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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层层上报
    第239章 层层上报
    “您跟神正平做了勾兑过了?”卢剑星的眼眉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怪不得他今天没来。”
    “也算不得勾兑,只是改了一个说法。”陆文昭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从桌面上拿起那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将信放进去。“镇抚司无非是搞错了一些事情,抓错了人。现在弄清楚了自然就把人给放了嘛。王圭会理解的。谁叫他不在本地告官,非要跑去北京。镇抚司以为他这是畏罪潜逃了也很正常不是?”
    “大人说得在理。”卢剑星附和道。
    “发急递。”陆文昭在信封上盖上锦衣卫的戳记。然后把信件递给卢剑星。他不会派人回北京,让急递铺发急递就可以了,拦截信差是死罪,没人敢这么干。
    “是。”卢剑星接过信,转身就要走,却被陆文昭给叫住了。“等等,先别急,还有一个事情。”
    “大人吩咐。”卢剑星将信封揣进自己的怀里,抱拳候命。
    “人手不太够了,派人去天津百户所,再调三个小旗过来。”陆文昭说道。
    “天津百户所?”卢剑星皱眉疑惑道:“不用查都知道,天津百户所这些年不知道收了三卫多少好处,他们过来只会坏事吧。您为什么不直接调东司房的人过来?”
    “就得要天津百户所,只有这样韩同知他们才会放心。”陆文昭摆手道。“我心里有数,去吧。”
    卢剑星不知道陆文昭所谓的心里有数是指什么,但他也不再多问。而是抱拳道:“是,我这就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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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递是递送系统中最快的。有制规定:凡递送公文,每三刻行一铺,昼夜须行三百里。但遇公文至铺,不问角数多少,须要随即递送,无分昼夜,鸣铃走递。
    京师与天津卫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三百里。因此,铺兵几乎是在第二天开城门的时候便抵达了北京。急递到铺,经最后一位铺兵签收。铺兵一看夹板,发现上面的收件地址只写着北京锦衣卫,并没有后缀其他更具体的衙门,于是立刻便知道自己该去经历司。
    经历司不仅管文件的誊写及档案封存,还管着锦衣卫公文的出入。也就是说,从外地到锦衣卫本部衙门的消息都是经历司收发的。
    以正五品千户衔领从七品经历司经历骆养性,在收到来信后,并没有拆开看,也没有派人送递,而是亲自捏着信跑到了指挥使司正堂,将信件摆到掌卫事骆思恭的案头上。
    “这是什么啊?”骆思恭把毛笔搁进砚台,抬头微笑道:“我刚伺候好这支笔,第一个字儿都还没开始写,你就给我送麻烦来了?”
    “父亲,我也不想的。但这是天津那边儿的消息。”骆养性回以笑容,但他的眉头却没有展开。“还是急递。”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这才几天啊?”骆思恭拆开信封,轻轻一抖,里边儿的信就顺滑地掉到了他的手上。
    骆养性在骆思恭展开信纸,看完第一遍之后问道:“天津那边儿出什么问题了?”
    “天津卫的掌印沈采域跑了啧。”陆文昭写得很凝练,因此骆思恭只几息就第二遍看完了这封并不长的简报。他将信纸递给骆养性,接着拿起桌上新沏的茶喝了一口。“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呢,他们那边儿有消息吗?”
    “倒还没有消息。”骆养性将信纸左右绷紧。“他要调天津百户所的人听用?”
    “他有这个权力。”骆思恭淡然地说道。
    为了方便工作的展开,任何一个出京办差的锦衣卫都有不经本部衙门允许,直接调动附近百户所的权力。
    “这可不是权限的事情啊。”骆养性不无忧虑地说。“他完全可以往南调静海百户所,或者往北调霸州百户所的兵来用啊。”
    “你要给他下指示?”骆思恭放下茶盏,朝负责值堂校尉招手,示意他给自己续水。
    “不。我只是说一说。”骆养性从校尉的手上接过水壶,掺好后,又将之还回去。“就像您常讲的那样,既然派人出去就要信任他。如果遇到点事儿就下指示影响外派的决定,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派他出去。”
    骆思恭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沈采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他跑了,这个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您觉得风声可能是从哪里走漏的呢?”骆养性捡起信封,又将信纸给塞了回去,他要把这东西拿回去归档,然后载入简报呈递到西厂那边儿去。
    “经手乃至知道这件事的衙门或是人都有可能,但不会是咱们。”骆思恭开玩笑道:“哼。除非天津卫在我这里插探子了。沈采域要是有这本事,那也确实该他跑。”
    “就怕上面多想,这个事情很难自证。”骆养性不无忧虑地说道。
    “只要皇上不多想就无所谓。”骆思恭面上风轻云淡,可心底还是不免打鼓。
    “那要不立刻派人去查?”骆养性建议道。
    “去哪里查?”骆思恭反问道:“内阁?兵部?后府?还是宫里?这还是直接插手了这件事的。要知道,周吏部、徐礼部、李户部、王工部、黄刑部可都参加了弘德殿的国议。沈采域如果没跑,那这就只是一件按部就班的小事。但沈采域跑了,这个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擅自做主的了。”“那要怎么办?难不成当做没发生过?”骆养性说道。
    “当然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咱们就按流程办。陆文昭连夜审讯但只报上来一个日期。就说明事情没什么进展。既然他不知措置,往我们这儿报。那我们也往上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过多解释。等上面有了明确的意思再查。如果上面不让我们查,那我们就不管。”骆思恭正了正自己的坐姿。“只要咱心里没鬼,怎么查都无所谓。”
    “那好吧。我这就报上去。”骆养性被父亲的淡然给折服了。“父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骆思恭想了想,问道:“北直四省各百户所的百户来了多少了?年前不是叫你给他们发函,让他们年后进京述职吗?”
