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做事法度
赵以孚来到院外,便正好看到了十分凄惨的一幕……
那是只人立起来有半人高的黄皮子,正龇牙咧嘴摆出凶横相,结果被大妞一巴掌给拍到了墙角去。
黄皮子那干瘦的身形在大妞敦实的体魄下显得那么的无力。
“喵~”
大妞嘶哑地低吼了一声,充满了压迫感。
而黄皮子则是摔在墙角露出了愤恨之态。
赵以孚走上去,那黄皮子看到了立刻就扑了上来。
其身上妖气浓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能觉得相比战斗力爆棚的狸妖,还是人类比较柔弱。
但可惜,它不知道人类其实是恐怖直立猿成精,它着实忽略了一个武夫人类的武力会有多高。
“啪叽~”
赵以孚也是一挥手,动作如同大妞挥爪子如出一辙。
而那黄皮子就这么再次贴到了墙上,甚至在墙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赵以孚走了过去,伸手就将这黄皮子给抓了起来。
“吱吱吱~”
黄皮子发出了尖锐的嘶鸣,随后双爪胡乱地在赵以孚的手臂上抓着。
可惜那爪子固然锋利无比,但抓在浩然法衣上没效果,就算是抓在赵以孚右手露出的皮肤上也只是有一道浅浅的白痕而已。
不破防,真的就不破防。
而听到这边动静的孙正颌连忙带着家丁赶过来,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赵以孚单手捏着只黄皮子平举而立,一副充满了德行的样子。
孙正颌哆嗦了一下,他知道赵以孚是个很卷的读书人,没想到这么卷,连武夫的活都不放过。
不过他哆嗦的还是看到赵以孚手里捏着的那只黄皮子。
他有些惊慌地说:“这是黄大仙啊……大人,你怎么把黄大仙给抓了?”
赵以孚惊讶地问:“你认识?”
孙正颌道:“第一次见到,但是这附近其实一直都有这黄大仙的传说,这些年它到处找人讨封,附近的人也尽量避着它。”
赵以孚听了点点头随后将那黄皮子给丢在了地上道:“既然叫你‘黄大仙’,那你该是炼化了横骨会说人话的吧?”
那黄皮子落地之后干咳了两下,然后以一种尖锐而有些疯癫的语调说道:“该死的人,狡猾的人,坏我修行的人!”
“你们都不是好人,死了干净,死了干净!”
赵以孚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并非疯狂,而是真的充满了嫉恨。
孙正颌哆嗦了一下,却不敢有任何接话。
赵以孚则是若有所思地说:“听闻黄皮子成精每修行到一个阶段都要出山去找人讨封才能精进修为。”
“而若是讨封不成则是会修为大损。”
“故而黄皮子大多是些偏激狭隘的性子,特别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嫉恨上人……”
他说着,话锋一转道:“这宅子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吧?”
那黄皮子眼珠子一转,却说:“他们死有余辜。”
赵以孚了然道:“果然,这谢家上下当年都是被你所杀,为何要杀他们?”
黄皮子不屑地抽了抽鼻子。
赵以孚的双手则是燃起了火焰,这是‘烈阳手’启动的效果。
他一双手掌燃烧着火焰向那黄皮子一边摸去一边道:“反正你也已经承认了,那便是罪大恶极。”
他表现的没有多少耐心与好奇心的样子,一副要及早解决这边问题的态度。
“是这家人先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俺只是替天行道……”
黄皮子尖叫道。
赵以孚不为所动,双手已经毫不迟疑地摸住了那黄皮子的脑袋,整个黄鼠狼的头部都被火焰覆盖,冒出焦糊的味道。
黄皮子急躁地尖叫:“是那个和尚,那个和尚说可以将一个直系血脉的孩童埋入井下,就可以永镇地脉灵眼,使谢家世代昌盛!”
赵以孚的火停了。
他问:“什么样的和尚?”
整个脑袋已经变得一片漆黑的黄皮子道:“一个穿红衣服,肥头大耳但身上带着胭脂气味的和尚。”
赵以孚听了就明白了什么,这和百衲道人曾给他介绍过的轮藏寺妖僧形状非常相似。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问:“你可知那被填井里的孩童叫做什么名头?”
