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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178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第179章 178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红拂寺中,正在办一场无遮会。
    所谓“无遮”即“无遮拦”,指法会不设门槛,僧俗、贵贱、善恶皆可参与,广施法义与财物。
    除了布施,也有僧众辩论,如当初唯识宗三藏法师“于曲女城设无遮大会,十八国王列席,宣示大乘正义,无人能破。”
    原本是为了体现众生平等、佛陀慈悲、广传法门,可是红拂寺中这一场无遮大会,却是如同字面含义一般。
    几十个精壮的武僧,都赤裸上身,围成一个圆圈。
    而在这大圆圈当中,又有十几个身穿轻纱的女子,肌肤若隐若现,在那里很不熟练地跳着舞蹈。
    她们的动作不算很流畅,表情中也看不到一丝笑意,但是舞蹈的动作却不敢有一丝停顿。
    十几个女子,又形成了一个小圆圈,里面跪倒着一个神色痛苦挣扎的中年僧人。
    这个僧人面容方正,眼神里满是愤怒和竭力遏制的情欲,对着武僧们背后一个披着袈裟的圆脸僧人怒目而视:
    “智信,你这个魔鬼!当初住持好心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
    “害了人还不够,纠集无赖,鱼肉乡里,白日宣淫你一定会下地狱!”
    圆脸的智信长老长得慈眉善目,闻言反而露出笑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他双手动作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袈裟,露出下面精赤的皮肉。
    这人竟然是裸身穿着袈裟。
    “智坚长老,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头发情的畜牲,还有闲心关心我的身后事?”
    “这可是妖魔血混合炼制的春药,你何必支撑得那么辛苦呢?”
    “把你那根绷紧的弦放松,把一切交给心中的欲望,自然而然,便能得到宁静,这不也是方便法门吗?而且比你日日打坐念经更快,更有效”
    “妖言惑众!”
    智坚长老发出痛苦的呻吟,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智信,更不敢去看周身那些女子。
    心中的悔恨好似潮水,半年以来的情景历历在目。
    这智信本是一个游僧,偶然到了谷县红拂寺。
    对方谙熟佛理,与住持相谈甚欢,渐渐得到了寺中人的信任。
    然而没过多久,此人就露出了獠牙。
    原本展露出的实力不过是黄庭小成,与住持相当。
    但那日对方暴起杀人,却俨然是黄庭大成境界,瞬间发难,院中几位长老猝不及防,都被他偷袭得手。
    智坚本想向县衙求援,但他本身才黄庭入门而已,半路就被智信截住,打得半死,拖回寺中。
    而谷县县令发现红拂寺换了主人,修为甚至比上一个更高,自然不敢招惹。
    而等智信主动押解税粮入城之后,县衙就彻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智信在城卫兴风作浪。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今红拂寺上下武僧,几乎都是智信后来招揽的流氓无赖。
    这些人不通佛法,顶着青皮,口中念着地狱报应欺瞒百姓,四处欺男霸女,搞得天怒人怨。
    智坚长老看在眼里,但长期被投毒削弱肉体的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而那些原本不愿意和智信同流合污的人,要不然被打为杂役,每日劳苦,无暇练功;
    要不然就是像他如今这样,在一次次无遮大会里,走向堕落。
    智坚心中清楚,如今智信早已将红拂寺上下掌握了,搞出眼前这一幕,不过是为了羞辱自己,同时也是在拨弄人心:
    连冥顽不灵的智坚最后也都堕落了,你们这些跟随我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放情纵欲,念头通达,便是佛法呀!
    “智信,你这个畜生,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智坚心中决绝,把仅剩的一点用来压制毒素的真气散开,加持双足。
    人影破空飞纵,十几个女子发出尖叫,一对散发微弱真气光辉的手掌不断在智信眼前放大,后面是一双血丝飞速增生的双眼。
    “鱼死网破?”
    智信嗤笑一声,屈指一弹,淡金色的真气瞬间化作一根手指形状,和智坚的双掌相撞,发出钟鸣一般的震响。
    “噗!”
    智坚口中喷出鲜血,身躯倒飞落地。失去了唯一一点真气后,体内的催情药和毒药飞速扩散,侵蚀着他为数不多的神智。
    但是方才那一击他已经竭尽全力,交手的余波叫他骨头都断了几根。
    至少是没有气力来祸害别人了。
    “朽木不可雕也。好心来度化你,却把我当成波旬。”
    智信似乎有些苦恼,看向眼前的十几个女子:
    “你们呢?你们也把我当成魔王吗?”