    “京畿地方的都到了。”骆养性说的“京畿地方”指的是北直隶地区。“两山一河来了大半。陕西只来了几个。”
    北京锦衣卫指挥使司直辖北方,也就是北直隶、陕西、河南、山东、山西等地。而剩下的南直九省的百户所,则属于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司管理。尽管南京锦衣卫代管的地方,比北京锦衣卫直管的范围还宽,但它的权势却比北京小很多。南京锦衣卫没有决策权,也没有独立于三司的司法权,基本等于一个独立的情报收集和中转机构。之所以说它是独立的,是因为南京锦衣卫虽然有着向北京锦衣卫递交情报的责任,但南京锦衣卫的人事权并不在北京锦衣卫手上,而在皇帝本人手上。
    “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有能荐上去用的吗?”骆思恭问道。
    北直四省的百户进京是从来见不到掌卫事的。这次也不例外。
    “我倒是觉得都不怎么样。叫他们述职也述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车轱辘片汤话。”骆养性摇头道。“不过,这趟子下来,银子倒是收了不少。”
    “多少?”骆思恭倒没太的反应,地方官进京述职都得上下打点。通行的游戏规则,是归哪个衙门管,就得去哪个衙门送钱。各地百户所的直管衙门是五大千户所,这次由经历司出面听述已经是破例反常了。因此锦衣卫内部有不少人都在猜测,这是骆掌卫想趁着还没隐退,最后再多捞几笔。
    “还没细算。有多有少,反正平均下来,每个人也得有四五百两银子吧。”骆养性回答道。
    “清点一下,和天津的提报一起交上去。”骆思恭吩咐道。
    宫里虽然没有直接派人来提督这个差事,但一直在跟。百户什么时候进的京,进京之后干了什么,锦衣卫知道,西厂也知道。骆思恭的钱瘾本就不重,这次更是一点儿贪污的心思都没有。他本是打算收齐了和举荐名单一起交上去的。现在情况有变,所以他决定把收到的部分交上去,至少能委婉地向上面表个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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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督,锦衣卫的提报。”一个时辰之后,西厂庶务司司正李永贞,将来自锦衣卫经历司上呈的特别提报,放交到了厂督魏忠贤的案头上。
    李永贞是万历十一年生人。那一年,方从哲、崔景荣、张问达、王佐等人同科进士,皇帝开始全面倒张。万历十六年,时年五岁的李永贞自宫进宫。十三年后,十八岁的李永贞入坤宁宫当近侍,伺候王皇后。但他入坤宁宫才一年多,就被抓起来关着了。他这一关就被关了十八年,直到新君即位才被放出来。
    被释放之后,李永贞数度升迁,先是去了兵仗局,直接补了魏朝一步登天之后空出来的少监缺。最近又被调进了西厂庶务司,虽然还是少监佥书,但任谁都知道李永贞这是又升了。因此有传言称,李永贞是改投到了魏朝或者魏忠贤的名下,给他俩中的其中一个做了干儿子。
    但后来人们发现,李永贞既不对魏朝自称“名下”,又不唤魏忠贤为“干爹”。所以又有传言称,当年李永贞被抓,是因为亲近太子,充当了太子和嫡母王皇后之间的传话人。而这种说法的依据是,王皇后膝下有女无子,但一直将太子视如己出,非但不排挤,反而在国本之争中百般呵护。
    “报什么?你直接说就是。”魏忠贤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拿。他还在看东厂交上来的查证清单。
    审了这么久,马堂这条胖头鱼总算被榨干净了。单计现银现金,共白银一百九十四万余两,黄金一万三千余两。这虽然没有崔文升按黄克瓒的弹章算出来的那么多,但仍是目前最大最肥的一条鱼,要再有其他记录,恐怕就只有曾任苏杭织造兼征税太监,召回之后担任针工局掌印太监孙隆,曾任福建开矿太监兼提督月港高寀,以及四川矿税太监丘乘云了。这三个人,第一个弄出过苏州民变,第二个搞出过福建民变,而第三个则被认为与四川地方一系列的土司叛乱有关。
    这样的成绩让魏忠贤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关键是,在稽查局的严密监督下,崔文升这条老狗和他的一众儿子们清得跟水一样,想找麻烦都没地方下手。
    “简单来说,锦衣卫的差事办出岔子了。”李永贞说道。
    魏忠贤闻言一个激灵,立刻放下手里的册子。他一面探身去拿放在书案边的提报,一面问:“是哪个差事啊?”
    “天津卫的掌印官,指挥使沈采域跑了。锦衣卫扑了个空。”李永贞在来魏忠贤这里之前就已经查过相关的记录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差事是锦衣卫自己提报请办的。现在人跑了,他们居然什么都没查到就把事情报上来了。”李永贞莫名地冷笑了一声。“倒是查到了个日期。”
    “初七?”其实李永贞不必多这一句嘴。因为魏忠贤一上来就注意到了提报上载明的日期。
    “锦衣卫是十一常朝那天离京的,中间隔了四天。很可能是锦衣卫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李永贞只知道锦衣卫以“风纪不端”提报内廷,请求抓捕天津卫的主官并获批。
    魏忠贤微微颔首,但他和李永贞想的完全不是一个事儿。
    因为参加了徐府的饭局,所以魏忠贤是最早知道将要建港开海的人之一。但因为接下来的会议,尤其是弘德殿国议,皇帝没叫魏忠贤参与,与会人员也没有特地跟他说过这事儿,所以他也就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因此,魏忠贤实际上是处于一种介乎于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的状态。
    或者说,魏忠贤的直觉告诉他,天津卫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的理智又不知道事情复杂在哪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