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抢答
董圆圆是听话的,她一直谨记姐姐的嘱咐:我不动手你气死也不能撞上去。而后她自己延伸了下一句:我动了,你就可以动。
眼见高云朵一掌打在那人脖子的时候,董圆圆便出手捂住另一人的脸撞到了有木削的土墙上,董圆圆的力道没将那人直接推出墙外,也算是墙体结实,但墙上钉着的木削偏就配合的在那么合适的高度……
这两人上一秒还子弹上堂准备大干一场,下一秒便去见了阎王,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只不过地上那位是趴着的,董圆圆没看到罢了。
二人出手都很快,这也是为何外面的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领头的习惯听到女人哀求喊叫的声音,半天没有动静,他自然会起疑心。
第二个领命进来一探究竟的,刚迈进里屋便被高云朵一剪子送走了,董圆圆没有叫出声,她将那人按到墙上以后,便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她知道这个时候发出惊叫声不对,而玉砚在看到高云朵杀了第一个人后便晕了过去。
董圆圆僵直着身子惊恐的看着高云朵,高云朵只能强装镇静,跟董圆圆说:“没事。”而后上床将玉砚抱在怀中,贾川进来的时候,她正准备掐人中。
“这几个人早点死,不知有多少人能免受欺辱,不过是变一下计划,没什么,我这就去跟咱们的王子唠唠葫芦娃的事,你们找点水,烧火煮开,我有点渴了。”
贾川话音刚落,顺子哆哆嗦嗦的进了屋,一眼看到墙上那位,想都没想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好在董圆圆眼疾手快将他抱住,又温声安抚道:“没事,他就是死墙上了,跟死在地上一样。”
贾川上前拍了拍顺子说:“你能进院子便已经很坚强了。”而后走到房门口,坐到门槛上,先看了看院中倒地的二人,又看了看正在奋力抢修院门的高云天和乔五,抬头问陈默:“都死了?”
“这个领头的还有一口气,我怕你有话要问。”
贾川点点头,搓了搓脸,看向还在地上趴着的朱瞻圻,问:“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尸体?”
朱瞻圻早就吓得魂不守舍,这些被收拾的人是谁?是王府中的人,在王府中是家奴,可出了王府他们只当自己是天,这些人死在他的院子,父王还能回心转意?
“你,你你你,你是谁?”
“你这点破事也就我能帮你处理。”
陈默皱眉:“你不是叫秦明吗?”
贾川没理陈默,在门口四周找个根短小树枝,擦了擦叼在嘴里,又说:“你爹不要你了,你竟还想着他会因为可怜你而回心转意,你也不想想,能让这些下人这般欺辱你,你哪来的机会?再说,王府中谁最精?下人最精,他们识得风向,他们敢这般做,便是知道你无论如何回不去了。”
朱瞻圻悸动的心又加速悸动了几分,他甚至感觉若不是紧紧闭着嘴,心便要跳出来了。
地上那位领头的,可还有一口气在,他‘善意’的提醒了一下:“你可知得罪王府的后果?”
贾川耸了耸肩说:“这话你问错了人,你应该问问你家王爷,皇上他都敢杀,可有想过后果?”
朱瞻圻听罢只觉得心悸缓和了,直接停跳了,他深吸一口气才续上,而后颤抖的问:“你这话何意?”
陈默冷声说:“字面上的意思!”
朱瞻圻脸上顿时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坐起了身,带着激动的语调问:“然后呢?”
领头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皇上也奈何不得王爷!”
贾川看着朱瞻圻问:“他在王府,算干啥的?”
朱瞻圻冷哼了一声说:“最下层的家奴罢了。”
“最下层的家奴都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王府言论自由了?”贾川不可置信的问。
朱瞻圻拍了拍破旧长袍上的土,语气有些不屑的答:“上面的人怎会舍得脏了自己的手?便养成了这些人的张狂。”
贾川‘哦’了一声,问领头的:“你说我将你们全杀了,王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会如何替你们出头?”
领头的手腕折了,脸颊骨碎了,又被陈默狠狠踢了两脚,肋骨不知折了几根,他本是趴在地上,因疼痛蜷缩,还亲眼目睹了同伙被高个子男人一铁尺拍死,三魂六魄所剩无几,刚刚的对答也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往常吓唬几句还是管用的。
可等贾川问完这个问题,他像是一下想明白了,赶紧哀求道:“雷大侠饶命啊,你说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我可以帮雷大侠在乐安找个好营生,能赚钞银的好营生。”
贾川看向朱瞻圻问:“连他在乐安都有这样的权利?”
