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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卫帅访国公
    第242章 卫帅访国公
    经历司的工作本来就繁杂琐碎,最近又多了考察述职百户的活计。所以当骆养性回到家时,酉时的钟都已经敲过了。
    骆养性踏进家门,顾不得身体的疲累,立刻就找到了父亲。这时,骆思恭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半倚坐在黄梨木制成的交椅上闭眼养神。
    “父亲,听说您被西厂叫去问话了?没事儿吧?”骆养性颇为担忧地问道。
    “这会儿才回来?吃了吗?”骆思恭睁开眼睛,不慌不忙地问道。
    “哎呀!您还有心思关心我吃没吃呢。”虽说衙门散衙的时间是既定的,但骆家父子很难同时下班,保不齐某人有时候还得加班,所以基本是分灶吃饭的。
    骆思恭叹笑一声,说道:“不多大事儿。本来是李少监叫我去问话的。原本也只是例行公事交代一下。谁知道魏厂督突然从南书房回来了。他老人家火大尿黄,又把我拉着敲打了一顿。”
    闻言,骆养性眉头顿时一拧。“南书房?魏厂督把事情报到皇上那里去了?”现在内廷、外廷谁都知道,皇上常驻南书房。因此所谓的“去南书房”,也就是去见皇上了。
    “大概是吧。”骆思恭用手肘抵着交椅的扶手,并用手掌扶住额头。很明显,他并不像言语中说的那么淡然。
    “然后呢?”等骆思恭长叹出一口浊气,骆养性才接着问道。
    “暂时还算是雷声大,雨点小吧。”骆思恭想了想,说道:“魏厂督多半是去皇上那里戳我们的肺管子,但既然皇上还是把案子给我们查,那就应该是没有戳破的。不过.西厂派了一个人来督办。”
    “谁啊?”骆思恭立刻追问道。
    “王承恩。”骆思恭用空着的那只手扣了扣自己的嘴角。他最近有点儿上火,嘴角发个了隐痘。
    “西厂外稽司司正?”骆养性本就不舒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实挺有意思的。”骆思恭莫名地说道:“我见过他几次,就是个小孩儿,只有这么高。”说着,骆思恭在自己的胸口的位置比画了一下。“看起来比养志还小得多。”
    除了骆养性,骆思恭还有养心、养志等两个儿子。不过这三个儿子中,只有长子是养性是其嫡妻赵印秀所出。他这位已经过世了的嫡妻来头也还是不小的,赵印秀的父亲赵梦祐,曾以都指挥使衔两度掌锦衣卫事,不过时间都很短,加起来也不到一年。虽然骆思恭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主要还是靠他自己,赵梦祐对他的帮助并不算大,但赵印秀过世了之后,骆思恭也没有续弦。
    “别看王承恩人小,但这家伙的鬼头大着呢。而且崔厂督贪污郑家赃款的案子不就是由他提督的吗。”骆养性很腻歪和郑养性同用一个名。所以每每提及郑养性,他都会以“郑家”二字代指之。“而且还有消息说,宫里这些日子的风雨,也是他招来的。”
    骆家很是巴结过前代的司礼太监以及提督东厂太监的。但因为这些太监在事前就平安落地了,所以宫里的风雨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波及到锦衣卫这里来。
    “呵。风雨从来不是谁招来的。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骆思恭意味深长地说道。
    骆养性一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您觉得该把差事交给谁去办?”
    “你觉得呢?”骆思恭微眯起眼睛,反问道。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差事批下来,骆思恭大概率是直接丢给北镇抚司去查的。但现在田尔耕与骆家决裂,还转投到了西厂厂督的名下,给魏忠贤做了“带把儿的好大儿”,北镇抚司就变成了能不用就尽量不用的衙门。
    骆养性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建议道:“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要用信得过的人。要不,还是派给海同知去查?”