黄皮子这回老实地答:“唤作轮藏王前鬼童子,说是用来侍奉轮藏王的。”
赵以孚听了点点头,觉得这事可以对得上了。
他说:“但我不信你是为了做好事才杀了谢家满门,说出你的理由。”
黄皮子眼珠子一转,可还没说话呢,赵以孚就已经抱着它的脑袋烧烤了起来。
“啊~~”
“为什么又烧俺?!”
赵以孚冷冷地说:“我看到你在思考,回答这个问题我不需要你思考!”
黄皮子连忙喊道:“是因为那小孩,那小孩坏了我修行,所以我要杀他全家!”
赵以孚有些懵,他问:“是哪个小孩?”
黄皮子道:“就是那个井里的小孩,那日我找他讨封,他竟然不说我像人,反倒说我像他的朋友!”
“他坏了我修行,故而我也要坏他全家!”
赵以孚听了就觉得这逻辑好像不太对。
那小孩不知怎么的竟然会将一只讨封的黄皮子当朋友,而这黄皮子则是将这份美好的感情当成了诅咒。
然后小孩横死,黄皮子又以复仇的名义将害死小孩的家人给全送走了……
总之,要么就是这黄皮子是个口是心非的死傲娇,要么就是它本身的思维太过扭曲,于是产生了‘负负得正’的效果。
赵以孚听了摇了摇头,一把掐住了这黄皮子的脖子,然后挥出一张灵纸来。
随之五行封印启动,他将这黄皮子摁在了灵纸上,同时灵墨被操控着附着上来……下一刻,黄皮子就好像遭受了‘降维打击’,就这么被按进了灵纸中变成了一幅画。
封印完成,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一个黑脑袋的黄鼠狼留在在画卷里没头苍蝇一般地乱窜,显得非常焦急。
赵以孚将这‘画纸’整了整,而后将之与另一张鬼童子的画纸迭在了一起。
说来也怪,原本扭曲挣扎的鬼童子以及原本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黄鼠狼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它们似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然后接受了这个状态。
赵以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虽然不太能描述具体这好事是什么样的,但总之是好事吧?
随之他扭头看向孙正颌道:“孙家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孙正颌连忙恭恭敬敬地说:“回大人,这伍村还剩下三十一户百口人,其中二十六户自愿放弃土地,而唯有五户愿意继续耕种。”
赵以孚点点头。
他思考了一下说:“其实这村子已经名存实亡,而这里的水脉也已经受到了污染不再适合灌溉。”
“这样,那五户人就迁徙到其他村子里去,反正哪里都有抛荒的土地,你安排一下就行。”
“另外这些迁徙的人可以免他们两年税收,算是本县给他们的搬家补贴了。”
孙正颌听了连连点头,问:“那些无地者呢?该如何安置?”
赵以孚淡淡地说:“给他们地产自己劳作养活自己都不愿意,一看就知道已经心思坏了。”
“不过我等官府行事也不能没有章法,你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去耕种官田,我可以给他们一户八十亩官田耕种。”
他给出的价码其实挺高的,这年头给官府做佃农可不是什么苦差事。
尤其是在赵以孚将绑定在土地上的夏秋两税都给佃农取消了以后,他们只需要按照固定比例上缴收获的作物就行,剩下的足以养活全家甚至过得很好。
事实上在一些政通人和的地方,许多百姓本就是在耕种自家农田之余还会申领一些官田来耕种。
当然,这本是量力而为的事情。
反正大徐朝廷对土地和土地上干农活的农户向来十分看重,时不时地还会培育一些新种或者新的耕种技术来进行推广。
这是大徐朝廷还没失去进取心的表现,毕竟要想以南方的地理劣势反攻北方,那就必须要积累更多的物资才行。
孙正颌立刻带人去了,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来了一些不那么好的消息。
“回大人,这次说动了十一户人家,他们愿意去种官田。”
“但剩下的十五户人家就怎么都不愿意了。”
赵以孚皱了皱眉道:“那他们想干什么?”