朱瞻圻想要扬扬头,不知带动了哪根受伤的筋,‘诶呦’了一声,缩着脑袋说:“王府的臭虫出门旁人也得避让。”
“所以你放不下王府的身份,迟迟不肯去凤阳。”
“我以为父王只是说说而已,过不了多久便会……”
“去年你在京城给他报信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会用你顶罪?”
朱瞻圻一惊,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当然,他也没想到当年你会去找太宗告状。”
朱瞻圻又是一惊,惊慌之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叫我金庸吧,你觉着你的事我知道的这般清楚,还特意找来,帮你杀了这些人,会是为何?”
领头的一听又开始哀求,贾川不耐烦的说:“留你到现在不是为了听你哀嚎的,你若是想多活儿一会便老实躺着。”
领头的即刻收声。
朱瞻圻仔细的看了看贾川,确定不认识此人之后,问:“你……是皇上派来的?”
“派来做什么?”
“离间我与父王……”
“你们爷俩儿用吗?”
“你……”
贾川站起身,背着手说:“汉王汉不了多久了,你嘛,若说王府中还有谁是情有可原……”贾川说谎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可能也只有你一人。”
朱瞻圻眼睛立刻放光。
“我与汉王有仇,又探知他之前截杀过回京奔丧的皇上,想来皇上不日便会对他下手,我怎能将手刃仇人的机会拱手与人?自然要趁皇上还未动手之前,找他做个了断才痛快!”
朱瞻圻不疑有他,跟汉王有仇的人多了,他来不及问贾川排第几,脱口而出:“需要我做什么?”
贾川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这么顺利吗?
原本想着需要几顿饭才能达到的目的,杀了几个人便成了?
贾川不敢掉以轻心,他忍住看向朱瞻圻的冲动,淡定的说:“你已经做了,无需其他。”
“我,我做什么了?”
“他们几人死在这里,汉王府定会派人来找,你免不得还要遭受皮肉之苦,所以,我决定我们便等在这里,来一拨我杀一拨,直到你爹亲来,我便可手刃了仇人!”
莫说是朱瞻圻,陈默都忍不住不屑的哼了一声,但随即想到贾川还不至于这般无脑,便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这时高云天和乔五已将大门修缮完毕,二人收拾妥当走过来,贾川说:“将屋内尸体抬到院中,然后去后院挖个深坑,埋了。”
地上的领头人忍不住浑身颤抖,但他颤抖的早了,当他看到四具血淋淋的尸体并排摆放在他身旁的时候,他连找个更能表达恐惧的方式都不能,只会颤抖的频率更紧密,但每颤抖一下都让他疼得直冒冷汗,可就是不晕厥过去。
朱瞻圻的反应倒是出乎贾川的预料,他像是越来越兴奋了。
“你莫以为我爹会亲来,他不可能为了这些奴才如何,但今日黄昏后,必定有人会寻来,你倒是可以再杀一回。”
“你爹不来,我杀那么多有何用?你后院够地方埋?”
“你不杀,我怎么办?”
“现下收拾一下去凤阳吧。”
“你是我爹派来的?”
贾川脸一沉,看向朱瞻圻:“他也配!我说过了我与他有仇。”
“那你让我走是何意?”
“你留下还有用吗?”贾川挑眉问。
领头的赶紧接话道:“我有用!”
他像是想到了活命的法子,顾得不身上的疼痛,急急的说道:“我知道汉王都有哪些不法营生,他与做漕运的那些人有来往,之前先帝说想要迁都回南京,这些人觉着回南京了,漕运不知少了多少进项,刚刚撑起来的生意……他们找汉王,汉王应允他们若是能得皇位,必然不会迁都。”
“你一个在外院走动都要看人脸色的人,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贾川纳闷的问。
“是,是汉王宴请,他们喝多了,我们守在王府门口相送,他们上马车的时候说的,我听到了。”
朱瞻圻忙说:“这个无用,我知道他城外有个庄子,里面养了不少年幼女童,养几年后除了给父王他自己享用,便是给京中官员送,说是美妾,实则都是帮着打探消息和抓官员把柄用的,之前也是我与庄子里的人联系,后来……”
领头的赶紧接口说:“对,但这个庄子旁人连边都挨不到,你只是联系,可曾去过庄子?还得是城中的铁器铺,整条街都是王府的,有好几间铁匠铺,日日都在锻造兵器。”
朱瞻圻急了:“你说这些有何用?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还能将整条街端了?”