    骆思恭摇头道:“不行。南司是搞内肃的。让南司去查就是给自己扣屎盆子。”海镇涛已经升调到南镇抚司去了,现在提督东司房的缺还空着。
    “那怎么办?”骆养性问道。
    骆思恭睁开微眯的眼睛,凝神说:“我想让你去查。”
    “我?”骆养性翻手指向自己的胸襟,颇有些犹豫地说道:“经历司说到底就是个管文书的衙门,现在光是主持各百户所的述职,就已经有言官上疏参劾经历司越权行事了。若是再兼个调查的差事,恐怕就有言官要弹劾我乃至您老了呀。”
    “不以经历司的名义查。”骆思恭说道。
    “那以哪个衙门的名义?”骆养性疑道。
    骆思恭的眼里掠过了一缕凝重。“还是东司房。”
    “您要把我调到东司房去?”骆养性一惊。
    “不是调,而是暂时兼领。”骆思恭解释说:“你不是升千户吗,既然这个千户衔是虚的,还没有挂衙门,那就暂时挂到东司房的名下,兼领缉事千户的实差。等这个差事办完了,就立刻卸职。”
    骆思恭暂时还没有把骆养性往高了放的心思。这一是因为经历司高度涉密,他实在找不到比骆养性更好的人来填这个缺。第二则是因为,骆养性太年轻了,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光是不袭世职骤升千户就已经令骆思恭惶恐至极了。如果放到高位实职上去挂着,先不说压不压得住,若是被科道言官乃至西厂批驳吃相,那真一点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虽说弹劾与批驳在“圣眷隆旺”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骆思恭不是骆安,没有侍帝潜邸的信任基础,他脑袋上不仅没有顶着隆旺的圣眷,甚至还被皇帝两度敲打。所以这个差事只能兼领,而且还要报批。
    “好。我听您的。”骆养性郑重地点头,接着又道:“但父亲,我没有查案子的经验。万一搞砸了.”
    “不怕,凡事总有第一次。而且景采离开东司房未久,东司房的缉事们都是信得过的旧人。你只管掌总,保证事态可控,把具体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就是。而且这个案子并不难查。”骆思恭站起身,微笑着拍了拍骆养性的肩膀。海镇涛,字景采。
    骆养性回以笑意:“我知道。您说过,这件事一开始只有司礼太监,内阁枢臣,六部堂官知道。后来又多了刑科,兵部车驾司以及后军都督府。”
    刑科负责给驾帖佥签,兵部车驾司负责签发驿符,而后军都督府联合兵部则是给锦衣卫接掌天津卫提供合法性依据。
    “司礼监不管,如果事情真的出在宫里,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圣上自会独断。而且车驾司也可以排除。先不论车驾司会不会,就单以天津卫那边儿发的消息来看,就不可能是车驾司。沈采域初七就跑了。而车驾司是初十才签发的驿符。时间上对不上。”骆思恭不仅查过案子,还在随军三大征的时候,干过策反和敌后破坏的活,是经验极度丰富的老将。当他知道这个差事还是落到锦衣卫头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思考了。
    骆思恭叹了一口气。“但也只能排除车驾司,刑科的佥签和接掌天津三卫的命令文书是年前就拿到了的。”
    “如果以人来论,哪些人最有可能把消息透给沈采域?”骆养性问道。
    “一般来说,卫所出事,兵部官员尤其是堂官的嫌疑是最大的。啧!但是.”骆思恭立刻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杨志尹署兵部事,那我首先就会怀疑是他泄的密。但杨志尹在去年三月便劳瘁卒于官。目前在任上的兵部尚书是崔自强。”
    “他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记得杨左堂和崔部堂都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吧?”骆养性对各部尚书、侍郎还是有基本的了解的。
    骆思恭说道:“虽然杨志尹和崔自强都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而且基本在兵部事上打转。但杨志尹曾两任职方司.”
