行礼。
    “阎小旗?”陆文昭睁开眯着的眼睛,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阎小旗是被陆文昭调去看守卫城驿站的军官。
    “有。”阎小旗走到案前,将一个薄薄的信封递出。“北京的命令。”
    “好。”陆文昭接过信封,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偏头看向刘祖耀,并道:“刘千户,出去散会儿步,晒晒太阳,舒展舒展。”
    “是,我这就去。”刘祖耀眼角抽动。外面下着雨,哪里来的太阳。
    跟在刘祖耀身边的锦衣校尉把门合上之后,陆文昭才打开信封,将里边儿的信件抖出来。摊开信件,陆文昭发现落款仍旧是东司房代理提督骆养性。命令很简洁,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可看完之后,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大人。上面是要我们回去了吗?”卢剑星凑上来。
    “不是。”陆文昭将命令折好收起,放入怀中。“骆提督不是要我们北上,而是要我们南下。”
    “南下?”卢剑星不解地问:“去哪儿,做什么?”
    “去杭州,抓沈采域。”
    “沈采域那头肥猪在杭州.”卢剑星一惊,又问:“是谁泄的密,不一并抓了?”
    “命令只说抓沈采域。此外就什么都没写了。”陆文昭站起身走到门口,拿起衣架上的披风和斗笠。“别多想,别多说,照提督的命令做事就是了。”
    “现在就启程吗?”卢剑星凛然点头。
    “先不急。我得去一趟指挥使司衙门,把这个事情知会给孙右佥知道。”陆文昭戴上斗笠出门,卢剑星立刻跟了上去。
    “上差!”三人出门之后,刘祖耀立刻迎上来。“这会儿就走啊?赏光容许卑职请您用一顿午饭如何?”“你自个儿吃吧。”陆文昭只睨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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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中千户所公署之后,三个锦衣卫分成两队离开。陆文昭和卢剑星骑马踏泥前往指挥使司衙门,而阎小旗则回到驿站继续值守。
    这场如油春雨仿佛偏跟两人过不去。路上下了一阵急雨,可当他们进入正堂脱下湿透的披风时,伴着雨水呼啸而来的狂风几乎立刻就停了下来。
    “孙右佥。”陆文昭拱手行礼。
    孙承宗在正案后面书写着什么。见陆文昭进来,便随手扯过一纸文书盖住面前的信纸。接着,他起身来到陆文昭的面前,问道:“陆副千户去而复返,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倒是没出事儿。但我这儿多了个差事,得先跟您打个招呼。”陆文昭回答说。
    孙承宗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硬质封壳的信封递给陆文昭。“这是给朝廷的奏疏。等会儿离开的时候,劳烦你顺便跑一趟驿站,帮我寄一下如何。”
    正在勘验军户名册的鹿善继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心想:把锦衣卫当信使使唤,未免也太托大了。
    不过“信使”本人却没有丝毫的不悦。陆文昭忍住拆开信封的冲动,反手将之递给卢剑星,并对孙承宗会心一笑,说道:“好啊。我待会儿就去。”
    “陆副千户接到什么差事啊?”孙承宗把话题扯回来,开玩笑说:“如果你需要巡抚署的帮助,恐怕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手帮你。”
    “是我们很难帮到您了。”陆文昭摇摇头,面露歉然之色。“我们要离开天津了。”
    “这么快!”孙承宗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别看现在城里的基本秩序还算井然,但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锦衣卫的压制。
    他带来的人要分出一多半儿去看守各家犯官的宅院,还要监督码头船运,并围守经历司防止走水。如果锦衣卫现在就撤了,城里的局势会不会失控,他还真不好说。
    突然间,孙承宗想痛骂崔景荣了。当初,他去兵部想借调一个司的京兵。可崔景荣却以无此先例为由断然拒绝。说什么给他两个队就已经是破例了。这情况能一样吗?其他督抚到地方之后,能直接调用当地人手,可天津三卫的建制是要整体裁撤的。
    孙承宗的怨愤被陆文昭给打断了。“其实我是很愿意帮您做事的。但东司房给我派了一个南下的差事。”
    “南下?”孙承宗脱口问道:“做什么?”