“庄子有何用?他们这几个人还能闯进去不成?旁人不知,你即便从未去过庄子也该知道,那庄子里安排的人手都是何等样的身手……”
“废话!我自然是知晓,那铁器铺都是谁在守着你知道吗?身手不比庄子里的人差!”
“你跟我比?你知道个屁!那些家铁器铺中的铁匠可都是抓来的,有几个是愿意做的?不过是几人日日巡逻,到了夜里防着这些铁匠逃跑罢了,比庄子里不知弱了多少。”
朱瞻圻气愤的站起身,扒拉一下贾川说:
“你莫听他的,他这是想让你们前去送死,你想想,就算你能将整条街如何了,而后呢?这可是在城里,你们如何出城?再说,你收拾铁匠铺有何用?你们还能占着地方不走?你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再开便是了,你连我爹的影子都见不到!可庄子不同,那可是我爹谋划了多年的,你只要整出动静来,我爹必定会派心腹侍卫领兵来援,你们若是能将他们也留下,我爹必定会亲自前来,你才有报仇的机会!”
同学们踊跃发言,让贾川一时间不太适应,他挑眉看着争相发言的二人,还未将他们的话完全消化,陈默突然一脚,将朱瞻圻踹倒在地。
高云天和乔五去后院挖坑了,陈默未敢离开,怕的就是朱瞻圻突然发力对贾川如何,贾川只有做广播体操的底子,陈默觉着是个能动的人都会对贾川产生性命上的影响,更何况刚刚朱瞻圻还扒拉一下贾川,这一举动若仅是试探,那么下一次便很有可能是动手劫持贾川,以此作为要挟,至于要挟什么,陈默还没工夫想。
可朱瞻圻正说到紧要处,陈默还是等他说完了才抬的腿。
“再敢对……你到底叫啥?”陈默气哼哼的问了一句后又看向朱瞻圻说:“你再敢对他动手动脚,你便真的不用去凤阳了!”
朱瞻圻被陈默这一脚踹出了惨叫,倒是把领头的高兴坏了,激动的想嘲讽几句,奈何身上的伤太多,动一下哪都疼,原本的龇牙咧嘴的笑,变作龇牙咧嘴的呻吟。
贾川此时消化的差不多了,他觉着这两个地方张政肯定都知道,既然没与他说起,或许便是眼下力量无法搞定,而他的工作暂时不能冒进。
贾川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象着一队兵马冲进王府,随便推开一间屋子或许都是满满的罪证,但前提是这队人马能进城,还能进府。
皇帝这个工作不好做,尤其是对自己有上进要求的皇帝,朱瞻基是要面对一个叔叔,想当年朱允炆可是要面对两位数的叔叔,只一个没整明白皇位没了。
贾川胡思乱想了一下,而后走过去踢了踢朱瞻圻,问:“我们若是走了,后面你能应对吗?”
朱瞻圻顾不得身上疼痛,坐起身说:“我能如何应对?只等他们将我活活打死便是了。”
贾川弯腰皱眉看着朱瞻圻问:“你撒泼耍赖的给谁看?我只要离开这里,没人能找得到我。”
“你是能逃脱,乔五呢?我可是认识他!”朱瞻圻气急败坏的嘶吼,完全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凶神恶煞。
“我怎会留下他?”贾川反问。
“那这周边住的人,便没有一家能活命!我只说你曾住在附近……”
“所以杀了你才是最安全的。”贾川挺直了腰身。
陈默假装在院中找件趁手的工具,他在院门口捡起一根木棍,在手中惦了惦,而后直奔朱瞻圻。
朱瞻圻即刻怂了,跪地哀求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将我也带走,留下来也是死,你们带着我真的有用。”
贾川抬手制止住已走到近前的陈默,问朱瞻圻:“这人知道的你都知道吗?”
“当然了,他不过是个下人……”
“不对!我虽是下人,但自从王爷到乐安,我便一直在府中当差,可他不是啊,他之前生活在南京,而后被安置在北京,去年是回来了,可也是生活在此处,他怎能比我知道的多?”
朱瞻圻怒急,吼道:“我即便在北京也一样对王府中的事了如指掌!”