    虽说兵部武选清吏司管理武职官员的选授、品级、封赠、袭荫以及土司武官的承袭与封赠,油水极丰。但判定武官功过赏罚的职权,却偏偏在职方清吏司的手里捏着。如果考不到功,那么就算继承了祖辈的袭职,也没有实缺可以领。而骆思恭之所以提杨应聘一嘴巴,正是因为杨应聘在职方清吏司主事及郎中上的任期,与沈采域考功实授的时间高度重合。
    “.而崔自强多数时候都在九边打转。就算在京为官,也多司戎政事务。和天津那块儿基本沾不上边儿。除非崔自强在接任之后,立刻就接受了京畿武官们的贿赂,否则他和沈采域就不会有太大的关联。”骆思恭抿下一口凉茶润了润嗓子。“退一步说。就算崔自强拿过天津的银子,也该是间接的。犯不着冒着这种风险通知沈采域跑路。”
    在骆养性思考时,骆思恭又道:“当然,也不排除消息从崔自强那里无意泄出,然后通过某种渠道流到了案犯那里。但是这样,兵部就不特殊了.!”
    说到这儿,在骆思恭的脑子里徘徊许久的人影突然凝成了实质。“你先吃饭吧,我要出去一趟。”
    “现在?”骆养性一时没能回过神,他看着骆思恭渐远的背影,问道:“您要去哪儿?”
    “张府。”骆思恭抬手一摆,并对跟上来的亲丁说道:“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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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两刻钟后,挂着骆府灯笼的马车来到张府门口稳稳地停下。
    在车夫为骆思恭撩开帘子的当口。一个随车亲丁飞快地跑到廊檐之下,敲响了张府的大门。
    骆思恭走下车,抬头望见那几盏大红色的灯笼,心里的焦躁又多了几分。他大步上阶,来到门口。这时,在门房值门的家丁也将门拉开一个缝隙,并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张府规矩极严,无论谁来拜访,主人见或不见,门僮也必须出来迎拜。
    门僮一出门,立刻便认出了来人。他眼神一亮,三个跨步走到骆思恭的面前,深深一揖:“拜见骆卫帅。”
    “国公在府上吗?”骆思恭微笑颔首,并问道。
    “在的。您老请进。”门僮微笑摆手。
    骆思恭是少有的能被英国公张维贤视为座上客的人。张维贤曾特地吩咐过,无论什么时候,他在不在,在干什么,只要骆思恭来访,不必多问,立刻请进家门。
    “有劳了。”骆思恭也知道这么个事儿,但他每次来访都会客气讲礼地问一句,并等待门僮带他进去。
    门僮径直将骆思恭领到位于张府后堂的小会客厅。骆思恭坐了没一会儿,淡茶和糕点便被摆了上来。这些东西是常备的,不需要任何人吩咐,只要这个小会客厅被使用,便会有相应的仆人将这一切置办好。
    尽管招待周全,但身为主人的英国公张维贤不会立刻过来。这当然不是因为张维贤有意拿腔拿调故意怠慢。而是因为他过于讲究了。
    如果是公事公办的见官,那么张维贤便会换上官员常服。如果是见亲,他就会换上华美的锦服。当然,如果是皇帝御临,他就会换上御赐的蟒袍。
    不过,从他万历二十六年袭爵以来,从没遇到过皇帝御临这样的大事,那套造价极高的赐服也没怎么用过。如果非要说,张维贤这辈子只见过万历皇帝一面,那就是在去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上疾大渐的时候。
    不多时,穿着一身黑底紫边云纹宽袍的英国公张维贤来到了后堂会客厅。
    听见开门的动静骆思恭立刻起身,确定是张维贤进来,他便立刻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并道:“见过国公。”
    锦衣卫见官大一级是对外地官员和在京的低级官员来说的。对于枢臣、九卿这样的高官来说,一般还是按着品级行礼,除非锦衣卫是带着皇帝的命令来抓人的。因此,尽管骆思恭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但见着英国公这种不在品秩之内的超品,还是得以下官礼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