“给他们地不要,好,只当他们是吃不起拓荒之苦。”
“让他们做佃农只管去种熟田也不要,那他们还能做什么?”
顿了顿,他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缓地说:“劳烦孙家主再去问问他们,可是有一技之长能够做工的?若是有,本官也可以代为安排。”
又过了片刻,孙正颌回来道:“问过了,的确有三家人家是木匠,还有一个铁匠,都是准备去县城或者镇上凭手艺讨生活的。”
赵以孚皱眉道:“剩下还有十一户人家?”
孙正颌道:“这里,还有两户是准备投奔亲戚了,他们希望大人能够开具路引。”
“又有三户本是渔猎为生,故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请大人帮忙安排个去处。”
“就剩下六户人家,则是油盐不进,只问大人什么时候离开?”
赵以孚听了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了。”
“那两户去投奔亲戚的我这就写路引,你给他们拿去就是。”
“还有那三个猎户……这个就更简单了,让他们都搬去县城吧,男丁可以进衙门做差役、捕快领俸禄,想必他们也愿意。”
虽然差役捕快在这年头未必是什么好工作,但对于无产无地者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好去处。
“至于剩下那六户……”
赵以孚冷哼道:“无田无产也不愿劳作,其中必然有诈。”
“但无妨,他们既然已经一无所有,连田产都愿意放弃,那等其他人都安顿好了之后你直接派人来将他们拷走吧。”
“我会给你文书,把人押送到峰林县城去,让他们按照流民来处理,送去屯田垦荒吧。”
孙正颌听了咋舌不已。
原本还以为赵以孚会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心慈手软……的确,他先前的处置是心慈手软的表现,因为他对于愿意继续靠自己劳动生活下去的家庭都很宽容,甚至还会提供不同程度的帮助。
可是对于这六户冥顽不灵者,下手可就狠了。
流民……这是一个作为封建王朝中动乱根源的群体,每一个朝廷都不会愿意看见自己治下有流民出现。
故而一般都会有不同的安置手段。
让流民自生自灭或者干脆人道毁灭都是有的,有些手段狠辣一些的甚至会直接拉到采石场去做苦力,直至把人熬死了作数。
当然,赵以孚这样的处置手段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是屯民在将荒地种成熟地之前是几乎没有身份地位的。
而唯有他们能够通过屯田给朝廷产出了,这些屯田才会转成普通官田,而他们也就能和普通农民一样了。至少也是佃农,不再是被收容的屯民。
这屯田政策原本是为了吸引流民回归生产的善政,可现在愣是被赵以孚用成了‘劳动改造’。
至于说那些百姓的家产?
不好意思,流民哪里有家产。
又是过了一阵子,这破落的村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打砸以及呵斥声,还有咒骂以及哭爹喊娘的声音。
听起来,他们好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恶事呢。
可偏偏旁边那些没有走的百姓看着这一幕,则是有些露出了后怕,有些露出了解气,还有些则是庆幸的表情,唯独没有愤怒或者同情。
片刻之后,一名孙家子弟带着怪异的表情来到赵以孚和孙正颌面前道:“回大人、家主,我们从这六户人家的地窖、暗格等地分别搜出了不少粮食和财货,难怪他们有恃无恐。”
赵以孚颔首笑道:“恐怕是只等我们离开了,他们好立刻去往他处过他们的小日子吧。”
孙正颌沉吟了一下道:“那些人里,未必没有同样私藏财货的……”
这些财货都是死绝了的谢家人所有。
虽然在这些村民眼里谢家人既然死绝了,那他们的财货自然也是无主之物。
可是在官府的角度来看,这些东西既然无主了,那不正该充公吗?
赵以孚却摇摇头道:“水至清则无鱼,由他们去吧,只要他们接下来能够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就行。”
孙正颌心服口服,或者说此时除了那些被当做流民押走的人以外无人不服。
因为此时赵以孚的做法极有法度,一言一行都很有讲究,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并非是他要故意陷害,而是他一次次地给了机会,只是这些人偏偏要去做威胁地方稳定的流民。
这一刻,赵以孚的身上隐隐出现了一些气象,可谓是名器初成矣!
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