    女人们容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口呼不敢。
    见此情景,智信才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们便轮流上前,由我来灌顶。”
    “仔细体会,一般人可没有资格如此感受佛法的机会。”
    周围的青皮武僧听见“灌顶”二字,都露出淫笑,更有甚者已经宽衣解带,宣扬佛法。
    但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空中传来。
    “一个假僧,也敢侈谈什么灌顶?”
    “谁?!”
    智坚悚然一惊,仰头便见寺庙屋顶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我可是黄庭大成,竟然连人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此人修为,不下于我!’
    心思转动间,伸手拦住了身旁的武僧们,面沉如水:
    “阁下什么来历?沙门中的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李存孝一跃而下,径直来到智坚身边,只见后者双眼血红,还有一丝理智在挣扎。
    毕竟入魔本身就是武者心智混沌后,肉身发生剧变,也是有门槛的。
    他如今也算是熟读药理,算得上半个大夫,看得出对方因为长时间中毒,筋肉血气油尽灯枯,方才搏命又耗尽了真气受伤。
    虽然因此没能入魔,但要是放着不管,最多盏茶功夫过去,也要去西天见佛祖了。
    “好好歇一歇吧。”
    李存孝眼中多出几分敬重,给对方喂了几颗解毒和滋补气血的丹药。
    但这时,身前却有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吹得斗笠下的黑纱翻卷抖动。
    抬头一看,却是两道淡金色的巨大掌印,跨越了一丈距离,从智信手中飞射而出!
    “是敌非友,杀了再说!”
    虽然对方不发一言就发起偷袭,但李存孝却好像能从其狰狞的神情中读出几个字来。
    右手抓住地上的智坚用了一股巧劲,轻飘飘好似扔一片羽毛,晃悠悠落在了房顶屋檐。
    而他本人则是瞬间掠出三丈,身影轻盈得好似游隼蜻蜓,转眼便来到那十几个女子面前。
    在后者的惊呼声中,双手发力,快如车轮,依法炮制,把人都送出院子。
    智信的脸色越发阴沉,对方这幅作态,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从现身到现在,完全是自顾自地做事。
    虽然还不知道是何来历,但自己好不容易才鸠占鹊巢,成功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此时此刻,除了分个高下身死,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一念及此,智信体内经脉真气汹涌奔流,覆盖体表,形成了一口黄铜色泽的大钟。
    下一刻,其人双足踩得石砖炸裂,迎风撞向了李存孝,狂风似乎把大钟敲击得不断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震慑人心。
    “真气外放?黄庭大成?”
    黄庭打开第七条经脉,便是大成,此时原本只能护体的真气,也能够外放而出。
    至于能离体多远,则要看个人修为。
    像是方才对方的掌印,大约一丈远近,而黄庭圆满,则是三丈有余。
    但像是此刻对方周身的真气铜钟,看上去好像真气化形,但其实还是真气外放。
    真正的真气化形,是超脱黄庭圆满之上的,打开奇经八脉才能做到。
    那个境界,是能任凭心意,随意操纵真气的形态,真气好似手足延伸,甚至穿针引线都做得到。
    而像是智信这种,武学什么样,练出来就是什么样,最多靠真气输入的多少调节下出力和大小。
    但出手之后,便无法再控制调整,和真正的真气化形差远了。
    劲风扑面,李存孝却是丝毫不慌,真气加持双足,速度比起方才又快了一截。
    与此同时,双手捏拳,在闪躲的空隙,靠近了那一帮看呆了的武僧。
    一拳击出,离得最近的那人肚腹上顿时破开一个大洞,内脏碎块和血肉顿时好像霰弹一样喷出,将身后的青皮僧人吓得发出尖叫。
    “混蛋!”
    智信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攻击下冲入人群,每到一处,便有红白之物冲天而起,腥臭的味道很快便挤满了院子。
    可即使他目眦欲裂,狂暴地轰出金色手印,可对方就像一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几十息过去,连衣角都碰不到一点。
    可自己的手下,却已经被对方杀光了!