    陆文昭犹豫片刻,最后觉得把事情告诉孙承宗也无妨,于是便将揣在怀里的信封递给孙承宗。“您自己看吧。”
    孙承宗抖出信纸翻开,两眼扫完,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案子的水还真是深啊。你们这么久都没查出来的事情,我才刚过来就有眉目了。”
    “.”陆文昭没有接茬,默默地从孙承宗的手里收回信封。
    “你们什么时候走?”孙承宗叹气道。
    “虽然命令没有发急递,但我们也不能待得太久。”陆文昭没有明确回答,而是说:“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可以尽管提。我们要是走了,就只有您一个人在这儿撑着了。”
    “好吧。”孙承宗稍思片刻后说道:“再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什么事儿?您吩咐就是。”陆文昭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抽勇建标。”
    所谓建标,也就是筹建由督、抚直辖的标兵营。
    标兵之用主要有三。
    首先是在主帅巡行治下城、堡的时候,提供护卫。首建标兵的翁万达曾说:居则训练、捭各知方,出则自随,用防遇敌。
    其次是伺机杀敌。督、抚标兵相继建立之后,标兵营逐渐成为主战之兵,卫所制下兵不识将的弊端逐渐消减。
    最后,则是弹压属下。标兵建立之前,将帅分立。督抚们都是有权而无兵的统帅,将不听调的事情时有发生。标兵建立之后,督、抚便可居重驭轻,弹压属下,不管是调动兵马,还是应付兵变,都不至于被动。
    标兵源自并脱胎于旧时所称之亲兵。在标兵出现之前,无论是武勋、军官乃至宦官的亲兵基本是恩给或者疏请得领的随从。
    洪武时期,太祖就诏给,于国有大勋劳的公、侯、伯,及超品以下武官,多至百人,少至二人的随从。到正统至正德时期,外任的军官、宦官,乃至部分受到重用的在京武官,都有可能获得一定的数目的亲兵随从。比如正统时期的大同镇守太监郭敬,疏请挑选五百骑作为亲随,得报。
    正德年间,前往宁夏平叛的总督军卫太监张永与提督军务杨一清,也有随从贵近数十辈,部曲五百余人,可亲兵随从不论多少,都没有正规军性质。属于偶然现象。
    直到嘉靖年间,边患空前严重,现有的军制已不足以应付连年掠边乃至直接威胁京师的蒙古势力。中央朝廷与地方督、抚,才逐渐意识到需要改革军制,建立由督、抚直辖的精锐正规军,以作为主战之兵力,与诸军之表率。
    嘉靖二十一年,右翼三万户实际上的领袖孛儿只斤·俺答,请求通贡不成,大掠山西,号称杀戮男女二十余万。嘉靖二十九年,俺答率部直抵北京城下,却不愿意进攻北京高墙,只大掠京畿。此时,明军主帅仇鸾避不敢战,纵酋劫掠,酿庚戌之变,造成死伤无算。
    几近灭顶之灾的威胁,使得潜心修道的嘉靖皇帝,不得不暂缓羽化登仙之大计。将精力投放到加固城防、整饬边防的上。嘉靖二十四年,宣大山西总督翁万达,在朝廷未明确下达命令的情况下,巧做变通,抽选一千旗兵作为直辖。是为标兵定例之先。
    嘉靖二十五年以后,从九边到东南,从边方到内地,各镇督抚的标兵营先后建立起来。标兵逐渐成为约定俗成的定例。之所以说是“定例”而不是“定制”,是因为即使各地督、抚标兵乃至总兵标兵,成为一支事实上造了册、领了皇粮的独立存在的部队。也还是从来没有皇帝,颁布过类似于“卫所制”这样明晰的制度,以确立其存在。朝廷只是不断地通过敕书授权督抚,兵部造册编制,户部粮官给粮这样的方式,在各地建立起一支支人数不统一,编制不相同的标兵营。
    由于没有明确的制度,所以标兵没有兵源上的限制。得到授权的督、抚,既可以从卫所抽调卫兵建标,可以命令麾下总兵拣选精锐建标,也可以通过募兵建标。当然,无论以何种形式建标,相应的开支一般依靠本地的税粮、税银支撑,如果本地收入不足可以上疏奏请,但如果皇帝批不批,或者户部没钱也要不到钱,督抚就只能自己想辙了。
    孙承宗这个天津巡抚的手下没有总兵官,因此没法儿捡现成的,只有抽调卫兵和募兵两条路可走。之前因为得到了锦衣卫的支持,孙承宗是想把本地的财政状况理顺了之后直接拿银子募兵的。可现在锦衣卫要南下,他也就只能从天津五所中抽调壮勇建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