贾川挠头,看向陈默说:“先将尸体掩埋,万一王府真就派人来找,也是麻烦,先埋这四个,留一个坑位,一会儿看看给他俩谁用,朵朵!”
高云朵应声出现在房门口。
“我怕我脑子记不住,你帮我记着点。”贾川扭头对高云朵说完,便有看向地上两人说:“现在你们俩只有一个能活,我带不走两个,谁知道王府里的事儿多,知道汉王作恶的事儿多,对我报仇有利,我便留下谁,一人说一条,说完之后另一人才可开口,听懂了?”
朱瞻圻和那个领头的相互看了看,很显然,领头的斗志满满。
这时董圆圆扶着顺子也出来了。
贾川皱眉说::“他这么大人了,你莫当他是孩子,后院他们三人有点慢,你们俩过去帮忙,尽快挖好坑将人埋了。”
董圆圆弱弱的说:“还未给大哥煮水。”
贾川说:“没事,我让你们煮水也是为了让你们找点事干。”
董圆圆‘哦’了一声,垂着头并没有松开扶着顺子的手,顺子也垂着头没说话,俩人缓步朝后院走去。
贾川一看这架势,俩人都受到刺激了,他赶紧走上前,拉住顺子,低声说:“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黄芦岭……怎还这般无用!你可知为何要杀那几人?”
顺子惨白着面孔,双眼无神的摇了摇头。
“屋中只有三个女人,两个大男人急急冲进去,你觉着他们是为何?且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看出来,他们这般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道多少穷苦人家的女儿被他们糟蹋过……”
顺子眼中即刻放射出怒火,他反手抓住贾川的手腕,问:“你是说……”
“对!你以为他们会好心让两个女人进院子照顾一个他们毫不关心的人?他们打算……完事之后杀了朵朵和圆圆。”
顺子深吸一口气,董圆圆没太听懂前面,但贾川后半句说的每个字董圆圆都听懂了,她气愤地说:“我当时真应该再给他几巴掌!”
贾川见二人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便摆手说:“快去帮忙吧,这些人手上少说都有几条人命,将他们身上那身行头脱下来,有用,还有随身兵刃棍棒什么的,都留下,再看看有没有象征王府的物什,也留下。”
二人同时点头而后加快脚步朝后院走去。
“那女子……还好吗?”贾川走回来问高云朵。
高云朵说:“刚才醒了,我劝了几句,她说累了躺着呢,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贾川看向朱瞻圻冷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贱?对你好的人,你欺负,对你不好的人,你挨揍也要巴结,我要是你,都不用人劝,自己便了结了自己。”
朱瞻圻哼了一声说:“我乃……”
“闭嘴吧!挨揍的时候,咋不跟他们理论一番你乃何物?废话少说,谁先来?”
“我,我先来!”领头的不等朱瞻圻反驳便说道:“汉王侵占良田,赶走了好多农户,这些人只能逃往别处,官府也配合,田契很快到手,而后这些田地便成了汉王府的。”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当初占田的时候得去不少人,你便是其中一个吧?”
领头的没说话。
“该你了。”贾川看向朱瞻圻。
朱瞻圻想都没想便说:“在南京的时候,王府便有私牢,他私设刑狱,滥杀无辜,想来乐安王府内也是一样的。”
领头的又说:“庄头曾派人强抢民女,打死这名女子家里人和村子里出来帮忙的,我记得当时死了十几口呢,我还以为这回事情可能闹大了,谁知,一点动静没有。”
是,贾川也知道很多这样的案子都没有后续,甚至再找不到苦主,那些日的案牍没少看,除了生一肚子气,便再无收获了,张政还曾劝过他:“在皇权面前,律法形同虚设,自古以来藩王在藩地多有僭越,或许这也是历任皇帝会想办法撤藩的缘故,无法无天惯了,便真的觉着自己……是天了。”
贾川还在琢磨这些,朱瞻圻又激动的开口了:“他暗藏兵器,私养死士,以军法训练护卫,这些全是谋反的罪证,当年我便跟爷爷说过这事儿……”
“你爷爷都没法管的事,你现在说给我听有何用?”
领头的忙说:“汉王曾命人截杀商旅,只因他们抢了汉王府的生意,汉王府的生意多了去了,盐,茶这些汉王都敢做,更何况其他……”
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些,贾川听得脑子愈发的乱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下,小院里已是看不到了,只留下余晖染红的天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