    “黄庭大成,也不过如此。”
    李存孝连杀几十人,身上却没有沾一点血污。
    看向智信的目光,冰冷中带着讥讽,好似看一个死人,一个笑话。
    黄庭入门时,他便能和同境界妖魔单挑。
    如今黄庭小成,只差一步迈入大成,收拾同阶武者更是不在话下。
    天人妙相和真气加持下,就连黄庭圆满,他都自信能周旋,何况智信这个黄庭大成?
    “阁下,我应该与你无冤无仇吧?你屠戮门徒也好,要救智坚也好,我都顺了你的意。”
    “此时若再不收手,便要与我生死相搏了,有必要吗?”
    愤怒冲刷又退潮,露出理性的高地,智信此时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对方的身法实在太过恐怖,倘若真的动手,自己未必会输,可是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肯定没法赢。
    一直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和解?现在?”
    李存孝嘴角翘了起来,“你在说笑吧?”
    话语之间,血玉似的焰摩真气在在双拳中升腾燃烧,炙热扭曲了空气。
    双拳旋舞好似轮盘,光线交迭折射,影射出一片山海之景。
    通天彻地的须弥山镇压四海,飞舞的铁轮下,巨浪冲击着广阔的南阎浮提。
    圣王转轮拳的拳法异常简单,无论小成还是大成,自始至终只有一招。
    就好像圣王以唯一正法御世,不求奇技淫巧,旁门左道,转动法轮,四海便为之臣服——
    铁轮转动!
    智信恍然间双股战战,好似看到一个伟岸如神人的圣王,驾驭着陆地和大海的力量,在天灾般的海啸和地震之中,朝自己碾压而来。
    在这股气机锁定之下,他竟然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无法生出,只能疯狂地催动真气,体外的铜钟在真气交织下编织出一层又一层。
    等到他体内干涸得像是经脉要开裂一般的时候,周身的铜钟已经足有三丈大小,纹色泽好似真实。
    他已经竭尽全力去防守这一拳。
    轰!!!!
    拳头下砸,在那转轮山海巨力的一击下,恐怖的钟鸣显现出实质般的气浪和声浪,瞬间环形扩散。
    霎那间,智信脚下的石砖全都翻卷抛飞,地面好似瞬间下沉了三寸。
    周围的木质禅房在爆发的冲击之下猛然坍塌,木屑和砖瓦飞射、爆裂。
    '防住了吗?'
    智信口鼻之中溢出鲜血,但还不等他露出喜色,半空之中,那斗笠客的双拳就好似河中的水车,在得到第一股水流的冲击之后,转动的速度越发地块。
    轰轰轰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轰鸣和钟鸣连成一线,在李存孝的有意控制之下,之后的几拳力量更加集中,完全被收束在身下一丈之地,周围的房屋再没有被波及。
    音爆每炸开一次,智信的身体便下沉一分,可任凭他如何怒吼,都无法离开一步,甚至双膝都因为巨力跪了下去。
    当智坚呻吟着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胸部以下都像是打桩一般埋入了泥土的智信。
    唯一裸露在外的面颊七窍流血、皮肤龟裂,双臂的骨骼都断裂刺出了皮肉,露出森白的骨茬子。
    这幅狼狈的模样,甚至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和那个狡诈残忍的圆脸和尚联系到一起。
    “为为什么.”
    血沫从口中吐出,智信看似还能正常说话,但其实内脏都已经在方才的狂猛的轰击下被震碎了。
    如今的他,俨然是只剩最后一口真气,可即使马上要死,他也实在想不通,自己到此是从何地、何时招惹了这么一位煞星?
    难道是县令?
    怎么会呢,自己放印子钱、抓村民苦役,盘剥得来的钱粮明明比他自己去收取得到的更多啊?
    难道是上一任住持的好友、故旧?
    可是自己选择红拂寺动手之前,正是看中了这寺庙没有大背景,尤其是和天鼓寺没什么牵扯,距离也够远。
    智信想不明白,他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拿下了红拂寺来作为日后供养自身修行的场所;
    好不容易,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当中有了一块根据地,即将一展拳脚,甚至都已经暗中发展信徒,准备日后夺取县城了。
    就这么结束了?
    被一个毫不相识,甚至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没有为什么,只是你该死而已。”
    李存孝居高临下,俯视着那满是血污的头颅,右腿藏蓄真气,一个搓提。
    骨骼和血肉拉扯的牙酸声音传出,人头瞬间和身躯分离,血泉冲天。
    而他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了迷茫又震惊的智坚长老面前。
    “长老,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本章完)